夜天的樂章 第一百零五節：斯特堡守衛戰（四）

    寂靜的街道讓人有些不能相信這是一座領省都城的居住區，在幾名士兵的陪同下，薩妮婭迅速地前進著。

    此時才不過晚上8點，如果是在別的時候這些大大小小的街道上應該充斥著燈火，人們結伴而行在外喝酒交談，載歌載舞——可因為這場戰爭，當炮火聲響起來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躲到了自己的家裡頭，將窗戶關得嚴嚴實實的與自己的家人抱在一起試圖找尋到一絲絲安全感。

    「吱呀」全副武裝士兵奔跑的聲音在寂靜的街道當中顯得更加的清晰，薩妮婭她們路過的不少地方都有人拉開了一點點窗簾，偷偷地看向他們。

    但黑髮少女此刻沒有啥子閒情去和這些人招個手之類的，她右手握在自己武裝帶又寬又厚交叉起來固定劍鞘的地方，以防止在奔跑過程中長劍隨大腿擺動而影響重心跟速度，同時轉過頭去，看向那名拿著斧槍沒有戴頭盔的正規軍士官。

    「還有多遠？」薩妮婭詢問道，小步慢跑對於她和這些士兵而言顯然都極為輕鬆——即便他們已經跑了超過4公里並且還是全副武裝的，每個人都依舊像是剛剛休息完了一樣精力充沛。

    「不遠了，指揮官閣下，洛安人說他們會派出一個人來給我們帶路」身高在一米九左右，留著紳士鬍鬚的士官偏過頭俯視著薩妮婭說道，然後又立即回過了頭直視著前方。

    「嗯」黑髮少女點了點頭，話音未落前方出現了一個很大的拐角。她停下了腳步。

    「這應該就是他們了，指揮官閣下」士官對著薩妮婭說道，而黑髮少女的注意力則放在別的地方。

    ——居高臨下，這個通往高出的當口旁邊的房屋裡頭都沒有亮起燈，超過二十名有著白色頭髮，穿著鎖甲腰間掛著短刀或者斧頭的洛安人站在他們面前，將道路全部封鎖了起來。

    這顯然不是十分友好的表示，她立刻開始觀察起了局勢。

    『是要幹掉我這個指揮官從而讓城市更快地毀滅？不對，那樣的話他們根本不需要多此一舉，等到西森克家族兵臨城下的時候再在內部搞破壞就行了……』薩妮婭皺起了她好看的黑色眉毛，而隨行的六名正規軍士官則迅速地反應了過來，結成陣型將她護衛在內，六把斧槍被斜著指向外面，嚴陣以待。

    「布羅法林的薩妮婭」站在前方看起來像是小頭目的一名將自己的一頭白髮紮成許多粗壯辮子的洛安戰士上前了一步朝著薩妮婭喊道，而黑髮少女挑了挑眉毛，平靜地回視對方。

    「你需獨自前往我們的聚居地」他說道，而薩妮婭遲疑了一會兒，對著轉過頭看向她的紳士鬍子士官點了點頭：「你們先回去吧，將這個消息傳達給安少校他們，我可能得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

    黑髮少女說著，而高大的士官左右看了看，略微帶著一些遲疑地點頭表示自己明白：「那您自己多加小心，指揮官閣下。」

    士官說完就帶著其他五人朝著來時的方向趕去，而薩妮婭正了正自己腰間的武裝帶，邁著步子朝著那些洛安人走去。

    「你的勇氣十分可嘉，布羅法林的薩妮婭。」對著用不急不緩的步調走進過來的薩妮婭，那位洛安人的頭目微微頷首示意，然後接著說道：「我是洛安人庫林漢，感謝你對於我們的信任」

    「信任是一切進行的基礎，希望我們可以將它保持下去，庫林漢先生。」薩妮婭用不卑不亢的語氣說著客套也是事實的話語，而庫林漢回之以一個洛安式的微笑——野性的外表與文明的舉止並存顯得十分獨特而後他接著說道：「我也希望如此，請往這邊來。」

    他伸出一隻手引導著薩妮婭向前行走，而其他的洛安人也迅速地轉過身，一併邁步向著城市後方的街道走去。

    ……

    讓我們暫時把鏡頭轉到另一邊。

    隸屬於『薩妮婭指揮系統』一員的南她們四人可沒有我們的黑髮少女這樣的『閒情雅致』去來一場夜間慢跑，她們從剛剛開始就一直馬不停蹄地到處竄來竄去，連休息一下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幸虧四人都是半英靈的奇特體質，類似於脫聖以後的生命的她們並不需要進行過多的補充，只要體內的魔力充足，那麼精力就一直都是旺盛十分的。

    ——可即便如此南她們四人也是忙壞了。

    「把這些弩箭運送到城牆上面去，那些是備用的弓弦嗎？交給士官羅尼就好了。火油呢，火油在哪？不，不是那些弓箭用的，我們需要的是城防用的大型罐裝的。」南像是一個喋喋不休的學者一般接連地發布著命令，而站在她面前的那幾名士兵其中有兩人點了點頭就轉過身朝著登上城牆的口子跑去，而另一個人則呆呆地站在原地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呃……可，閣下，那些油罐足足有四米高啊。」這名士兵顯然剛入伍不久，嘴角淡色的絨毛證明他的年紀不會超過25歲——南嘆了口氣：「那邊有專門設計來運輸它們的板車，去向負責的士官調動馬匹讓馬拉上去就可以了。」她說道，但士兵聽了這個解釋卻依舊呆立在原地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模樣。

    「可閣下，通往城牆的道路這麼陡——」他似乎遲疑了一會兒，然後又一次開口——而這一次南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往那邊走，從主通道上去就行了。」她顯得有些不耐煩，語氣生硬配合那九階職業者的氣勢讓年輕的士兵嚇得縮了一縮，然後他像是小雞啄米一樣不住地點頭，迅速地轉過身像是逃命一樣朝著油罐的方向跑去。

    「麻煩的新兵？」一旁走過來的北挑了挑眉毛對著南說道，而留著直長發的女武士嘆了口氣：「是啊，想起了以前帝國還在的時候……」她說，而這時嬌小的西帶著幾名軍官從另一側小跑著走了過來。

    「怎麼樣？」北朝著她喊了一聲——西和這幾名軍官負責的是城牆下方的戰備工作。

    「不是很樂觀，現在能夠聚集起來的兵力只有幾千人，不過幾個小時內應該都會集結好的！」西隔得遠遠地喊了一句，然後迅速地與那幾名軍官一併朝著另一個方向趕去。南明白她顯然是要去聖殿那一方了解一下情況。雖然在之前那場戰役之中聖殿損失了絕大多數的騎士，但神官牧師以及修女們在戰略輔助上同樣可以有出色的表現。

    「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南轉過臉看向北，留著短髮的女武士負責的是小規模突襲部隊的指揮和準備——就好像她們的主公薩妮婭一樣，軍事思維優秀的四名女武士同樣明白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兩手都做準備，因此除了城防以外她們還試著組織一支突擊隊想要藉助距離衝出去試著破壞對方的巨型戰車。

    ——這是需要極大勇氣的行動，因此由這位南已經熟識超過一個世紀的女武士來領導可以說恰如其分。然而只有她一個人沒有任何人願意跟隨的話就僅僅是愚蠢的自殺行動了——北至少需要三百人，而且必須是懂得騎術——至少也是個能夠騎馬砍殺的傢伙才符合她的要求。

    這一點就使得這件事變得十分困難——符合要求，只要有命令就會跟隨她出動的正規軍是有著嚴格規定和分類的，奧蘭多這一邊擁有的幾乎全都是步兵，貴族騎兵不超過三十人，這點規模打打村長戰爭還可以在這種級別的戰鬥當中投入的話只會是泥牛入海。

    而訓練普通步兵的騎術——只要是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覺得這樣有什麼可能性，一位騎士最為強大的武器就是他的戰馬。手持騎槍的時候作為代步的平台，騎士們可以省卻覆蓋在雙腿上的鬥氣全神貫注於戰鬥之上——加上數百公斤重的戰馬本身奔跑起來的加速度，有馬的騎士和沒馬的騎士戰鬥力簡直可以差一個等階。

    並且一位優秀且合格的騎士或者騎士科畢業的學生，都可以做到指揮他們的戰馬使用前蹄或者後蹄去踢自己的敵人——這一腳相當於一位身強力壯的戰士使用戰錘全力揮出的一擊，即便戰馬無法使用鬥氣但單憑肉體本身的能力也已經十分強悍。

    ——但就如同任何其他的技藝一樣，這需要時間，很多的時間。

    於是兵源只能從另一方面入手——傭兵們通常都是多面手，四處遊歷大陸經歷諸多複雜環境，沒有正規軍那樣強大的後勤支援導致他們只能事事靠自己。加上旅途的所需，基本上每一個只要不是菜鳥的傭兵，都多多少少會懂一些騎術。

    然而懂是懂了，北所需要的遠非止於如此……

    「沒什麼希望」短髮的女武士以她給人幹練印象的動作抱著雙手搖了搖頭，然後說道：「到現在為止願意加入的只有不到一百人，而這其中技術達標的只有不到四十個，其他還有不少在傭兵之中名氣不小的懂得騎術的，但很多人都要求要有額外補償才肯加入。」

    她說著，眉毛挑了挑——站在一旁的南辨認出這是自己友人不爽的時候會有的小動作，然後北接著說道：「其中一個竟然要求吾主給他侍寢……」她說，而一旁的南歪了歪頭——就好像每一個認識薩妮婭的人都會被這個動作感染到一般——說道：「你不要覺得稀奇，大陸上的傭兵就是這幅德行，唯恐天下不亂，而且喜歡追尋稀奇的東西。」

    「看來閒談到此為止了」她說完又接了一句——而北轉過臉去，看見又有不少明擺著是被差使當跑腿的士兵火急火燎地朝著南跑過來。

    「武運昌隆」短髮的女武士對著自己的同伴點了點頭，而南以相同的動作回應了一下，迅速地又轉回了頭，迎向那些士兵。

    ……

    讓我們再轉動一次鏡頭——這一次把目光鎖定在身處聖殿內堂的東身上，顯然兩個多小時之前的炮擊讓她不得不冒險將依舊昏迷的米拉轉移到了相對安全的這裡，所幸白髮的王女殿下意志十分堅強，即便失去意識她的生命跡象也依舊維持著穩定，沒有任何一絲一毫危險的出現——

    但這也並非全是好事，因為她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要甦醒的跡象。

    「東姐姐，又有傷員被送過來了！」穿著白色聖庭服飾的修女——正好就是之前將自己的房間借給薩妮婭的那位——匆匆忙忙地走了過來對著東說道。她對於女武士的稱呼顯然有著聖庭的風格，這在某種意義上是違反了和族人關於信仰的規矩，但眼下顯然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並且說實在的，東還挺享受這個稱呼的。（原因各位自己想哈）

    「把他們運到這邊來，是什麼類型的傷？」東從米拉的床鋪前面離開——聖庭靠後部分的居住區域現在被列為臨時急救站，鋪滿了許多白色床鋪的地面透露出一股神聖的氣息。把聖殿作為急救站顯然是一個睿智的決策，常年被聖職者們祈禱而充斥著神聖能量，且乾淨整潔的聖殿對於傷病的處理以及感染的防範都能起到極佳的作用。

    因此當薩妮婭獲得了總指揮官的權限時，被她指認為醫療主管的東就將這一片區域直接規劃為急救站——並且把懂得急救和治療——這意味著絕大多數——的修女和神官都拉到了她自己的指揮之下。

    但即便是她或者是其他的人也沒有預料到這個急救站會這麼快地派上用場——無數被石塊擊中或者壓住，又或者是身體被變形的護甲和破碎的炮彈碎片倒插進去，流血骨折渾身是灰奄奄一息的士兵迅速地被送到了這裡。

    在這兩個小時內由北緊急組織出來的搜救隊又接連送來了更多的病人——顯然那次令他們措手不及的炮擊造成的損傷要比收穫更大。

    「給她清理傷口，我需要酒精，讓神官伊里爾準備好治癒術，異物一旦取出就讓他使用。」——東那原本帶著一些和族俚語的通用語在這兩個小時內得到了極大的鍛煉，她一概之前溫言軟語的模樣，語速飛快得就好像其他的三名女武士一般。

    「堅持住」女武士將按壓在了那名女性傭兵的腹部，對方緊咬牙關眉頭緊皺一臉痛苦，而旁邊的修女迅速地為她在傷口附近抹上了麻醉劑，緊接著兩人拿起了細小的鉗子，小心而又迅速地開始將侵入創口的石塊和金屬碎片取出來。

    「叮鈴鈴」扭曲變形燻黑的鋼鐵片被丟在了臨時充當放廢棄物放置的金屬洗臉盆之中，發出清脆的聲響，而東用鉗子夾起一大塊海綿迅速地沾了酒精為這位女傭兵清洗了一下傷口——對方「嘶——」地倒吸了一口氣，咬緊了牙關，顯然麻醉藥並不完全能夠減免痛楚。

    「準備好治癒術。」對方並未傷及內臟，清理完異物和髒污以後東轉過頭看向那名穿著附有神術增幅作用神官袍的次等神官伊里爾，對方即刻抬起了雙手，短短時間內金色的聖力被聚集了起來，緊接著釋放向了女性傭兵被撕開幾道裂口的裸露腹部。

    「滋嗚嗚——」神聖能量催生的傷口附近發出一陣奇癢難耐的感覺，緊接著隨著細微蒸汽的升騰，女性傭兵的腹部只餘下了淺淺的疤痕。

    「呼——」大汗淋淋的她躺在床上鬆了一口氣然後直接昏迷了過去，而東迅速地檢查了一下對方的傷口，確認癒合完全以後對著旁邊的另一位修女開口：「她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就是失血過多需要靜養，把她送到左側的走廊那裡去，休息室已經沒有空間了，我們必須把輕傷和較為穩定的傷員轉移出來。」

    「是的，東姐姐」修女對著她點了點頭，而下一刻——東想要鬆一口氣稍作休息的時候，之前的那位小修女跑了過來。

    「東姐姐，米拉殿下她——」她說道，而女武士立刻轉過了頭，朝著白髮王女的所在地跑去。

    距離並不遠，僅僅不到一分鐘她就趕到了米拉的身邊。

    「這是……」白髮女孩的皮膚表面再一次浮現出當初的那種天使文字——女武士迅速地上前去檢查對方的生命體徵，在確認沒有什麼危險以後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但緊接著那些文字開始脈動了起來，就好像擁有生命一般——

    「東姐姐……這是？」小修女轉過了臉看向東，然而即便是她也無法給出一個答案——東緩緩地搖了搖頭，然後喃喃自語道：「吾主……您現在到底在什麼地方……」

    ……

    鏡頭轉回到內城區。

    搖曳的燭光照亮了整個大廳——洛安人顯然不是現代魔導科技的忠實追隨者，整個大廳甚至於剛剛進入的屬於他們的地盤裡頭連一台魔法燈都見不到，這讓薩妮婭有些好奇。但在正式開始對話以後——那位留著短短頭髮，看起來像一位貴族議員多過洛安勇士的洛安人領袖——亞拉巴爾·哈爾漢在簡短的互相介紹之後對她道出的事實，卻讓薩妮婭放下了自己對於他們這個群體的好奇心，而是將注意力鎖定到原本來這裡的目的上。

    「你是說……西森克派系的指揮官，是那位斯特·尤法吉爾？」薩妮婭皺著她細長的眉毛，在搖曳的火光下向著對方提問道——尤法吉爾這個姓氏對於她而言可不算陌生，過去在學院之中少數算得上朋友的同窗之中就有一位屬於這個家族，但先不提那位有著灰色頭髮的貝拉與這位斯特·尤法吉爾是什麼樣的關係——光是這個姓氏就足以引起黑髮少女的重視。

    要知道開創這個家族的尤法吉爾將軍可是貴為開國大將，聖王阿西莫夫的左右手級別的存在。出身這樣一個軍人世家的人所擁有的才華和指揮能力已經無需明說。

    ——但這卻並非全是壞消息，雖然對方的指揮能力和軍事運用能力確實很強——但正因為強，我們的薩妮婭才反而有了機會。

    眾所周知，知名的指揮官大多都有著自己獨樹一格的明顯個人風格。或小心謹慎，或愛劍走偏鋒——而這位斯特·尤法吉爾，就是以『奇兵』而出名的。

    但不僅如此，他出眾的地方在於對時機精確的把握與洞察，能夠將特異的兵種運用得恰到好處，每一次的對弈都給人一種遊刃有餘的感覺——據稱直到現在仍舊沒有任何人把他逼入絕境過。

    並且在上一世的薩妮婭所知道的那些年當中，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做到過——常勝之將斯特·尤法吉爾是當年帝國內戰當中唯一一位沒有吃過敗仗的指揮官——但即便如此，得知了對方指揮官的身份以後，我們的薩妮婭卻反而多了幾分自信。

    ——誰讓她有重生這張底牌呢。

    結合上一輩子身處同一陣營對於這位指揮官行事風格的了解，再聯繫現在這個時代大陸上存在的軍械設備——以及奧托洛的軍火行情，她已經可以大致地羅列出西森克家族可能購入，而這位尤法吉爾指揮官又會使用的一些設備。

    不談戰勝，但至少現在不會再被打個措手不及了——薩妮婭隱藏在燭火陰影下，嘴角掛起了一絲微微的弧度——這個消息的價值遠比她想像的高，但她可不打算讓對面的哈爾漢知道這一點。

    「是的……」思維的速度是電光火石，在我們的薩妮婭結束短暫思考的同時。亞拉巴爾點了點頭，而黑髮少女再一次沉默了起來——說實在的，到現在這一刻為止她總算知道這些洛安人為什麼會聯繫自己了。

    ——因為建造了這座斯特洛安德里克城的那位斯特大將軍。

    同樣姓尤法吉爾。

    洛安人想要一雪前恥，讓有著同樣名字的新一代尤法吉爾成員在此折戟沉沙……

    「這方面我了解了，那麼接下來是關於他們的兵力部署，還有你可以提供多少人馬的問題。」薩妮婭十指交叉放在她小巧直挺的鼻子下方——緊接著雙眼微微眯了起來，如同一隻正打算算計別人的小狐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