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的樂章 第七十六節：光
身體的骨骼在顫動。
就算是這幅形態下強大的防禦力，加上眾多魔紋的緩衝，60多米的落差也依舊使得她短時間內動彈不得。
淚水在一滴滴落下。
滴落在懷中少女逐漸失去體溫的肌膚上。
她沒有哭。
這個堅強的，在眾人之中總是不起眼的，一直好像角落裡獨自盛開的花朵一般。以那份樸素的美麗治癒人心的女孩子，到最後都沒有哭。
印象中，她們成為好友以後，她就沒再哭過。
薩妮婭知道米拉一直覺得是她們這些人賦予了她前進，直面殘酷人生的勇氣——但其實不是這樣。
曾經親手殺死她的自己的話是明白的，這個女孩子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樣——不論現實多麼黑暗，她總是能夠笑對人生——總是能夠，找出一個尚且光明的未來。
但這份笑容，從今以後卻再也見不到了。
身體的骨骼在顫動，龜裂的大地，破裂流血的鼓膜都感受到那份漸漸逼近的寒意——那是西森克家族的軍隊，薩妮婭知道。
『山城』斯特洛安德里克總共有三道外牆，她們現在所在的是第一道和第二道之間的夾縫——也即是通常這種規劃的城池作為工業區和生產區的地方——而原本均勻分散的斯特堡守軍就撤離到了這外面，倒戈包圍最中心區域的居民們。
傷口緩緩在癒合，鋼鐵互相碰撞的聲音愈加清晰地傳達到她的耳畔。
但薩妮婭只是懷抱著已經失去氣息的白髮少女，跪坐在地，不言不語。
「怎麼辦？報告給皇子殿下？」她聽見前面有人這麼說道——那大概是個軍官，從聲音判斷的話十分年輕，大概只有上輩子她死掉時候的那個年紀。
「怎麼報告啊，這可是世界守護者的人……」另一名年紀相仿的軍人也如是說道，半年前浮空要塞降臨首都的事情顯然是留給他們十分深刻的印象。
高大的傳奇女性月精靈指揮官的那句「不要逼我們放棄你們」——直至現在奧托洛民間和軍界都存在廣泛的爭議。
一方面在從小讀著十三位英雄傳奇故事的人們眼裡世界守護者這個名號相當崇高，從畫卷之中走出來的神話化身已經上升到了不可侵犯的高度；而另一方面，持『人類已經征服了整片大陸，不需要那些見都沒見過的傢伙』這類理論的人也不在少數。
這種矛盾縱觀歷史都不算少見，弱小的時候人類無條件地信奉神明——但當一個、又或者一部分的個體擁有的力量變得強大的時候，他們的野心也會隨之膨脹。
『到底我們需不需要這些傢伙的力量呢——』『到底它們的存在是不是在奪取身為君王/貴族的我的威望呢——』蠢蠢欲動的野心在占地龐大人口眾多的三大帝國之一奧托洛顯然會被放大許多倍，而縮減到我們鏡頭下面的，就是這種矛盾感的一個小小剪影。
盔甲鮮亮的士兵們層層包圍著城牆腳下的薩妮婭，但黑髮少女只是沉默不語地跪坐在地。
「總之先逮捕她吧！」最先開口的那名軍官遲疑了許久，最後還是選擇服從上方的命令——他心中說實在的有些忐忑，畢竟根據他所知道的情報判斷，面前的這個女孩多半就是那位『薩妮婭』——而上一次奧托洛帝國軍人逮捕她的後續發展，可一點都不喜聞樂見。
不過作為基層軍官的他並沒有太多遲疑的機會，扮演惡人角色和被剝奪現在的地位乃至於登上軍事法庭——是人都會選擇利益更加明顯的那一個。
服從命令逮捕對方，會獲得或者會損失什麼，軍官並不清楚。但拒絕命令會帶來什麼，他卻是十分曉得。
「不好意思，請你……呃」軍官拔出了長劍，示意包圍著薩妮婭的隊伍向著前面進了一步，他開口，打算讓對方繳械——卻發現薩妮婭並沒有攜帶著武器。
空氣一瞬間變得尷尬起來，而黑髮少女依舊沉默不語——她忽然動了一下，僅僅只是一下，包圍著她的這支軍隊就如臨大敵，許多把長劍被抽出，數以十計的長矛朝著她豎起，盾牌豎立，鬥氣能量積蓄。
而薩妮婭卻沒有看向他們——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呼出。
「你的意思是？」她開口說道，而面前的一眾軍人皆有些遲疑。
『難道是自己的話語不夠清晰？』那位年輕軍官皺著眉毛正打算上前一步在此開口——但薩妮婭看都不看他，仿佛對著某個其他的存在開口道。
「可我曾經在姐姐身上嘗試過，我的血並沒有什麼特殊效果……」薩妮婭說，這一系列不明不白的話語讓周圍的士兵們面面相窺——『她在跟誰說話？』他們無一例外地這麼想著，其中一部分頭腦比較精明的人略微有些發抖地抬起頭來，看向空中生怕那長達數公里的浮空城堡會忽然出現——但一切只是虛妄。
空氣詭異而凝滯，薩妮婭沉靜了一會兒，然後接著開口。
「階級嗎……原來如此」她終於抬起臉來，金黃色宛如動物一般的豎瞳令所有人都為之一懾——然而這令人膽寒的美眸深處卻綻放出了一絲絲的微光。
「沒關係的，我已經做好這個覺悟了，不論付出怎麼樣的代價我都會接受——」薩妮婭繼續說著，然後緩緩彎下腰將米拉放在地上——「簌簌——」就仿佛這一千多人的士兵全部不存在一般，薩妮婭乾淨利落地褪下自己的外衣套在米拉身上——
「嗯——我相信她，如果是她的話肯定能夠成功的」黑髮少女如是說道，然後在士兵們驚訝又警惕的眼神之中，抬起自己的拇指，用嘴角尖尖的犬牙扎破。
「謝謝你」她將自己的右手按向安詳地睡去的米拉的額頭——然後如是說道。
「女神大人——」
「嚓——鏘——」
璀璨的金光自少女所在的地方瞬間爆裂開來，炫目不已使得幾乎所有人都無法直視。匆匆忙忙從哨塔趕下來的東、南、西、北、依琳和向日葵六人第一時間就看到了這幅光景——
「這……這是……」第一個踏入這裡的依琳呆住了，她血色的眸子顫抖地看向自己的友人——薩妮婭變成這幅模樣狂戰士少女早已經見怪不怪，可眼下她正在做的事情完全出乎了她的預料。
「那第一的話語乃是光」耀眼的金光之中，薩妮婭緊閉雙目，照著女神大人教她的話語說著。
「自汝胸膛迸發的勇氣，不畏縮停駐，亦不服從於黑暗，回歸此處。」
「那第二的話語乃是風」
「乘思念而來，尋著這軌跡，莫讓魂靈安息」她說著，清晰傳出的話語不知為何顯得有些失真——遠遠的，在工業區左側神殿內休息的許多穿著白金色聖職服裝的人都「唰——」地站起了身子，一臉震驚地看向這個方向——
「那第三的話語乃是夢」
「於狹間之所見非汝本願，奮起反抗，忠於汝自身的思念——歸來吧」
「莫讓你的魂靈，沉寂在這種地方啊——」
「咔——咻——」
耀眼的金光在一瞬間覆蓋了整片小小的地面，然後又在下一個瞬間全部收回——薩妮婭隨之跪倒在地，而一旁呆呆看著這短暫瞬間的她的六位同伴立即回過神來沖了上去——只是這一次第一個到達的卻不是依琳，紫發少女依舊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薩妮婭不能言語。
「沒事吧！吾主！」
「米拉親呢，米拉親怎麼樣了？！」幾人慌慌張張地大吵大鬧著，而面前的那群士兵好像終於回過了神來——他們抬高了武器正準備強硬地出手時——
「住手！」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響了起來，在場的許多人都抬起了頭來——擠著人群走出來的是一群穿著聖庭白金色服裝的神職人員，周遭護衛著的騎士盔甲鮮亮氣場十足——而當先開口的那個中年男人戴著有一圈紅遍的奇特帽子，顯然是一位主教。
「是誰，是誰在這裡引動聖跡……」中年男人的話語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他和其他人一起呆呆地看著安安靜靜躺在地上的白髮少女——準確的說，是她身體表面開始出現的白金色文字。
「伊諾帝安文……這是……」聖職者們臉色凝重地看著米拉體表一一浮現的符號，精通神文的他們不可能認不出這種文字，但聯想到它的出現條件以及使用者，幾乎所有的聖職人員都有些凝重。
「這、這是怎麼回事薩妮親……」橘色頭髮的小妮子顯然被面前忽然出現的這些一身金閃閃的傢伙給嚇到了，她有些擔憂地搖著薩妮婭——但黑髮少女只是感到自己的頭腦昏昏沉沉的，連開口說話都十分困難——
「嚓——」躺在地上的米拉身體表面的符文持續發亮著，到最後終於好像穩定了下來一般的時候，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處於全場中心點的米拉身上細微的舉動自然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但場景之中卻安靜得詭異——因為在場之人都擁有優越的知識水準和判斷能力，他們無一例外都判明這個白髮女孩早已失去了生者的氣息。
那麼，她又是為什麼能夠重新睜開雙眼的呢——
詭異的安靜之中，纖細的白髮女孩直挺挺地趟在地上，一動不動。
她那重新睜開的雙眸眼黑和眼白一起呈現通紅的色彩，黑色瞳仁的部分出奇的小，就仿佛非人的生物一般。
「米拉親，你、你沒事嗎——」終於打破了沉默的聲音果不其然地是向日葵，但她正準備撲上去，卻被南攔了下來——「這個氣息……」藍紫色頭髮的女武士面色凝重地握緊了長刀。而另一面以那位主教為首的一行神職人員卻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
「敢問，是哪位天使大人降臨……」高達九階的中年主教一臉凝重地開口，吐出的詞彙導致一瞬間整個場面都陷入了比之前更加詭異的安靜——
「天、天使？」向日葵歪了歪腦袋，而一旁的薩妮婭則好像終於撐不住了一般整個人軟倒在地。
「米……拉……？」眼皮越來越沉重，在視線完全模糊之前，薩妮婭看見和她一樣躺在地上的白髮少女緩緩朝著她這邊轉過了腦袋——只是那雙眼眸，卻已經不是她熟悉的那個米拉。
『到底發生了……什麼……』異於常人的姿態瞬間消失不見，黑髮少女雙目緊閉，剎那間整個人都失去了意識。
「薩妮婭！」「吾主！」
場面混亂不已，幾人焦急地喊叫著——而依琳卻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薩妮婭和地上面無表情地睜著血色雙眸的米拉——
「怎麼可能……」她喃喃說道。
「薩妮婭怎麼可能是……」
「滅世的魔女……」
R：被艦娘第三話虐到了……想想這種劇情真的讓人很不舒服所以本周額外更新一章，這章大概算是發糖吧？
另外大概可能或許不知道會不會是要回復日更了……總之明天多發一章試試看，感覺不堅持每日更新我寫作更懶惰了。
別問我的存稿還好嗎，別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