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的樂章 第七十節：畢業儀式

    里加爾歷1479年3月。

    一隻來自東海岸的白頭鷹張開翅膀，開始了自己的旅行。

    它飛過裊裊生煙的草原王朝，飛過到處都是穿著長袍的人的法術之都，飛過秩序凜然，居民都帶著一臉驕傲的帕洛西亞帝國，飛過最小國家的國土面積不過區區數公里的公國集群。

    然後艱難地跨越了坦布爾山脈。

    ——穿過櫻花盛開的奧托洛帝國南方小鎮櫻谷，從千湖領那龐大的水生龍獸嘴下險險逃生。

    然後在第二年的三月時，它來到了奧托洛的皇都，布羅法林。

    「轟——轟——」

    ——緊接著被空中爆開的炮彈嚇得撲騰亂飛，驚落幾片鳥羽。

    ……

    「……」伸手接住了一片末端稍稍被炮火燒的焦黑的鷹羽，薩妮婭一臉無語地看著遠處並沒有飛得太高的那隻白頭鷹。

    「……沒人解釋的清楚呢」鞋底和堅硬的地面接觸的聲音響起，薩妮婭偏過頭，看見灰發的少女貝拉走到了她的身側。「解釋什麼？」薩妮婭帶著些微的疑惑看向貝拉，而灰發的軍人世家小姐朝她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薩妮婭指尖握著的鷹羽。

    「白頭海鷹的棲息地離這裡非常遙遠，而且它們也並不是候鳥，但是每隔四年就會發生一次這樣的遷徙。」

    「而且並不是群體行為，只是一個個的個體，也並沒有什麼的規律，就好像——」

    「只是想到這個地方看一看而已。」薩妮婭自然而然地接了她的話，而貝拉則改微笑為大笑，這位氣質沉靜的少女用十分不符合她以往給人的印象開懷大笑著說。

    「巫師們認為是這片領地有著什麼奇怪的力量在吸引著它們，畢竟奧托洛是獅鷲這種奇特生物的主要出產地，都是長著羽毛的生物之間說不定是有著某種聯繫的——」

    「但是這種情況只發生在白頭海鷹這一種生物之上，要說是偶然吧，卻每四年必定會有一些個白頭海鷹跨過這麼長的距離來到這裡。」

    「就好像是有什麼事情在驅使著它們去這麼做一樣」

    「就好像我們人類本身一樣，為了一些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而奮鬥一生。」

    「真是，我們又和其他的動物有什麼區別呢，持續著旅行和分別，最多就是情感比它們更加豐富一些而已——但這也不是定論，誰知道動物是否也有著相同的感情呢。」貝拉說完，忽然嘆了一口氣。而這次換做薩妮婭笑了笑，她說道：「怎麼了這麼多愁善感，這可不像平常的你啊」

    「今天是熟悉的學姐學長們畢業的日子嘛……」貝拉說著十分自然地拉起了薩妮婭的手。

    「上一次的三年級生們因為沒有什麼交往所以畢業了也沒什麼感觸，但是上了二年級以後和這一屆的學長學姐們相互之間的交流也多了很多」一灰一黑兩名身形相仿的少女邁動著步伐，朝著校園的中央廣場走去。

    「說起來薩妮婭，你姐姐不是也要畢業了麼」

    「嗯」

    「那怎麼不見你……」貝拉欲言又止。

    「畢業以後還可以再見的啦……」薩妮婭表情十分平靜地說道，不過她的心底確實是有著一絲的不舍。

    艾莉卡和她的羈絆之強只有兩人互相之間得以了解，那是無法向誰訴說的故事，跨越了時光和輪迴都能以完全不同的身份再次邂逅的兩人，畢業跟那些比較起來的根本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不過她還是感覺心裡有些悶得慌，畢竟一直陪伴在身邊的人，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就要見不到了。

    「走吧，至少今天要做一個出色的後輩，為即將踏上各自旅程的畢業生們獻上祝福」將心中那一絲隱隱的不習慣和不舍壓下，黑髮少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走向遠處朝自己揮手的友人。

    ……

    「六年的學業到今天正式結束」擴音魔法讓學院長的聲音遠遠傳出，不像開學典禮時的蠻不在乎，這位金髮的女性一改懶散的模樣，正裝出席，英姿勃發。

    「相信你們之中的許多人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

    「學院以外的生活是十分艱辛的，許多的事情，許多的行動都會比你們所想像地更加花費時間，更加辛苦。」在校生們呈半圓形圍繞在廣場周邊，而中間一個小小的圈子，則是最後一次穿著制服，胸口佩戴著金紅相間的禮花的畢業生。

    艾莉卡就站在他們中間，扎著她一如既往的白銀馬尾，表情認真地聽著格羅琳學院長的話語。

    「你們都是學院、乃至帝國的驕傲」

    「不論接下來是參軍，還是成為一名傭兵，又或者是加入與惡魔搏鬥的守衛者」

    「謹記這六年的學院生活，我希望你們所學到的不僅僅是強大的武力，同樣地還有強大的人格品質」說到這兒格羅琳學院長忽然停了下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數千人在場的中央廣場是如此的安靜，以至於她吸氣的聲音透過擴音魔法清晰地穿到了每個人的耳朵之中。

    「——你們是奧托洛帝國的驕傲」

    「——你們是了不起的皇家武鬥學院的畢業生」

    「所以不要屈服於任何的苦難，將這六年以來在學院所學到的知識一一用在任何值得你去用，任何值得你去奮鬥的事物上面。」

    「武者從來都不是隨社會大流而動的人」

    「以你們自身的意志走下去，哪怕是要與世界為敵，與我為敵，只要你決心那是你所信奉的正義，那麼你就是對的」

    「你就是了不起的武者！」

    「全體都有——」她用英氣十足的聲音叫道，就仿佛是一位身經百戰的元帥一般。

    「向第四百四十二期，布羅法林皇家武鬥學院畢業生，致敬——」早在一周之前就訓練過的學生們整齊而有序地將手搭在胸口，然後伸直——

    「願你們在未來的道路上一往無前」

    ……

    「禮炮——起！」舉著以紅色為主題，中央被一條粗大的金色帶子分開的三角旗。禮兵指導隨著口中的話語大手一揮——

    「轟——轟——轟——」繞圈成型的禮炮接連發出轟鳴，足足鳴了有兩百二十一下才停止。

    和開頭的轟鳴數在一起，剛剛好是這一期畢業生的期號。

    ……

    「姐姐」禮炮的轟鳴終於結束，導師和大部分的學生都已經四散。

    而畢業生，也有一部分已經離開了學院。

    這一天並沒有任何的課程，畢業生們得以好好地、不被打擾地、最後一次以學生的身份站在這所生活了六年的學院之中，仔細地看一眼這個地方。

    「啊，小薩妮」艾莉卡正在和幾名低年級的學生交談著，她顯然在學院之中有著很高的人氣，薩妮婭看見其中一名女生說著說著竟然哭了起來。

    銀髮的少女沒有說什麼，輕輕地拍了拍那位後輩的肩膀，然後走到了薩妮婭的面前。

    「怎麼樣，好看麼？」她指著自己胸口的禮花，微微一笑。

    「……」我們的主人翁不知為何忽然感覺鼻子有些酸酸地，她一臉彆扭地轉過了頭，不看自己的姐姐。

    「啊——」在薩妮婭輕輕的低呼聲之中，艾莉卡抱住了她。

    「……變成女孩子之後淚腺也脆弱了起來」她用只有彼此聽得到的聲音抱怨道，而艾莉卡則是溫柔地笑著，摸著薩妮婭柔順的黑髮輕輕地「嗯」了一聲。

    「今天就大家一起出去外面，好好的吃一頓吧」

    「嗯」

    ……

    結果到最後聚集在一起的人超過了20人，還沒有正式開始工作的艾莉卡自然沒有什麼資金，於是這筆餐費就落到了一樣被薩妮婭她們拉來的菲爾身上。

    「所以說我到底是來幹嘛的……」金髮的騎士導師苦笑著說道。

    就餐最後選擇在了鐵匠鋪對面的藍月亮酒館，不過因為學生們大多未成年，所以只是上了兩瓶度數不高的葡萄酒。

    這讓有著大肚子的酒館老闆是大為抱怨，畢竟賺錢的大頭就是這些值錢但是又喝不飽的酒水。不過看成員之中女性的人數極高他也不好發作。加上其中兩位還是鐵匠鋪的老闆，看在自己的熟人加鄰居的面子上，酒館老闆還多給他們開了一個特大號的包廂，並且免去了相關費用。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藍月亮酒館就開在學院的附近這個緣故，而薩妮婭她們一行大多是學員和導師，其中的意味自然不言而喻。不過我們就暫且不管那些，理解成是酒館老闆的友好罷了。

    美美地吃完一頓之後，一行人聲勢浩蕩地又是逛街，又是品嘗各種各樣的小吃。

    而對於菲爾的抱怨「怎麼你們還吃得下啊」

    以某位橘色頭髮的元氣少女為頭的眾人給出了這樣的回答。

    「裝零食的是另一個胃，這是常識啊老師——」

    ……

    開心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而疲勞，似乎也讓薩妮婭心中的些許不適應略微減輕。

    直到傍晚的時候，一行人才回到了學院。

    畢業生在儀式過後的行動沒有任何的硬性要求，即便想在學院再停留一段時間也沒有關係。

    各自道別回到宿舍以後，薩妮婭隨著艾莉卡的腳步來到了當初兩人重逢的那個武鬥館。

    騎士科一年級的武鬥館依舊是那樣冷清的模樣，除了新生入學的時候以外都是大門敞開，卻沒有一個人在內。

    ……

    「姐姐」朝著艾莉卡的背影輕叫一聲，薩妮婭走了過去。

    「嗯」艾莉卡沒有回過頭，而薩妮婭只是安靜地、仿佛怕打擾到誰一般輕巧地走到了她的身後。

    「還記得你入學時候的事情麼」銀髮的少女聲音帶著溫柔笑意地說道。

    「嗯……」薩妮婭微微有些臉紅——那時候真是太衝動了，年輕所犯下的錯啊。她這麼想著，就看見自己的姐姐回過了身子。

    「說實話，那一天我就有在這麼想——是不是這樣呢，雖然可能性非常小，但是你撒嬌的樣子真的讓我想起了過去的時光。」

    「……不要說得人家好像整天都在撒嬌一樣」薩妮婭不滿地嘟起了嘴，而艾莉卡則走了過來，將手放在她的額頭。

    「薩妮婭今年也，十四歲了呢」她用溫柔的聲音說道。

    「嗯」

    「這兩年過得真快。」艾莉卡十分親昵地將自己額頭貼在薩妮婭的臉上，這一舉動讓黑髮的少女臉色一片緋紅。「姐姐……」她用迷離的語氣說道。

    「……不要走」聲音細小而軟弱。

    「嗯？」帶著玩味。

    「……沒什麼」語氣彆扭。

    「啊——」環腰抱住了薩妮婭，艾莉卡在她的耳邊說道。「沒事啦，以後還有的是見面的機會。」

    「這一輩子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隨心所欲地活著，真的是太好了，不是麼」

    「……嗯，是這樣的呢。」話語牽動，一些細節片段在她的腦海中閃爍——心裡頭的不適消失了，同樣環手抱住了自己的姐姐，薩妮婭開口說道：「姐姐，有什麼打算嗎——」她的話語還未完，就聽見艾莉卡似乎輕聲念叨著什麼。

    「姐……姐？」

    「結婚結婚結婚結婚結婚結婚結婚結婚和薩妮婭結婚」

    「姐姐！？」

    「薩妮婭你也一起畢業吧！」

    「誒？！！」

    就這樣，銀髮的少女和黑髮的少女，繼續走著彼此人生的道路——

    「喂！作者，這種時候一臉平淡的打上結束語可以麼！啊！不要拉我，救命啊——」

    「薩妮婭！別跑嘛，和姐姐一起去謬斯爾克領吧——」

    嗯，平凡的日常，接下去也會一如既往地進行。

    「不！不行！……薩妮婭是咱的！」

    「啊！星月，快幫我——」

    「……沒想到你們兩個是這種關係」

    「薩妮婭……那個，我也不是說這個不好啦」

    「薩妮親！我支持你哦！」

    大概，以後的日子也會如同這樣子吵鬧下去吧。

    後記：這一章推薦搭配高橋優的少年であれ這首歌邊聽邊看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