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放生池中的湖水,好似濃稠的血液一般,這時也沒有了先前起伏的波濤,反而平靜的如一面紅色的鏡子一樣。兩旁的樹柳多數都已斷裂,微風中,只有幾縷殘枝敗葉隨風而動著。
許麟看了一眼僥倖活下來的三五個僧人,看著無為小和尚昏迷的臉龐,然後又將目光重新放到了密林之間的一條小路上,在那條幽深的小路上,這時竟然緩緩的走出幾個黑色的身影。
月圓如盤,皎潔的光芒並不能將周圍照的大亮,反而使這夜晚更加的詭異與冰冷。
當那四個身影,逐漸靠近之際,許麟總算看清楚了,那所謂的「肉身」到底是什麼了。
徐氏老婦人雙目緊閉,面容安詳,髮絲間沒有一絲的散亂,衣裳也是整潔的穿在身上,但這時的她卻是躺在了一個四人而抬的擔架上。
一對兒如燈籠一樣的血目在緩緩睜開之時,閃爍冷冽如寒冰的光芒,看著這樣的眼眸,許麟感受到了一種憤怒的情緒。
面對這樣的龐然大物,體味著對方的憤怒,李捕頭並沒有一絲的慌亂。橫刀在手的他,悠然的一笑,露出慘白的牙齒,在黑夜下,此時的他,卻也更添了一些好似野獸一樣的猙獰。
血龜沒有動,李捕頭也沒有動,所有的人都靜靜的注視著那個擔架,直到這個擔架被抬到李捕頭的身旁之時,隨著李捕頭手中的大刀一落,所有的人情緒都緊張到了極點。
「誰能想到,一位體弱似一陣大風便能吹倒的老婦人,竟是一隻妖物所化。」
許麟的心裡這時已經是翻江倒海,雖然在事前自己便曾推敲過無數次,事情的脈絡也理了無數遍,即使對徐氏老婦人有著諸多的疑問,但也不曾將她與眼前的血龜聯繫到一起。
而此時看來,李捕頭所說的話,倒是真的了。
嘿嘿一笑,李捕頭將手中寬大的刀身,已經傾斜在徐氏老婦人的脖頸之上,只要稍稍用力,恐怕徐氏老婦人的頭顱便能當場落地。
「你是如何知道的。」
這樣的聲音在許麟聽來再熟悉不過了,不是徐氏老婦人,還有誰呢?
看著血龜凶光閃閃的眼眸,看著在那巨大的嘴上,袒露出鋒利的尖牙利齒,在一張一合之間閃爍出冰冷的寒光,李捕頭雙眼迸發出一道猙獰的目光,嘿嘿一笑道:「這便要謝謝你了!」
血龜靜默的在等待李捕頭接著說下去,許麟與一眾官兵還有倖存下來的僧人也都在等待著。
「我父好酒並喜詩文,是一個不得志的窮酸秀才。而每當其酒醉之後,便會做兩件事情,你可知道會發生什麼嘛?」
血龜不語,眾人不語,只有李捕頭嘿嘿一笑的聲音,便繼續的自說自話道:「喝醉了的他,如是做不出喜歡的詩文便會脾氣暴躁,怒到極點之時,我與母親便是他發泄的對象。」
收起笑容的李捕頭,面容上流露出一絲憎惡的情緒。
「母親生姓溫良,不識字,不懂世間之事,只是一位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人,所以她逆來順受的默默的忍受著。」
李捕頭與血龜的目光對上,這時竟然露出了一絲好似自嘲的笑容道:「你知道嘛?每一次當那個可惡的人喝的爛醉如泥的時候,每一次他舉起手中的酒瓶對著我與母親一陣亂打的時候,躲在母親懷中的我,都是那樣的恐懼,而直到這種恐懼變成了憤怒之後,我忽然產生了一個念頭。」
一陣寒風嗚咽而起,吹過血色濃郁的湖面,連帶起一道道淡淡的水紋,眾人感受著這春夜的冰涼,卻是寒到了骨子裡。
「如果殺了他呢?」李捕頭輕輕的說了一句之後,眼眸深處又閃爍出一縷凶芒。
「然後你殺了他?但這又和我問你的問題有著什麼關係。」血龜聲音冷酷的說道。
一抬手中的大刀,並將刀鋒指向了血龜,李捕頭聲音中有些興奮的說道:「不是我,而是你!」
聽到這句,許麟的腦海里忽然一下子蹦出了一個畫面,就在不久前,也是這個湖畔之旁,李捕頭當時對他所說的話,又再一次在腦海里呈現出來。
「原本我以為這一天的到來,是要等上很久的。」李捕頭的臉上露出一股異樣的潮紅之色,又是接著說道:「那一曰他在暴打我們母子之後,便和友人約定,在月圓之時,一起來這廣緣寺的放生池,要以這詭異的湖景來做下酒之菜,誰知便是一去不回!」
李捕頭舔了舔有些乾涸的唇角,然後有些落寞的低下了頭,聲音低沉道:「我那愚蠢而不懂得反抗的母親,在他走後不久的一個夜晚,也是去世了。」
四周很靜,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李捕頭的身上,空氣中還殘留先前血雨的濕潤,在陣陣夜風吹過之後,悄然的瀰漫四周。
李捕頭抬起頭來,然後盯著血龜詭異的眼眸道:「不管你是否記得殺過我父親那樣的人,這對我來說,終究是好的。雖然後來我漂泊世間,卻被人看重傳得一身本事,我便時刻的想著來看看你了。」
「那你是如何將我識破的,我只想知道這一點。」血龜眯了一下滿是紅光的眼眸,略帶嘲諷的說道。
嘿嘿一笑,李捕頭將手中的大刀,重新架到了徐氏老婦人的脖頸之上,而後笑容收起的說道:「當年我漂泊世間,被異人收為徒弟,但你可知我的師門源自哪裡?」
許麟聽到這裡,在其心裡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眸之中不禁流露出一絲興奮之色,但更多的是期待。
「萬佛宗!我的師門正是萬佛宗的一個分支!」
血龜的眼眸忽然的收縮了一下,本是紅芒閃閃的眼眸,這一刻也好像忽然熄滅了一般,而當血龜再次看向李捕頭之時,眸子裡卻是布滿了凶厲之色。
「當年創建這廣緣寺的大能僧人,在週遊世間之時,很偶然的到了這裡,看見面前的這個湖面,便發現了某些不對的地方,在巡查了幾曰之後,才知道這湖水異變的真正原因,血魔!」
這個稱謂對於躲在一旁的許麟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一個稱呼了,而對於修行界來說,那便是災難。
血魔縱橫世間,腳踏滿地枯骨,殺遍天下,嗜血如魔,即使當年雄霸天下的魔主也沒有他這般的血腥殘忍,但就是這樣的一代梟雄也沒有逃脫覆滅的命運。
這個名字,留給世人的只有恐怖,這個稱謂帶給世人的是永遠也不願提起的記憶,但是對於許麟來說,他是如此的親切,如此的令人興奮。
許麟握著冷玉劍的手,這時是顫抖的,那是因為興奮,因為事情正往著自己先前所猜測的方向發展著。
「師傅在臨終前曾留給我一件寶物。」說著李捕頭伸手將一面墨綠色銅鏡拿出。
看了看血龜猙獰的臉面,李捕頭將銅鏡對著徐氏婦人一照。墨綠色的鏡面之上,竟然是空空如也。
嘿笑一聲,李捕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銅鏡道:「這件寶物名為魂照鏡,它的奇異之處便是能將靈魂反射到鏡面之上,可在當曰,與你見到之時,你猜我從這鏡面之上看到了什麼?」
血龜的目光停留在那鏡面之上一陣之後,又是轉到了李捕頭那一臉的嘲諷笑容之上,久久不語的時候,李捕頭卻又說話了。
「一張妖異的半似人面的龜臉,這便是我看到的!」
李捕頭將銅鏡重新放入懷中,與血龜對視,沉默一陣才又是說道:「那位萬佛宗的大能僧人,在發現此地的異樣之後,曾經下過這湖底巡查原因,並找到了癥結所在,但是那件血魔留下的寶物,似有魔化之能,即使是那位大能僧人也不能久拿這個寶物,所以只能暫且的將之擱置在湖底。」
聽到了這裡,許麟已經基本上能確定那個所謂的「寶物」究竟是什麼了,全身竟然興奮不已的顫抖著。
「當年修行界與血魔一戰之後,元氣大傷,特別是萬佛宗,損失更為慘重,門中的幾位佛子紛紛隕落不說,又遭到了魔宗的打壓報復,那位大能僧人看到宗門如此,便將此事壓了下來。」
看著血龜龐大身體,又看了看躺在擔架上了無生息的徐氏老婦人,李捕頭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容。
「修建廣緣寺是為了掩人耳目的同時,也是為了守護此地,那位大能僧人用佛門真言,將此湖中的血魔寶物封印下來之後,曾經期望萬佛宗能在一段時間的萎靡之後,重振聲威,可是這終究只是南柯一夢了。」
聽完李捕頭這段話,許麟的目光也轉移到了那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上,在其心中已大致的能將關於廣緣寺的事件串聯起來。
當年那位萬佛宗的大能僧人,在偶然的機會下,看到了眼前的放生池,並發現了其中的蹊蹺之處,又因為血魔留下的東西,魔化的威能太過強大,還因為其所在的宗門正處於一個多事之秋,所以血魔的這件寶物,便留在了這個湖中。
多年以後,廣緣寺這個為了掩人耳目的寺廟拔地而起,那位大能僧人就此在寺中等待著,直到宗門出現了危及到存亡的利害關係,大能僧人才又再次返回宗門,之後卻是了無音信,而萬佛宗也從此消失於世間,只有這廣緣寺還留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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