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第一章 第104章 冤家
微風徐徐。
巧合的是，雖然號稱四大火爐之一，但今天魔都的氣溫並不算高。
至少比起帝都昨天的燒烤模式，是差遠了。
這種日子，忌吵架、打架、分手、拆家。
宜約會、重逢、接吻、擁抱。
手裡只捏了一份通訊地址，徐正華就出門了。
上午一大早的飛機，落了地打輛車就直奔目的地, 趕到的時候，正好十一點出頭，算算時間，打電話找人，都未必有到餐廳門口堵著來得快。
來到人家校門口，他背個小背包就直接往裡走。
可能看他年紀、長相、體型, 都比較像這裡的培訓生，校門口的警衛崗居然沒攔人，愣是眼睜睜看著他進了學校。
學校不大, 總共就幾棟樓，很容易就找到了餐廳的位置所在。
徐正華就在餐廳的門口找個台階一坐，打算慢慢等。
期間就接到了陳邦道的電話。
「……她新專輯的話，倒是不用太急，但劉舉現在擔心呀，就老催我，你的廠牌都立起來了，他很怕接下來你就不跟小島唱片這邊合作了。現在大家都特別信任你的創作能力，說實話, 其實我也多少有點擔心，雪嵐這一下子雖然上去了, 但要想真的穩住現在的地位，還是得有一張成績夠硬的專輯才行。」
「嗯, 我明白, 劉舉怎麼不直接給我打電話？」
「哈哈, 我猜, 他是不是覺得你其實不大喜歡他？」
「哈哈哈！也對！他這人吧……嗨, 得了, 背後不好論人短長。但其實我覺得他更主要是不想站出來擔責任，這方面何建良其實比他有膽魄，敢做事。等我跟何建良那邊談一談吧，看能談成什麼樣再說。等我回去。」
「好。」
陳邦道就是這樣一個人。
這個電話他必須打，倒未必是要為劉舉說什麼，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代表他自己和杜雪嵐，在這樣一個有些敏感的時刻，表達想要繼續合作的意願。
但他同時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在電話里就直接就答應他什麼，所以把該說的說到，意思表達到了，他也絲毫都不糾纏。
掛了電話收起手機，徐正華繼續等。
還好，前期的布局全部都生效了，無論小島唱片，還是東方之星，都不敢直接掀桌子，所以管玉蘭替自己去挨了兩通罵之後，關係反倒迅速緩和。
背靠啟明星唱片, 他們就沒有么蛾子好耍。
至少一時半會兒不敢明著耍。
而四首a榜冠單，12周的冠軍，又讓他們對自己「求賢若渴」。
所以，廠牌就算是在這樣的夾縫中，順利的立起來了。
至於背地裡……誰不耍么蛾子呢？
最近就連靳曉青身上也開始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謠言冒出來了。
擋人家路了！
誰紅誰髒！
身上沒幾盆髒水，那就不叫紅。
明著不好翻臉，已經是比較好的收場。
當然，只是暫時不會遭受這兩家同行的打壓而已，要在市場上也真正的立起來，還差一張真正大賣的專輯。
但那個不擔心，那個反而有底氣。
只是要想接下來不徹底淪為啟明星唱片的附庸，就必須為自己打開另外的一條渠道，所以接下來，安小菁這張專輯的版權，自己是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拿到的——儘管從邏輯上來說，這幾乎不可能。
弱者的崛起，從來都是如此的艱難。
更何況自己從一開始就想走一條最獨立自主的路子。
直接背靠大樹是好的，前期能省掉很多的麻煩和攻擊，但也要提防這顆大樹根本就不想讓你成長起來，所以又要留好退路。
總之，難。
只要有人，就有江湖。
只要有利益，就會有爭鬥。
還好自己從來都不怕這些，甚至跟劉君羨、邱建峰、何建良、劉舉、趙天平，乃至於那位其實從未謀面的西坡唱片蔡卓群掰手腕，還會讓自己隱隱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感——到了現在，才找回熟悉的感覺了。
歌，只是產品而已。
與人斗，才叫其樂無窮。
校園裡忽然有鈴聲響起來。
徐正華抬起手腕看了眼自己那電子表，十一點半。
果然，放學了。
兩三分鐘之內，就見北面的一棟樓上，忽然從各個房間裡湧出了上百人。
全都是年輕的男男女女。
一個個都身形挺拔，男俊女美。
徐正華站起身來，拍拍屁股上的土。
人群呼呼啦啦下樓，匯成一條人河，直奔餐廳而來。
絕對青春靚麗的風景。
他們很快就紛紛越過徐正華，進了餐廳。
忽然有個女生走著走著一下站住，愣了好幾秒，然後「呀」的一聲，猛然發足狂奔，直接就撲了過來。
徐正華熟練地抄底，正好她撲上來，正好徐正華就一把兜住她的屁股。
她抱得緊緊的，死死的。
雙手環住脖子，雙腿緊緊地夾著腰。
一動不動。
像個樹懶。
跟她同行的幾個女孩子都愣住，一臉驚奇地看過來。
十幾秒之後，徐正華拍拍她的屁股，「下來吧，人家都看著呢！」
「不！」
她繼續抱著。
幾個女孩子紛紛笑，開始嘻嘻哈哈，「那我們先進去了謝淑敏，帥哥再見！」
「再見！」
徐正華笑著點頭回應，過會兒又拍拍她屁股，「下來吧，人都走了。」
她終於鬆開腿，落地，但依然緊緊摟著脖子。
不說話，也不動。
倆人都是擰脾氣，因為謝淑敏堅持非要做空乘的事情，就算是徹底鬧翻，到現在已經是小兩個月音訊不通，斷了聯繫。
誰都不肯低頭，先跟對方打個電話什麼的。
然而這並不算稀奇，才六七周而已。
之前最長的一次兩個人之間鬧脾氣，曾有一次長達三個多月不說話。
幾乎天天見，都能做到不說一句話，更何況現在根本見不著面。
好幾分鐘之後，終於過足了癮，謝淑敏鬆開他，仰起臉兒來，噘著嘴，沒有個好聲氣，「你來幹嘛！」
徐正華面無表情，扯過背後的包，拉開，掏出一個小禮袋，遞過去，「沒事兒，我發了點小財，來給你送個東西，送完就走。」
謝淑敏接過去，掏出一個裝飾精美的小盒子來，打開。
金燦燦的。
是一根純金的項鍊。
她抿嘴笑了笑，橫過來一眼，「送完就走？」
徐正華正把背包的拉鏈拉回去，「昂！送完了，走了。」
謝淑敏一把拽住他，瞪他，「敢！」
然後又低頭看手裡的項鍊，喜滋滋的樣子壓都壓不住，「我姐說你送了她一個巨貴的手鐲，我這個肯定沒她那個值錢！」
徐正華冷笑，「你憑什麼跟她比，有你一份兒就不錯了，不想要拿回來！」說話間，他劈手就要奪。
謝淑敏一把給他拍開，喜滋滋地從盒子裡拿起那項鍊，托在手上，「我憑什麼不能跟她比！我也要手鐲！你都那麼有錢了，才送我條項鍊，摳門！」
徐正華惡狠狠，「就是得鏈子，才能拴住你！省得瞎蹦躂！」
謝淑敏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扇到了胳膊上，拿眼神兒橫他，手往前一伸，也惡狠狠的，命令的語氣，「給我帶上。」
「這可是條狗鏈兒，伱想好了……」
啪的一下，這次是攥拳頭打，「你就嘴賤！不會說話你就少說兩句，憋不死你！帶上！小心點兒啊，別給我弄壞了！」
於是就在餐廳門口，徐正華摘開項鍊的扣子，小心地推開頭髮，給她把項鍊帶上去，又扣好扣子。
項鍊垂下來，不短不長剛剛好。
正落在她鎖骨上方一丟丟。
脖頸白皙頎長，鎖骨性感迷人，肌膚白裡透紅，項鍊庸俗不堪。
她伸手摸了摸，想照鏡子又沒有，但還是美得不行，挎起徐正華的胳膊，喜滋滋往餐廳里拽，「走，帶你吃飯去！」
「就吃餐廳啊？」
「有餐廳吃就不錯了，美得你！」
「我有錢！」
「少來這一套！那是我的錢，不許浪費我的錢！」
「你才想得美，那是我的錢！」
「你的錢就是我的錢！」
「那我寧肯捐出去，給那些真正需要……」
「敢！雞雞給你剁了！」
她惡狠狠的樣子，色厲內荏，偏又理所當然，「我還沒花過呢！」
「你又不需要，你那麼能掙，空姐兒……高端職業……」
謝淑敏使勁兒的捶他，「不會說話你就閉嘴！就會氣我！」
對她來說，這已經算是認慫了。
人家都沒再繼續辯解什麼，還想怎麼樣？
於是倆人互相不屑而又甜蜜蜜地進了餐廳。
還別說，這培訓基地看著規模不大，但餐品之豐富，遠超音樂學院。
進去之後把徐正華摁到一張空座上，她就跑前跑後的緊忙活。
一份小籠包，一份水煎包，一份糯米糕，一份粉蒸肉，一份小酥肉，一份牛肉燒土豆，一塊醬骨頭，外加兩碗米飯，「你的一碗半，我就吃半碗。」
這傢伙……算包子開會？還是肉肉聚會？
還好給這幫要追求體型的人吃的飯，每一份的量都不算多。
但關鍵是這一個上午不是飛機就是車，老坐著，還不怎麼餓呢。
那也得吃，這擺明了是她從整個餐廳選出來的、確定自己肯定會愛吃的。
吃吧。
味道還真是可以。
自小練武的人，是真的很容易養起一副好腸胃大肚囊。
狂吃，橫掃。
不時有吃完飯的女孩子從附近路過，駐足片刻，看著這邊笑嘻嘻嘰嘰喳喳的。
謝淑敏瞪她們一眼，她們就笑著走開。
到最後也沒吃下。
剩了幾個包子。
已經盡力發揮了。
「撐了！真吃不動了！」
她已經很滿足了，雖然自己才吃了半碗米飯，但一臉幸福的樣子，拿紙巾給徐正華擦嘴，還埋怨，「誰讓你全吃光了！那麼多肯定吃不下呀，傻瓜！」
她小時候也巨能吃的，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從徐正華碗裡搶肉吃。
那時候師娘老是隨手扇她巴掌，嫌她搶。
她就頂嘴，說師娘重男輕女，老封建。
師娘就氣得不行，說你知道個屁！
十三四歲上下那時候，是她最胖的一段時期，小肚子上都是肉，一抓軟乎乎的，但隨後可能是長大了，知道愛美了，飯量就逐漸控制下來了，到現在，簡直要跟安小菁袁維的飯量看齊。
女生宿舍徐正華進不去，倆人吃完了飯就沒急著出去，暫時在餐廳里消食避暑，她要過徐正華的手機去，給她的領導打電話請假。
打完電話手機也沒還回來，反覆上下的拿著看，「比大姐那個小多了，也好看多了，回頭給我買一個。」
「好。」
「下午我帶你去市區轉轉，很多好玩的地方！」
「別，還是我帶你去玩。」
…………
這個世界的魔都這邊，徐正華很陌生。
其實可以去啟明星唱片的總部拜訪一下的，那邊現在也算是他接下來五年的母公司和根據地了，據說總部這邊有兩個全球頂級的好錄音棚。
但他之所以趕在這個時候來魔都，卻是另有想法的。
為期三天的「國際電子電信科技展」，正在這邊舉行。
因為要等管玉蘭代表自己去攤牌的結果，所以沒能第一時間過來，今天已經是展覽的第二天了。
直接打車過去，足足一個小時才到地方。
到門口買兩張票，兩個人就手拉手逛展覽。
據說在當今世界的通訊科技和電子科技這一塊兒，這個展覽是最頂級的。
各種新技術，甚至是仍在實驗和探索的半成品，都經常會出現在這個展覽的展台上——基本上就算是代表了相關科技的世界最前沿了。
謝淑敏其實看不懂什麼，只是看一個個展位上，各種稀奇古怪不知所云的所謂新技術，覺得特別新奇。
但徐正華就是真的感興趣了。
很多展位他都會走過去，看得很認真，還會跟人家的負責人，或者是負責某個方向的科研人員攀談好半天。
謝淑敏就覺得有趣。
以前從來都不知道，他居然會對這一類的東西感興趣。
什麼交換機啦，晶片啦，光纜啦，服務器啦，硬盤啦，內存啦，等等之類的，他都是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關鍵跟那些展位的工作人員聊起來之後，人家還都很願意跟他聊，不一會兒就聊得很是投機。
兩個多小時，他就這麼樂此不疲。
謝淑敏負責幫他拿著人家給的名片，很快就攢了一大把。
他還跑到一個賣計算機的展位前排隊，去玩人家的計算機，玩了好一陣子。
謝淑敏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不過倒是從其他排隊的人那裡聽到一個笑話，她覺得好玩兒，就記下了，離開之後就講給徐正華聽。
「說是出口一大批叫鼠標的東西去英吉利，好像鼠標是什麼重要配件，就是你剛才玩的計算機上的一個東西，結果那邊海關的人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一看申報單，鼠標，mouse，就都很緊張，說有人非法進口外來生物，結果大張旗鼓的打開集裝箱去查，說是怕鼠疫什麼的……」
徐正華哈哈大笑。
好吧，這個笑話沒聽過，還挺好笑的。
其實充滿了對不懂電腦、不知道鼠標為何物的人的嘲諷。
有可能是真事兒，但也有可能，只是一幫自認為站在時代前沿的懂電腦的人瞎編的。
但這個嘲諷很有意思。
時代浪潮滾滾而來。
不需要多久，十年之後，鼠標這個詞，怕是連老太太都知道是幹嘛用的了。
不過……居然是華夏國在這方面編段子去嘲笑英吉利，就還蠻有意思的。
逛著逛著，居然發現了馬賽克公司的展位，徐正華眼前一亮，拉著謝淑敏的手就走過去，並且很快就發現，在他們公司展位角落的地方，有幾個人正坐在沙發上聊得激烈，其中有那麼一位，很明顯就是自己在雜誌封面上見過照片的那位馬賽克公司的老總，好像是叫馬吉。
這位不止現在，恐怕幾年之內都會是網絡科技這一塊的教父級人物。
認識一下肯定沒壞處。
於是徐正華就主動湊過去旁聽那邊的辯論。
好像是關於萬維網之類的話題。
老實講，徐正華上輩子對這一塊兒其實了解有限，他剛開始接觸這些東西的時候，就已經是去網吧了，打遊戲而已，連論壇都幾乎沒泡過。
後來倒是自己買了電腦了，但那純粹就是個工具。
對這方面實在是乏甚研究。
只是後來網絡時代的浪潮席捲而來，無人能脫身其外，他還是有了很多概念性的了解罷了——但也僅限於概念而已。
什麼pc時代啦，手機時代啦之類的時代劃分。
無論電腦還是手機，玩就肯定是會玩，也曾有一段時間手機上癮，但具體它們怎麼發展出來的，就不知道了。
穿越前那一段，還聽到有人在熱議什麼區塊鏈、web3.0、虛擬空間、雲計算之類的東西，他也都是似懂非懂。
精力壓根兒就沒放在這上頭。
但這個時空，還是要用點心思琢磨琢磨了。
聽他們辯論的意思，好像是那個叫馬吉的馬賽克公司老總說不過人家了。
這傢伙發火的時候，顯得很粗魯，臉紅脖子粗的，「你不信拉倒，我跟你沒什麼好辯論的！我堅信未來的計算機就是只需要一台顯示器，其它一切的計算、運行、存儲，都可以交給一個超大型的網絡中心，只需要把網線連上，你就直接擁有一台超級計算機！」
對方當即很不屑地反駁，「但那需要硬體發展到一個極高的水平，目前看來，一百年也實現不了！所以你這只是空想而已，沒有任何實踐意義。」
馬吉氣得直接站起身來，呼哧呼哧喘大氣，「你走，走！我不需要你的投資，我也懶得跟你辯論！馬上走！」
這是說不過人家，就耍無賴趕人了。
跟他辯論的那個人，以及他的幾個夥伴都是一副無趣兼失望的樣子，紛紛起身離開。
馬吉氣呼呼的，自己在那裡念叨，「狗屁不懂，狗屁不懂！」
但這個時候，徐正華忽然在旁邊開口，問：「你好，我想問一下，你們馬賽克公司不是正在研究瀏覽器嗎？怎麼我聽你們剛才好像在討論……網絡計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