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駭客 第一百二十六章 熱鬧的魚塘

    冬季的夜雨飄淋而下，朦朧著歌舞伎町各色的霓虹光亮。

    高低不一的樓房商鋪之間是不算寬敞的街道，來往車輛濺起著地上的雨水，暴走族成群結隊地駛過，車聲轟鳴，人行道上各樣奇裝的路人們，各樣顏色或透明的雨傘。

    街道上空，一輛老式自行車高速地飛過，轉動的輪胎不斷甩著雨水。

    顧禾踏著從簡那借來的單寶，向著南面而去。

    這時他突然雙目一亮，只見一輛巨獸般的黑色越野車出現在遠處街頭。

    那越野車也看到他了，喇叭頓時響起似是衝撞的嘭嘭的聲響，「王八蛋，王八蛋！」

    單寶馬上進行回應一樣，清脆的車鈴聲響個不停：「能有這麼多的蛋蛋，感恩！」

    顧禾笑著踩動自行車俯衝下去，與越野車並排前行，越野車前排的車窗都打開著，洛娜在開車，而潘多拉坐在副駕座上。

    洛娜一如之前在心靈網絡里的衣裝打扮，紅夾克，黑皮褲，凌亂卻漂亮的黑短髮。

    「美女，你好呀。」顧禾一邊打招呼，一邊蹬著單寶隨行，「我叫顧禾，我一眼就看出我們很適合，一起去吃個晚餐吧？」

    洛娜的綠眸看著他，似乎想要翻個白眼，但嘴角抑不住地揚起。

    「哪來的牛馬。」她按了一下車喇叭，「知道我是誰嗎，敢調戲我，我撞死你。」

    兩人相視著都不由笑了起來，副駕上的潘多拉也微笑了，而大牛牛嘭嘭地亂響。

    「洛娜。」顧禾說道，「這樣見到你，實實在在的你，真好。」

    「哦……」洛娜拖長著話聲，「……我也覺得。」

    迷幻的流光，寒冷的夜雨，對於他們都變得不同，整個世界都在躍動。

    越野車與自行車就這樣駛過歌舞伎町的街頭，一路回到了壽惠街，路上有暴走族看到他們的時候，不管是哪組人馬，都會以摩托車的車鳴致意。

    麗彩俱樂部的廣告屏播著牛郎們炫酷的臉龐，魚塘的霓虹招牌失靈地閃爍。

    三人還在小巷，就已經聽到魚塘裡面正笑鬧不斷。

    星童呼喊著迎接他們進去，三人一走進魚塘，這小小的居酒屋頓時更熱鬧了。

    「小禾，洛娜，潘多拉！」酒井修吉高舉著酒枡，「你們快過來，老范和我們對決著呢，原來這傢伙會唱幾句歪歌。」

    與此同時，伊麗莎白、酒井花青、薇薇安、鹿九等人，都在以各種稱呼叫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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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音久美子也在，老蔡也來了，都在一起玩鬧。

    「哎哎。」顧禾應著這個那個的呼聲，心裡很是暖和，人真齊啊。

    要說實實在在地，他真的有一段時間沒見著大家，沒這般熱鬧了。

    連老范那張胖臭臉，都有點可愛起來。

    新鮮飯菜的香味飄在居酒屋內，吧檯上有老范做好的一道道菜，有關東煮，也有東土菜，有拉麵，也有炒飯，比過去什麼時候都要豐盛。

    洛娜走到吧檯邊，拿起一瓶還沒開的豐谷酒開了蓋，對著瓶口就咕咚咚地喝。

    「這瓶酒都歸我的了。」她喝了一通後說，顧禾看了一眼，她又道：「你也不給。」

    顧禾本想勸她喝少點，不過今天嘛，算啦，他是一杯倒，但洛娜酒量向來很行。

    眾人和老范還真在唱歌對決，在大家的起鬨聲中，顧禾就順著拳佬彈出的粗獷吉它樂，略作一想，對老范瞎吼了句：「您這樣橫向發展，老狗都沒您污染。」

    這下頓時滿堂彩，老范黑臉地警告道：「別以為喜慶重返，就可以隨便罵俺。」

    「我們就愛辱老范，你他娘不服就干！」顧禾馬上又高呼地唱。

    吧檯邊又一片轟然，薇薇安吹起了口哨，酒井花青激動地鼓掌道：「禾桑好棒！」

    顧禾剛退下，林賽又上了，鹿九也被叫著上陣，星童歡天喜地地繞著吧檯跑。

    老蔡坐在一邊看著老范不斷吃癟，看得滿臉笑容，這才是魚塘啊。

    但去過那個世界的人知道還有事情要做，在彩音久美子的張羅下，眾人先停下辱范大業，再次圍到了那個海豚大水箱旁邊。

    顧禾接過鹿九遞的心網頭盔，準備上線幫羅頓和星童找到網路下來。

    洛娜提著酒瓶站在旁邊，叮囑道：「別讓那東西上你身，我寧願你被惡鬼上身。」

    「那讓他們輪流下線到胖大海里？」顧禾問道。

    「我看不如這樣吧。」潘多拉摘下金屬鏤空面罩，露出平和的面容，也準備戴頭盔上線，「大星童上我身，那位人物就去海豚那。」

    她現在也很想見那個人物一面，以前只在影像中見過，那個曾被全城街頭追隨的，讓很多人拼了命、丟了命去挽救的傳奇，一面往日的旗幟，一個希望。

    「我支持。」洛娜說道，「招呼他一個半個小時怎麼也夠了，不然煩也煩死。」

    她既然說沒問題，大家也沒有意見。

    以羅頓-盧德的狀態，在海豚那待一小時應該不成問題的，撐不住就回去心網唄。

    當下，顧禾和潘多拉坐到椅子上，頭盔連上胖大海的軀殼線路，進入心靈網絡。

    居酒屋內靜了下來，眾人都看著情況，多少有點生怕又出什麼事情。

    洛娜喝了一口酒，又接著喝下一口，忽然皺眉地說：「我們幹嘛不一起上線啊？」

    「頭盔都在麗彩地下室那邊……」酒井花青聞言更是有些緊張了，放在魚塘這邊的就兩個而已，是因為這樣，應該一起去嗎。

    「那誰趕緊跑一趟。」洛娜看看周圍，「鹿九，喂！那個喂，你守地下室的對吧。」

    「我？」索菲婭面具下瞪著眼睛，可惡，我只聽潘神使喚，就算你是……

    「我去，我去！」鹿九連忙道。

    但鹿九還沒走，兩個心網頭盔的信號燈就轉了顏色，兩人下線了。

    顧禾已是眼睛一睜，笑呼出聲：「回來啦，一切順利，星童？」洛娜繼續喝酒，眾人一片歡呼，小星童疑惑地應了聲：「老大？」

    「呃。」顧禾叫的不是小星童。

    旁邊，潘多拉的眼神變得不同，主人格切換了，聲音也不一樣：「……彩音媽媽！」

    她頭盔還沒摘，就激動地站了起來，看著周圍的人與物，眼眶裡泛起淚水。

    「星童，歡迎回來。」彩音久美子溫柔地叫道，擁抱住這個大星童。

    星童靠在彩音媽媽的懷中，淚水越涌越多，魚塘，熟悉的魚塘，從未在記憶中離去的家，吧檯，沙發，電視，麗彩隱約傳來的熱鬧聲，又老又丑的老范……

    大伙兒，還有。

    她這時看到什麼，不由咧起笑容，小時候的自己。

    「星童，你好啊。」她推開彩音媽媽，上去一把將這個迷惑的小女孩抱起來。

    「你是？」星童是個聰明人，看出這不是潘多拉姐姐，又理解什麼叫上身。

    「我是……星光。」大星童這麼說，「以後大家就叫我星光吧，這也是我的街稱。」

    流光是無法留住的，但是星光，星星的光芒，一直就在夜空之上。

    「星光姐姐。」星童這次很乖巧。

    星光抱著星童，撫著這孩子的圓頭圓腦，越發好笑：「老大，你說得對，這可真有意思。星童，我也是保溫杯幫的，我們都為老大效忠的哈。」

    眾人為眼前這一幕又感觸又歡樂，這種亂七八糟的事兒，也就流光城了。

    伊麗莎白能從星光那裡，感受到強烈的同誓之力，又多一位朋友了啊。

    另一邊，威爾伯瞧著水箱裡胖大海身上的信號燈閃爍起來，顯然軀殼裡有神經活動信號，那雙海豚眼睛有光亮映出，一個翻身遊動。

    來了，有人格魔方來了，不是胖大海，而是，羅頓-盧德。

    「你好，你就是威爾伯吧。」胖海豚發出電子合成音，「大家好啊。」

    「你好，真神奇……」威爾伯喃喃，「太神了。」

    眾人紛紛過來打了個招呼，又繼續逗星光、星童去了。

    洛娜提起酒瓶喝了口，似笑非笑地用手指敲了敲玻璃水箱，對那海豚道：「看到了吧，老傢伙，你過氣了，誰還認識你是哪位，自己游著吧。」

    「洛娜。」羅頓見女兒要轉身走，連忙叫住：「小可愛，小甜熊！」

    「別他媽再那樣叫我了。」洛娜頓時湊到水箱邊，壓低著聲音說：「以後都叫我洛娜，賞臉的話叫一聲團長也行，我有個傭兵團，至於別的，我不想親手揍你，明白？」

    「洛娜，跟羅頓談什麼呢？」顧禾又走了過來。

    「他想喝酒，我說海豚不能喝酒。」洛娜拉著他走向吧檯。

    「餵哎！」羅頓-盧德拍著機械胸鰭，吸引著注意力。

    其實眾人剛才不多停留，是有意給洛娜留點空間，現在她走開，他們就過來了。

    「獵槍前輩。」彩音久美子聲音帶著敬重，對著這條胖海豚就彎身鞠了一個躬，用街頭外號稱呼對方，說了一句口號：「流光易逝，骨血誓存。」

    只有她這一代人，年輕歲月是在那些年，才會真正理解羅頓-盧德是什麼。

    這個男人，這把獵槍，曾經讓整個城市瘋狂。

    羅頓-盧德是一把烈火，一場暴雨，一束強光。

    「啊你是……久美子。」羅頓已經聽說過魚塘麗彩，這時看到故人的身影，很多事情就想了起來，「長野組的小丫頭，現在我們差不多大了，哈哈。」

    眾人見彩音小姐這麼認真，氣氛都有點嚴肅起來了。

    但這是哪裡，魚塘，不容許有嚴肅的氣氛。

    林賽、酒井修吉、拳佬都鬧著做respet的手勢，鹿九跟著學模學樣。

    吧檯那邊，老范、老蔡也在看著，老蔡樂道：「老范，時代變了，槍就是好使。」

    「獵槍」羅頓-盧德就算成了一條海豚，都那麼討女人喜歡。

    洛娜皺眉地望著，對顧禾耳語問道：「你有沒有感覺……久美子？」

    顧禾默然點頭，還是第一次見到彩音小姐這種敬重甚至像有一點點崇拜的神情。

    而且那只是海豚之軀啊，如果是羅頓本人站在那裡……

    其實按輩分和經歷，洛娜像酒井花青、星童那樣叫彩音小姐一聲彩音媽媽也不過分，但她向來嘴倔，都是叫久美子、久美子的，搞得好像是同輩人。

    可能她最後還是得叫一聲彩音媽媽。

    「靠。」洛娜嘟囔。

    不過這大概只是他們倆的玩笑，彩音小姐對羅頓的好感很正常吧，像她那個時代的人，幾乎是個女的都會對羅頓-盧德有好感，這並不真正代表什麼。

    「這總比薇薇安好吧？」顧禾跟洛娜耳語。

    用不著他報料，薇薇安之心路人皆知了。

    現在這不，薇薇安倚在水箱邊說著：「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胖大海這麼可愛。」

    「靠。」洛娜又說，一聲高喊打斷這種場面：「開餐嘍！」

    仿佛觸動了開關，水箱邊的眾人爭相奔回去吧檯那邊，晚了就沒有座位了。

    他們開始這頓豐盛的晚餐，焦點重新往星光和星童聚去，以及老范那裡。

    洛娜去對海豚說了聲，「老東西，你就自己游著玩兒吧，累了就回去心靈網絡。」

    「星光，有些事情你小時候不懂，現在懂的吧。」酒井修吉做著主持人一般，大手一揮指向老范，「魚塘傳統節目，每人唱一句懟老范，該你了！」

    拳佬先放下酒杯，彈起吉他進行配樂。

    「我記得這個，我記得這個」星光頓時興奮地笑，一邊與他們飲酒碰杯，一邊想了想，「來魚塘不罵老范，那是我最大遺憾！」

    笑聲又響起來了，眾人吃著下酒菜，看著老范的黑臉，居酒屋內充滿快活的空氣。

    「不行，老范皮粗肉厚，你這樣是破不了防的，修吉哥給你示範一個。」

    酒井修吉親自上陣地說：「甜寵主角選老范，撲得不能再慘澹！」

    「四五百斤怎麼辦，我勸你直接燒炭。」薇薇安隨口就有一句，這才能破防。

    「想要結束單身范，除非你家財萬貫。」妮妙補刀。

    這頓晚餐大家不但吃飽，也笑飽，彩音久美子、老蔡都只管笑。

    伊麗莎白、安琪跟老范不熟也只作聽眾，索菲婭同樣不參與，威爾伯是有點懵的，酒井花青想不出詞，但其他人是各出神通，樂在其中。

    在眾人要求之下，連最討老范喜歡的小甜餅都來了一句：「想要減肥很簡單，不用斤用公斤算。」

    老范雖然有幾句，可是面對近十人的圍攻，一個人根本應付不過來，漸漸沒了聲。

    洛娜也樂得很，拍著吧檯，喝著酒，灌著顧禾也喝了些酒。

    「餵……」羅頓在水箱內游來游去，「有人嗎，小甜…團長？我真不能喝點酒嗎。」

    還是沒有人理會，吧檯邊太熱鬧了，七嘴八舌的，聽都聽不到。

    其實看到女兒這麼開心，羅頓也很開心，沒人理就沒人理吧，只是瞧著他們一頓晚餐在笑鬧中漸漸吃完，洛娜和顧禾起身要走人。

    「我們先走啦，去看電影。」顧禾說，「你們玩。」

    「懂的，懂的，走吧。」薇薇安揮著手讓他們快點走人，很多人也紛紛笑了。

    羅頓卻頓時有點急，拍動著水面，「洛娜！十點前要回來啊……」

    洛娜瞥了水箱那邊一眼，「自己回去心靈網絡，別煩我。」她拉著還在跟大家羅嗦的顧禾，往魚塘外面大步走去了，沒理會誰的笑聲或叫聲。

    夜雨還在飄落，兩人從小巷往外面街道走，時不時相視而笑。

    「你不喜歡喝酒？」洛娜問。

    「拋除傷身這一點，可以喝，但沒有特別的興趣。」顧禾說。

    「那是你沒喝到好酒。」她拉停了他，當他望來就一下吻住了他，「來試試我。」

    顧禾的眼神一下變得不同，灼熱得有火在燒，洛娜卻放開他繼續往前走去，霓虹光彩映在她的笑臉上，顧禾追了上去，但她越走越快。

    兩人笑喊著在雨中小巷奔跑追逐拉扯了起來，路人們側身避讓，流浪貓一躍而過。

    小巷有別人，街道上更是人來人往，但真實觸摸著彼此手掌的他們眼中只有對方。

    夜晚屬於戀人，夜晚屬於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