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中午,修德便前往那位占卜師的宅邸碰碰運氣,說實在的,他內心中也並不認為那位女士會願意為他找到迪雅哥,而且就算為她願意了,修德也並不確定自己能夠有足夠的金錢來支付報酬。
這次黛安並沒有跟在修德的旁邊,因為她明確的表示了自己並不願意白走一趟浪費寶貴的時間,所以她一大早就離開旅館,在這座鋼鐵成份所組織的都市內散步,希冀能夠得到突來的靈感。
在詢問路人之下他終於走到了位於布羅克市郊區的灰色調貴族風格的豪宅,類似這樣的建築物是做鬼屋的最佳範本,如果在房子上頭還充斥著轟隆雷雨的烏雲的話,那種陰森的感覺會更加深刻吧?但或許是因為現在正值午時,在烈陽的照射下,修德反倒是覺得這棟建築物格外的滑稽以及與四周景物無法相容的感覺,在這座以鋼鐵聞名的布羅克市中,這棟豪宅或許並不是唯一一棟不是以鋼鐵建成的房子,但絕對是其中最醒目的一棟。
他走到鐵門前,那纏繞在每一根鐵柱上玫瑰刺般的藤蔓是他在這棟豪宅身上唯一看得上最順眼的地方。
修德走到了鐵門旁的一間石屋,這是接洽豪宅主人任何事宜的處所,他向裡頭那位正轉著某種以各式色彩組成的方塊的中年男子說明了來意,男子停下了手邊的動作,他抬頭看了修德一眼,接著便又將注意力放在方塊上,兩手一邊動著一邊告知修德自家主人出遠門的消息。
聽到這個消息,修德的確是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呆愣了幾秒鐘,因為他總是將重點放在自己的身份上,而從未有過占卜師不在家中這個失敗因子。
「那請問安其亞女士會在何時返回呢?」
聽到這句話,男子停下了手邊玩弄著方塊的動作,他就像是聽到什麼足以令人會心一笑的地方,他笑眯眯的看著修德說道:
「若是在平時我絕對不會搭理像你這般身份的小子,但你該慶幸的是,我現在非常的無所事事。」
看著少年微皺著眉頭看向腳下的地方,他知道眼前這個平實的小伙子有這個自覺,但是卻還想要請求自家主人,想必那也是對他十分重要的事情吧?他又說道:
「主人她是不告而別的,所以我們也不知道她會在何時回來,主人在半年前也曾經這樣過,她那一次是隔了二個月才回來。」
其實講明白點是離家出走,而回來的原因也是因為在普得利島嘉年華參加拼酒比賽而被她那群護衛們逮個正著。想到這,男子就覺得有趣,他叫住了失望正打算離開的修德,臉上充滿著笑意說道:
「主人現年才正值芳華的二十一歲,身邊更沒有任何特別來往的伴侶,所以稱她為女士似乎還太早了些。」
修德感到臉上有一點發燒,因為這些話又顯現出自己是個正正統統的鄉下土包子。
修德在回去旅館的路上,他開始盤算起了接下來的旅程,因為現下漫無目的的他已除去了冒險者的身份,身上從家裡帶出來的錢也已經快用完,而他在銀行的戶口中也只剩下大概能夠住十來天的旅行費,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就得要在路邊乞食,當個真正的流浪漢了。
叄天后,在克特國的首都城裡正上演著一出幾乎天天皆可見到的悍婦馴夫記,那位在克特國中家世顯赫的貴族小姐此時又來到了酒館,她仍然是那麼氣勢得推開酒館的雙扇門,曾經放置在上頭的精細小玩意及其雕刻早就已經在長久的破壞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位擁有酒紅色頭髮的小姐在長久以為的習慣下訓練而成的眼力很快的就讓他找到了那位他要找的人。
已年近十九歲的黑髮少年正與一桌人生不得意的酒友相聚在一起,此時的他看起來還沒有喝得太多,至少還沒有到爛醉如泥的地步。
伊路亞鬆了一口氣,因為今天可是與林克約好去見他未來工作的老闆的日子。
這些日子以來,林克雖然都一直沒有精神,甚至過著天天跑來酒館報到的墮落生活,但是林克卻沒有因此在酒精中失去自我,他也知道自己只是在逃避,而逃避不能夠解決任何的問題,更何況自己麻煩了伊路亞這麼多天,他的臉皮也沒有厚到隨便給人養的地步。因此,林克在前幾天跟伊路亞提出自己想要工作的意思,而伊路亞對於這個決定當然是感到格外開心,依他在首都城的情報網,很快的就依林克的意思找到了一份在工廠最需要力氣的工作。
所以這次伊路亞並沒有以暴力的姿態將林克拖離現場,而是面帶深深酒窩的笑容抓著他的手臂一同離開酒館,這可讓在場的酒客們傻眼了許久才突然爆出一連串的驚疑聲。
「終於看清楚自已的懦弱,懂得重新開始了啊?」
林克與伊路亞兩人走在通往城內工業區的路上,後者身上穿著令人看不出身材的斗篷,搭配上他那纖細嬌小的模樣,還真令黑髮少年憶起與自身同色長髮的鍾愛之人。
回憶雖然甜美,但一想起最近的那兩次會面,都絕對稱不上是愉快,至少就他單方面而言是如此的;想到了雅婷,季平這個名字就立刻從腦海中湧現出來,他現在還弄不明白為什麼季平不願意跟他一起走,那個聖女的位置就這麼值得留戀嗎?在以前,他不管說什麼,季平都會表示贊同的啊?難道季平是看不起現在的他嗎?
「我不知道你這句話的意思。」
不自覺的,林克露出了厭惡的表情,這當然沒逃過伊路亞的眼睛。
「你這是在跟我裝傻嗎?」
話音剛落,一記直向肋骨的拳頭便揮出,伊路亞式的威赫總是如此坦蕩蕩,而多日來已飽受荼毒的林克此時也能夠接住這在預警的同時使出的狠辣攻擊。
對於自己的慣用招式在這幾天失去了作用,伊路亞更是老大不高興的起來了,也因此,兩人便在大街上演出了免費的格鬥表演。
這個表演最後以伊路亞的一記過肩摔做為結局,在林克被摔倒在地上,還感到意識不清時伊路亞就已經將他整個人翻過來,一屁股坐在林克的背腰上,並且將他的兩條腿使勁的往後拉,這份痛楚很快的就讓林克自動舉白旗投降。
表演結束後,四周的人群也漸漸散了開來,但卻意外的留一個人。
那是位身著深綠色旅行者長袍的年輕女性,她一邊玩弄著自己的金黃色及肩捲髮一邊將目光放在兩人的身上。
「有什麼事嗎?」
伊路亞感到奇怪的問道。
女子笑了一下,用手指著被伊路亞壓在身上,痛苦不堪的林克說道:
「我是來找這位被你壓在地上的可憐先生。」
聽到是來找自己的,林克很快的就從伊路亞的體重壓制下逃離。
「請問有什麼事嗎?」
他現在的心情很好,尤其是在打架過後更是如此。
「喲?看起來還過得不錯嘛,被錯誤的命運環節糾纏而出現在這個世界的少年。」
「阿?」
林克及伊路亞異口同聲的發出疑惑的聲音。
「不是嗎?這個名為世界的劇本上,從來都沒有過你的名字,你們異界之徒降臨在這個時空中雖然是早已決定的事情,但那也僅僅只有一黑一白的雙星記載,你這顆混沌灰色之星是不應該出現的。」
「我是不應該出現的?」
林克傻傻得重複女子的話語,她所說的話正猛烈的敲擊在林克的心房,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深刻的提到他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因果。
「你還沒注意到嗎?呵呵,不可能吧?你的夥伴,她們有她們的奇遇,她們有唯獨她們才能製造出來的奇蹟,她們同時也有她們在這個世界上俱備的使命……而你呢?你在這個世界上又曾經做過了什麼或者是造成了什麼改變嗎?沒有,什麼都沒有不是嗎?」
女人帶著沉著笑容直視著林克的瞳孔,他想要反駁,但卻想不到任何一個理由。
「不過……你雖然沒有辦法改變什麼,但你卻也能夠改變真正的「什麼」,因為你是一個在這世界中不應該存在的存在,當你出現在世界上時,就擁有了打亂這個世界一切根本的能力,你任何一舉一動的影響是超乎你所想像的,而你是否能夠擁有這份力量的基礎,一切的一切都交於明天決定,而這只是一個要與不要的簡單選題罷了。」
女人的聲音夾雜了某方面的魅惑性,對林克而言,這讓原本還在渾渾噩噩的大腦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幾個月以為的鬱悶說是一掃而空也不為過。
「好了,現在說說你的看法吧?少年。」
「從你剛剛的說法,我已經知道你對我有了相當程度的解,而你也應該知道此時此刻的我,在這樣的抉擇下,其實與單選題並無差異了。」
林克兩眼耿耿有神,他不顧伊路亞的任何形式的勸說,毫不猶豫的回答。
「林克!快點走啦,真搞不懂你怎麼會理會這樣的瘋子!這種擺明是想騙你上當的假話難道你也相信?」
無可厚非的,對伊路亞而言,那位可疑的女性所發出的任何言語都是他聽不懂,或者是他認為太過於高深莫測的不現實說法,更何況,在這位女性出現時,他的第一印象就直覺得又是一位會點小魔法就開始唬弄起無知百姓的術士。
「你又懂過什麼!」
林克表情猙獰的向伊路亞大聲吼著,後者一下子就呆住了,這樣真正的怒火赤裸裸的呈現在伊路亞的眼前時,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林克轉過頭去不理會伊路亞,他看到了那位年輕女性正笑呵呵的看著兩人。
「呵呵,看來結果的確已經出來了,因為你並不留戀這裡的一切,就連現在還關懷你的人都能夠如此對待……」
「快點告訴我該怎麼做。」
林克不耐煩的打斷女人的話語,林克的不禮貌女人卻不以為意,只是笑得更加放肆些。
「其實這個抉擇也沒什麼,或許我現在不告訴你,你明天同樣也能夠遇到那位意外的客人。」
留意到林克又要發難的神情,女人又快速的說了下去,不過用的方法卻是某種只有對方才能聽到的特殊傳聲魔法:
「去吧,在酒館裡像平常一樣待上一天吧,如果你想離開這樣的平凡幸福中而選擇茫不可知的未來的話。」
這句話進到林克的腦中,他也在同時將這句話完整的記憶下來,他還在琢磨的同時,一記旋踢狠狠的踢在他的太陽穴上。
伊路亞在挑釁的看了年輕女人一眼後便對著林克極度不悅的喊道:
「清醒點!笨蛋!」
暴怒中的伊路亞一把抓著林克的手臂,頭也不回的強硬的拉著林克走向工廠的路上。
「你……是什麼人?」
離別前,林克忍不住問道。
「我只是一位為了你而不得不離家出走的可憐占卜師。」
年輕女性帶點苦笑的向兩人揮手表示道別,嘴上正喃喃的自語:
「真不知道是哪個差勁的編劇者,竟出了這麼大差錯,搞得現在如此的麻煩……唉,以我個人立場而言,可真希望這位少年快點走上自取滅亡的道路啊。」
被伊路亞反拉著手的林克望著漸漸消失在人群中的占卜師,她在之前的那一些話語可令此時的林克感到無比的混亂。
隔日,與平常一樣,林克與酒友們圍繞在一個圓桌上坐在一起閒聊,他們都是群沒有老婆也沒有工作的青年,而林克此時的情況也的確與他們相似。
昨日那份伊路亞推薦的工作被他突然的拒絕了,而他也因為這個關係被盛怒中的伊路亞踢出家門,在外頭渡過了一個淒涼的夜晚。
他聞一聞自己身上味道,那是種酒精及體味交雜在一起的味道,林克想起了的昨天那位莫名奇妙的年輕女性對自己所講的話語,他希望那群「意外的客人」能夠忍受他此時身上的臭味。
林克對於那位陌生年輕女子的說法並不存在任何一丁點的懷疑,或許是因為那位女子所說的都是自己目前最切身的問題,當然也或許是因為自己就只是一個笨蛋羆了吧?
「當──當──當──」
正當酒館內的所有人過著一成不變的頹廢生活時,外頭突然傳來了敵人入侵的緊急鐘聲。
「魔族!魔族帶著魔物攻進來了!」
城中的魔法師以擴聲術將這個訊息傳達到首都城的每一個角落,酒館內的一部份人衝到門去,原本好奇的聲音很快就被驚叫聲所取代。
「這……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天啊!會飛的石頭像!」
從沒出現過的魔物夾雜在魔物的進攻群之中,這讓人們感到驚慌,也同時讓守備軍的士兵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
「魔族嗎?真想不到我對這種東西這麼有緣份。」
林克自嘲的想著。
突然一陣一陣風吹進了酒館,那並不是普通的風,而是道強勁得可以吹倒一般成年人的風壓。
一時間,四周變得亂七八糟,椅子及桌子倒在各個角落,架子上的酒瓶碎裂在地板上,裡頭的酒漾倒了一塊又一塊的,受傷的人們在這樣混亂的環境下東倒西歪的躺著,在地板上發出一陣陣的哀嚎,林克也是其中的一位受害者,他的額頭剛剛被一個吹過來的酒瓶砸個正著,並且也順理成章的見了紅。
在林克從短暫的暈眩中醒過來時,他發現眼前站了一位擁有青紫色皮膚及古怪四肢的人形物體,林克吃力的抬頭看向他的臉──那張臉,他還記得,這位魔族就是那天將他的左眼一分為二以及在胸口中開個大洞的兇手,此時這位魔族正將左手曲在背後,右手伸出定格在林克的眼前。
真是隆重的邀請啊!林克如此想著。
林克慢慢的舉起無力的右手往魔族的伸過來的手掌移動,在這一段時間中林克想起了剛進入到這個世界的事情──從照顧自己的兩位老人到總談不上冒險的冒險團體以及現在自己身邊的伊路亞……他們都是恩惠於自己的人、幫助於自己的人、關心於自己的人,現在想想,或許自己並不是那麼的孤單,或許那些冒險經驗並不是那麼的空洞,或許自己就這樣子在工廠中找份工作一輩子庸庸碌碌的也是種幸福……但是……
「對不起。」
當手掌碰觸到魔族的那一刻起,林克流下了淚水,但也在這同時也笑了起來,他不顧四周酒客的驚駭面容,笑了許久許久,那可是種足以讓人感到害怕的扭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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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突如其來的奇襲下,克特國首都城在混亂了半個小時多後才終於建立起了制式的防備,士兵們在將領的指揮下很快的就將那群胡亂破壞的中、低等魔族及魔物給擊退,並且開始了修復工作。
因家族關係,伊路亞也投入了災難過後的救濟工作之中,在黃昏時工作才告一段落。
在伊路亞回到家的路上,他在一個路口轉彎走向那間林克常去的酒館,他覺得有必要再以肢體行動的方式糾正林克的不是,但因為魔族入侵的關係,他也不確定林克究竟會不會在那裡。
到了那間酒館的門前,伊路亞猶豫了起來,因為眼前印象中總是歡快明亮的酒館在此時卻成了與廢墟無異的建築物,這樣的情形在受到魔族入侵後的克特國已經屢見不鮮,但是這樣事情發生伊路亞熟悉的建築物上也是令他有些難過。
考慮片刻,他還是走了進去,那對他推習慣的雙扇門如今也已經不復存在了。
「請問林克今天有來過這裡嗎?」
伊路亞問著那位孤獨一人擦拭著酒杯的老闆,他兩眼無神的看了伊路亞一眼後,嘆了一口氣說道:
「他被魔族帶走了,就在災難開始不久的時侯。」
「什麼?」
伊路亞一個箭步的出現在那位可憐老闆面前,原本細長帶有些許英氣的美眸,此時此刻正因為驚訝及憤怒而瞪圓著直視他。
「把當時的情況明明白白的給我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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