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會的隔天,哈特在宿醉中清醒,在吃力地從床上爬起來坐在床沿時,不由得捂著仍然發疼的額頭,可以的話他希望能夠繼續在這個休假日中睡懶覺,但是與那位小女孩的約定讓他不得不打起精神來。
小女孩的名字叫作安吉絲,她們一家人在那次下水道事件,英巴斯商會與菲朗子爵間的爭鬥中不幸被牽扯進來,雖然在哈特他們聖堂騎士的介入下保護了大多數下水道的居民們,但是她的父母並不包含在這之中;當時的他對於眼前的慘況感到不忍,在騎士團的成員們的離去後仍然與韋恩布魯一堆尋找可能的生還者,就在他也放棄時,韋恩布魯卻奇蹟般找到了昏迷在無數屍體下的安吉絲……或許是聞到熟悉的味道了吧?還記得當時他對這位半獸人朋友開下這樣的玩笑,還讓對方動了真脾氣,整整一天都沒有給他好臉色看。
在父母都離開這個世界後,從小生長在地下水道中的小傢伙的人生勢必難以走向正道,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下,聖堂的做法大都會將這樣類似的孤兒帶回位在阿克斯魔法王國的總部里,那個地方有著完善制度的教育機構,讓他們的未來不會只有黑暗,而聖堂內部的服侍人員也大多是從那個地方出來的。
哈特在經過梳洗之後換上得體的聖堂制式便服,在確認自己衣裝沒有任何出格之處後他才離開房間。
有句話他一直沒有跟韋恩布魯說,其實在那個時侯他也聞到了「熟悉的味道」。安吉絲今年十一歲,與當年的小哈特年紀相去不遠,兩人也同樣擁有著相似的命運……最親親人的生命都在自己的眼前殘忍地消逝。
可以說是在第一眼見到安吉絲的小身子時,哈特就想要成為對方的支柱,在這一點上韋恩布魯似乎與他有著相同的默契,也因此兩人在空餘的時間就會前去暫時收容所與女孩談天說地,他真心希望自己能夠像那位記憶中已經模糊的大哥哥一樣,雖然那個人據副隊長所言,已經失蹤了五年之久,但那位黑騎士在那時帶給自己的溫暖以及安全感是一輩子不會忘記的。
離開聖堂騎士團宿舍的大門,哈特在深呼吸了口早晨特有的清新空氣後就筆直朝著庭園外的大道走去,在去找安吉絲前,他想去買點甜品來給那個小傢伙一個驚喜。就在哈特想著那個小妹妹的可愛笑臉時,突然在一個拐角遇見了嵐斯特,他仍然穿著昨日的華麗衣飾,僅管經過了一個晚上顯得有些皺摺卻仍然不失風采。
「早安,副隊長。」
哈特輕鬆地打招呼,在平日的休假中這支聖堂騎士團第二分隊的風氣就是像這樣,更何況他又與嵐斯特有著另一層更親近的關係。
嵐斯特臉上帶著些許憔悴,在勉強笑容下的輕淡回禮後則又邁起無力的扭捏腳步走向宿舍,全然沒有以往在晚宴後春風得意的模樣。
哈特望著嵐斯特顯得一拐一拐的背影,他惡意地猜測了一下那位有著奇異癖好的貴族少女是否連赫赫有名的聖堂騎士也在她的狩獵範圍內。
嵐斯特停下了腳步,像是哪裡不舒服般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褲襠後突然回頭看向哈特,這讓後者稍有些驚嚇。
嵐斯特認真的神情與此刻略嫌狼狽的模樣呈現出完美的反比。
「那個小東西……你們可別放太多無謂的感情進去啊。」
這位沒節操的副隊長在這個時侯顯得格外語重心長,但是哈特對這段話語的含意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在他看來這只是嵐斯特在提醒他與韋恩布魯遲早會與安吉絲別離的好意,再過半個月就是聖女艾莉希雅所帶領的「聖行者」來到這座城市的時間了,在待過一段時間後便會順手捎上這段時間裡被收留的孤兒返回聖堂的總部去。
到了暫時收留所後,哈特注意到了這個地方的人又多了一些,最近這段時間裡似乎有更多人進來了,在稍微尋找一番後終於看到了安吉絲一個人默默在角落的身影,女孩的雙目呆滯,無比可憐的模樣就像是與整個世界絕交般。
哈特不由得握緊手上的甜點,或許那一天那位如今存活在流行詩歌上的黑騎士也是如同現在的他一般的心情吧?年輕的聖堂騎士加緊腳步,無視於一旁似乎正想向他搭話的兩個人,他筆直的向著安吉絲邁進。
哈特站在安吉絲捲縮在角落的身子面前,背對陽光的他,身上的影子將無比嬌小的女孩整個遮蓋住──或許是察覺到這樣的變化,安吉絲緩緩抬頭起來,在看清來者是誰後露出傻兮兮的可愛笑容。
「小哥哥……」
從那張小嘴中吐出的聲音也同樣非常細微,但這已經是哈特與韋恩布魯努力許久的成果了,在一開始她甚至僅僅使用肢體語言來與他們交流。
哈特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伸出左手輕輕地拉著安吉絲細廋的手臂,示意女孩應該坐在餐桌上享用這份甜品,僅管她是那麼地自卑,認為自己沒有資格與其他人處在同樣的位置上,但是這些都被哈特的堅持所打破……不過現在以往的默契似乎出了什麼問題,安吉絲沒有抓著哈特的手腕起身,她仍然坐在地上,整個人顯得癱軟無力。
「怎麼了嗎?」
哈特蹲下去,後頭的陽光照射在女孩的臉上,他這時才注意到安吉絲的臉色有些糟糕,蒼白的面容下眼袋上的黑眼圈顯得格外扎眼。
安吉絲搖搖頭,目光注視著大理石地板,在沉默了一會兒後才又開口說。
「今天熊哥哥不來?」
「他剛好有事情所以不能來,但是相反的今天小哥哥我可是個大閒人喔。」
安吉絲仍然搖著頭,但是她的注意力顯然已經被哈特提著的袋子所吸引住。
「好啦,先別理那個不來看你的大笨熊了,我們先來享用這個特調派吧!這可是在這座城市裡目前最熱門的食物呢。」
哈特伸出空著的左臂將安吉絲嬌小的身體抱起來,徑直走向位於中央處的長桌。
她有個小秘密,女孩的單純心思連哈特這樣自認缺心眼的傢伙都能夠一眼看穿,而比起哈特,安吉絲其實更喜歡韋恩布魯,這件事情是理所當然的,他也不會吃醋,只是常以此來調侃那位熊哥哥。
哈特選在常坐的位置上,他習慣性地將安吉絲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雖然女孩已經是十一歲的年紀,但是由於種族的關係,她的身高就像是人類五、六歲孩童般,所以一直以來這位聖堂騎士都不曾感到彆扭,但是今天這個小傢伙卻又再一次的反常起來。
安吉絲不安地扭動著柔軟軀體,哈特將一塊美味的派餅拿到她的面前也不加理會,只是突然回過頭來,紅朴朴的小臉上正淚眼汪汪地注視著自己。
年輕的聖堂騎士仔細地觀察了安吉絲委屈的表情,再抬頭看了看正散發著美味氣息的甜派,這位聖堂騎士團中火熱的新星一下子就陷入了苦惱之中……在哈特懷疑自己身上是否還散發著昨日宴會的酒味時,一串串細碎的聲音傳來,他不加思索的使用了聖言術來強化自己的耳力,雜亂的低語很快地就形成了完整的內容。
「都已經是個半大的孩子了,還要人家餵食……」
「鼠輩就是鼠輩,怎麼可能跟我們人類一樣?說不定他們成人後才懂得自己擦屁股也說不定。」
「看那口暴牙跟長滿臉的雀斑……嘖嘖,或許對那個剛拿下冠軍的小伙子來講是極品也說不定。」
他想,這就是原因了。
在哈特從進入聖堂騎士團至今,腳下已經踏過了好幾個國度,在一般人之間,除去幾個高貴種,地位低下的獸人常常都是遭到歧視的存在,更別說他們與人類產下的後代了。
安吉絲身為一位半鼠人,頭頂上有著圓圓的獸耳,脊骨下連著一條鼠尾,除此之外與一般人類無異,這是半獸人中最常見的模樣。想必此時,女孩血統所賜的靈敏耳朵已經捕捉到了這些人的話語了吧?
胸口裡突然生了一堵牆似的,在呼吸瞬間停滯後熊熊的烈火又突然竄起,哈特無法明白,人們為什麼沒有辦法做到那理所當然的「善」,對待弱小的異族甚至連一絲絲認同的機會都不曾給與。
「這裡是聖堂收留所。」哈特以在場所有人都能夠聽到的低沉聲音說話,他環視著眼前人們的一雙雙眼睛:「不管你們是因為什麼事情而來到這裡,現在你們都走在同一條路上,在以後都有機會共同相處,為何要無來由的排擠怨懟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得罪一位未來無限美好的聖堂服侍?」
吵雜、低語不休的場面瞬間冷卻,大多數的人開始偷偷關注哈特,或者是說在注意他的衣裝,年輕的聖堂騎士不知道自己是用言論壓倒他人還是這身聖堂輕裝說服了人們。
在這個收留所中各個小團體的年齡層各異,大多都是比他還要小的少年少女,但也有少數幾位二、三十歲的成年人,他們有的險色陰沉,有的鬱鬱寡歡,有的靠著窗外傻笑……再來就是從他一進來這裡就跟在附近的兩個人,他們現在正從哈特的身後靠近,聖堂之星不得不回過頭正眼相對──在後頭的一位是年紀稍大他幾歲,臉上掛著巴結笑容的綠髮男子,另一位站在前方的則是與他年紀相仿的女性,亞麻色的秀麗短髮在陽光的映照下帶給人一種不真實的錯覺,翠綠如寶石般的雙瞳帶著些許不忍地看向他懷中的安吉絲。
哈特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的目光,女子貼身的肅整男裝配上苗條修長的身段讓人感到凌厲,但是從她身上傳來的那股淡淡的雛菊香味卻又將這份氣質蒙上一層柔媚面紗……
「色鬼。」
女子淡漠表情下吐出的兩個字輕鬆的就讓這位近年來最有前途的聖堂未來之星臉紅,他張開嘴巴想要解譯什麼,但卻又感到腦袋發熱打結……哈特從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直到今天以前。
「開個小玩笑,別介意。」
短髮女子歪著頭,臉上沒有譏笑,仍然面無表情的,讓人看不透內在的心思。
哈特還在心理建設途中,對方又來了這記回馬槍,在大腦短暫的空白後他意識到這位心靈美麗的善良女子可能是來關心自己懷裡悲傷的安吉絲而來的。
「她叫做安吉絲,是在上次……」
一邊說著一邊將安吉絲從懷裡抱起來的哈特卻突然地被後方那位綠髮男子所阻止,綠髮男子將他的抱住安吉絲的雙手壓了下去,面帶同情的看著小女孩。
「你先站起來吧,不然那個小妹妹肯定要哭得更傷心了。」
「咦?安吉絲她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你們知道?」
哈特對於男子的話語完全摸不著頭緒,他粗淺地判斷眼前的兩人對於安吉絲今日的反常有所了解。
「知道是知道,不過依照現在的狀況是你有問題。」女子突然地蹲下來,右手食指毫無顧忌地戳了戳哈特左半邊的臀肉:「你坐到她的小尾巴了……那應該很痛。」
哈特在瞬間站了起來,臉上的些微紅暈又再加上一層名為尷尬的深色染料,他將安吉絲放在桌子上,將對方如同偶像般膜拜,嘴中「對不起」、「不是故意的」的語句連串,雖然這又引得眾人側目,並且又有更多無聊話語傳來,年輕的聖堂騎士現在卻管不了那麼多,他僅僅希望女孩能夠原諒他這樣烏龍的錯誤,但是那位半鼠女孩顯然沒有時間去理會哈特,她只是可憐兮兮地看著紅腫的尾巴,時不時地呼一呼舔上幾口,希冀能夠減輕疼痛。
其實仔細想一想也能夠明白,安吉絲在先前人沒那麼多時也免不了那些閒言閒語,但是長期自卑下的女孩也僅僅只是面帶憂愁,從不會像剛剛那樣強烈地表達在臉上……真應該早點想到的,哈特敲著自己的腦袋開始抱怨起正在出任務的韋恩布魯,這個長年相處的半熊人為什麼沒有一條長長的尾巴來讓他習慣一下。
好不容易將安吉絲的情緒安撫下來,哈特將女孩放置在一旁的椅子上,將還帶著些餘溫度的甜派推到她的面前時才突然想到自己剛剛驚慌醜態已經全數被少女收盡眼底,為了掩飾剛剛給人的印象,哈特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掛起誠懇的神態,像亞麻色短髮的女子點頭。
「謝謝妳的提醒。」
哈特僅僅對著女子表達謝意,後者眨了眨眼睛表示接受,而這卻讓後方那位綠髮男子的臉色有些難看。
「一個情竇初開披著聖堂騎士外皮的臭小鬼,連基本的社交禮誼都不會……」
男子嘲諷的言語如蚊子一般,但是卻逃不過哈特經過聖術加持的耳力,這讓他對於這個模樣邋遢的傢伙的印象降了幾分,皺眉看向男子的同時,對方的臉瞬間擺滿諂媚的笑容,這是標準的有求於人時才會有的態度。
「你們……有什麼事情嗎?」
或者該說是有什麼目的,對方肯定不是平白無故的接近自己才對,現在的他對於那位女子的出現已經冷靜許多了,不願意再讓對方取得更多主動權,聖堂騎士的處理方針就是要直來直往的。
哈特擺起一貫公事公辦的撲克臉,等候對方的說法。
「我要離開這個爛地方。」
女子更加直白的回答再次讓哈特應接不暇,在他停頓的短暫時間中女子像是忽然想到什麼般,拍了拍身旁比她高了半顆頭的男子肩膀。
「我的小弟也是這麼想的,沒有二心。」
「好歹也說是部下吧?哦,不……是同伴才對。」
「明明就輸給我,說好要一輩子聽話的!」
女子緊皺眉頭,她認真的神態就像是對方違反了鮮血誓言般提出強烈的抗議。
「隨便一顆壓扁的核桃怎麼能算數啊,不是圓形的就好了,守財奴!」
綠髮男子捂著額頭,看起來似乎跟哈特一樣對於女子的脫線言語感到無奈。
哈特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該是要向嵐斯特討教女人經的時候了,而且剛剛那兩人的對話他也完全聽不懂,他提醒自己不要去惻想,繼續之前的話題。
「為什麼?不管是什麼原因來到收留所,這裡都會提供應有疪護,在妳不是罪人的情況下。」
「因為再待下去會變成瘋子啊。」
看著女子眼裡寫著「你怎麼這麼笨,這樣簡單的事情都不知道」的哈特真覺今日真是反常的一天,想不到自己鍾意的人竟然是個……
「換人換人,再說下去,別人都當妳是神經病了。」綠髮男子推了推女子,指著一旁安靜吃著甜派的安吉絲:「陪小妹妹玩去。」
亞麻色短髮的少女對於男子的粗魯不當一回事,只是像個男人般聳聳肩膀就乖乖的去一旁,將安吉絲手上拿著的叉子順手搶過去,一口咬掉上面的派餅後臉上寫著滿滿的幸福,嘴邊嚷嚷著「真好吃」、「別人的東西最棒了」之類的話語。
對於少女孩子般惡劣的行徑兩人都選擇了無視,至少安吉絲看樣子是挺開心的,甚至將整盤甜派都推給她,兩人之間聊起天馬行空的話題來。
「小孩子都喜歡像這樣子胡鬧的人吧?我跟安吉絲相處了那麼久都沒有看過她這麼輕鬆的樣子。」
哈特有點感慨,甚至覺得自己與韋恩布魯前一段時間的努力都是在做白工。
「別被她搞怪的外在所欺騙,那個女人其實是個很有洞察力的,她發現了這裡許多怪異之處,要不然也不會來找像你這樣「好」的聖堂騎士來幫忙了。」
男裝麗人與獸耳女孩和樂融融的場景似乎沖淡了兩人間若有若無的敵意。
「「好」的聖堂騎士?我們正義之劍沒有分什麼好壞。」
哈特對於男子的說法非常不滿意,那從第一眼見到對方的偏見又回到腦海里。
「啊,請別介意,我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這樣的。」
男子搖搖頭,臉上掛著不敢得罪對方的笑容,就像哈特是個救世主般,這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你們是什麼時侯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哈特認為在聽取這樣唐突要求的理由前應該要先知道對方的來歷才行。
「我在半個月前被綁架,我們公會顧了傭兵團來救我出來後就被你們聖堂騎士以魔族關係人的身份帶到這裡來了,至於她……」男子用姆指比了比正莫名奇妙擺出金雞獨立姿勢的無形象少女:「你就自己問吧,我們幾天前才認識的,她進來這裡還不到一個禮拜。」
男子顯然有所隱暪,整個過程被他敘說得輕描淡寫,雖然大致上都是事實,並不是謊言,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哈特得知了那兩個人的關係是如此淡薄,這令他有些慶幸──如果韋恩布魯在這裡的話,他應該又要罵自己拐彎抹角了吧?但是在這樣的私事上,他可沒有那個臉皮直來直往,只得稍微借鑑一下嵐斯特的手段。
「嗯,算了……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跟安吉絲有什麼關係嗎?」
哈特注意到對方的表情突然有些微妙的變化,這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就像是被對方取得了什麼把柄。
男子突然轉頭來回確認,像是確定了什麼一般壓低身子,將聲量放小,活像是準備提出什麼邪惡陰謀。
「從八天前開始,入夜之後會有一位金髮的聖堂騎士帶著三名聖僧來到這裡,他們會親自挑選並且帶走這裡的一些人,人數不一定,從一個到五個都有,對我們的解譯是「關懷受創心靈」。」
說到這,男子停頓下來,他直視哈特,就像是確定這段敘述會在兩人之間起到共鳴作用。
這個男人對於聖堂十分了解,所謂的聖僧在聖堂內部中也同樣是披上一層矇矓面紗,他們穿著與平常神侍人員相同的白色外袍,從外人的眼光看來無法分別,不過在後頸的位置上都有著象徵性的十字聖烙,這雖然不是什麼天大的秘密,但也不是隨口流傳的常識;聖僧們在聖堂是屬於後勤人員,他們一般不露面,專門研究神術、聖言、儀式魔法來精進前線人員的實力,唯獨不可能去做「關懷受創心靈」的尋常工作,那交給普通的神侍人員來做就行了。
哈特的沉默肯定了男子話語中的疑問,他繼續說下去。
「說真的,起初我也沒想這麼多,那些被帶走的孩子隔天清晨被帶回來後也都只是一副沒睡飽的樣子,還以為是屁孩們玩得太高興忘了就寢而已,但是我那位剛認識的奇怪朋友建議我去……呃,我想她那時的語氣應該是「指使」我去接觸那些孩子,意外發現到他們不僅僅是面色差而已,四肢還呈現出無力的狀態,反應也是慢半拍,看不出活力,對於前一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情都說是「去了一個好玩的地方」……用詞相同,一字不漏。說來也怪,這讓我有種不安的既視感。」
「安吉絲也在昨天被帶過去了吧?」那些症狀根本就一模一樣,還尚未確認真相的他也不自禁緊張起來:「他們之後呢?情況會繼續惡化嗎?」
「不,恢復得很快,休息個一、兩天差不多就又變回從前吵鬧的討厭模樣了。」
「這聽起來似乎不如她所說的這麼嚴重。」
哈特質疑的眼神僅僅注視著男子,仿佛那令人變成瘋子的指證是出於他的口中。
「可怕的還在後面。」男子揚起手來表示事情還尚未結束:「在前天,聖僧們帶走了五個人,其中有三位是成年人,以半強迫的方式帶走他們。」
綠髮男人指著不遠處坐在附近的三位成年男子,滿臉的同情以及一絲絲僥倖。
「臉色陰沉看著書的男人叫做桑卡斯,是我在這裡認識的第一位朋友,但至從昨天回來之後就不曾開口過,他原本是個很健談的傢伙,總是跟我提起自己的老婆以及女兒;旁邊那位跟自己下棋,鬱鬱寡歡的男人原本是個言行粗俗的地痞**,但是現在卻在背誦棋譜;靠著窗口傻兮兮的傢伙就不用我說了吧,變成了一個口水流出來也不會擦一下的白痴。」
「……被帶走的人們都是什麼背景?」
就算是資歷尚淺的哈特也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以正確道德觀守自居的聖堂騎士是無法容許這樣惡劣行徑的存在,即使是出現在自己的陣營也不能放過。
「他們都跟我一樣,被卷進了尚未解開謎團的事件之中,因為你們聖堂對於魔族再次現出蹤跡的猜測而將我們帶到這裡來……我跟她都害怕在某個晚上被挑上,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變成另一副模樣。」
哈特又將視線望向那三個人的身上,短暫的觀察下也確認到異於常人的姿態,如果對方不是在欺騙他的話,相信這是一個自己被排除在外的內部任務。
「好吧,我會去調查這件事情,帶領聖僧的金髮聖堂騎士我應該認識,如果你說的都是事實,我想他會給我答案。」
「真是太謝謝您了,聖堂騎士大人,您一定能夠解救我們這群無辜小老百姓。」男子像是想到什麼般,呼出一口氣:「好在我用一枚銅幣贏得那場遊戲,不然她昨天就會用刀叉去挑戰大門外把守的聖堂騎士,試圖闖出去搶回那把她整天吹噓的薩爾鷲細劍,進行不文明的逃脫大計。」
「那不是遊戲,是決鬥!」
在相隔兩個椅子外的女子忽然插嘴,語氣顯得格外鄭重,甚至起身走到兩人的身前表明自己不容侵犯的態度。
「好好,我們玩躲貓貓是決鬥,躲在床板下的三歲小孩。」
「那是因為經驗不足,再給我一次機會,你整天都看不到我的影子。」
「就不要出來吃飯!」
綠髮男子不屑地拋出民生問題。
「……不行。」
對於他們的奇怪話題哈特仍然無法理解,起身向安吉絲道別,他得回去整理某些疑點,在必要時將其化為證據去質問「金髮的聖堂騎士」,那個人油滑得很,不是那麼簡單就會老實開口的。
哈特打定主意,在準備離開時他稍微思索了一番後轉頭對著還在鬥嘴的兩人。
「為什麼選上我?」
這裡經常就會有聖堂騎士過來,必竟這裡大多是任務後遺留下來的孤兒,難免會產生出同情心,哈特與韋恩布魯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因為你看來起來就是一副上進的傑出好青年模樣啊,這半個月來我常常看到你跟另一位高大個兒來到這裡,肯溫柔對待半鼠女孩的人可不多見了。」
哈特點點頭表示接受這個答案,接下來的問題才是主軸。
「妳……」哈特直視著女子像是對什麼東西都不在意的眼神,在考慮了一會兒才稍微將目光游移到男子的身上一秒鐘後隨即撇開:「我叫做哈特.因曼拉多,請問兩位的名字是?下次如果要找你們時會方便許多。」
「琉亞……」琉亞馬上說出自己的名字,又像是想到什麼般眼神突然暗淡下來,過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琉亞.達爾瑪普。」
「妳是那個決鬥家族的人?」
達爾瑪普家族,這是在全大陸都享有盛名的家族,家族成員中大部份都是宮庭劍術以及商業、政治領域的佼佼者,達斯帝國最受寵的大臣便是該家族的前任家主,但是達爾瑪普之所以有名並且被稱為決鬥家族可不是因為這些成就,而是掛上達爾瑪普姓氏的人在與人發生爭執時都一概以「決鬥」來解決,這個「決鬥」不僅限於刀劍相對,他們的家訓是以斬斷銅幣、銀幣、金幣、家徽來表達對於決鬥的看重,前三者的勝負可能是任何一種形式,唯獨賭上家徽的決鬥才將是以生死做為結局。
哈特之所以記得這個姓氏,不是因為書本上的記述,或是騎士間的口耳相傳,而是在兩個月前的任務中,這個家族的掌權者及其名下的兒女被黑暗的力量所殺害,那是場被鮮血染紅的宴會,屍體被無名兇手持著巨劍強橫地破壞,散落在每一個角落……據情報指出達爾瑪普的家主直系血脈下只剩下一位在外遊歷的女兒,看來琉亞就是那個可憐人了,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應該是被聖堂騎士所找到,並且強制帶回來了解那起尚未知道真相的案件。
想到他們的剛剛的對話,看來綠髮男子已經與琉亞有過幾次「決鬥」的經驗,甚至很清楚那個家族的規則。
沒有回答哈特的明知故問,琉亞用下巴示意著綠髮男子,雖然模樣滑稽但仍然看得出來是她同意男子能夠說出自己名字……看來在某場決鬥中獲得勝利後她就以老大姿態自居,要想改變她的態度只能以下一場決鬥來進行勝負。
綠髮男子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卻又無可奈何地苦笑著,他攤開雙手開始介紹自己。
「我可沒有她這麼大的來歷,陸行鳥公會第七百一十九號騎士傑利歐,沒有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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