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定下了?」王淵問。
王陽明表現得雲淡風輕,微笑道:「定下了。」
王淵又問:「何時離京?」
王陽明說:「元宵之後。」
楊廷和的動作好快!
李東陽雖然已經致仕,但由於天寒地凍,打算開春之後再離京。就一兩個月的時間而已,楊廷和都已經等不及了,立即進行一系列人事調整。
首當其衝的便是王陽明,他那職位太過重要。既然不願依附楊廷和,就只能選擇離開,被扔去南京太僕寺吃閒飯。
不過嘛,由於王淵的關係,王陽明更受皇帝重視,因此當的官也更大些。歷史上,王陽明是被扔去南京當太僕寺少卿,這回直接被任命為太僕寺卿!
王陽明還沒把包袱收拾好,光祿寺卿李良又被逼迫辭官。
這次的理由很充分,御史彈劾李良道德有問題。此人是前任首輔劉健的學生,還把女兒許配給劉健的孫子。但在劉健失勢之後,立即說女兒有疾病,把劉家給的聘禮都退了,活脫脫的小人面目。
退婚流,還是反派角色,確實不適合再當光祿寺卿。
既然有倒霉的,自然就有升官的。
王陽明和李良騰出的位子暫且不提,工部尚書李遂被授予太子少傅,刑部左侍郎張子麟升為刑部尚書。
張子麟就是按下三百條人命大案,幫著閣臣梁儲的兒子脫罪那位,現在終於如願以償立功升官了(之前筆誤寫成尚書,其實是左侍郎,現在才升為尚書)。
還有國子監祭酒王鴻儒,被升為戶部右侍郎;黃峨的父親再次升官,直接提拔為刑部左侍郎;以前跟楊廷和鬧得不愉快的張綸,現在完全投入楊廷和懷抱,被平調重用任命為刑部右侍郎。
太僕寺卿劉永,被升為工部右侍郎;太常寺少卿楊廷儀(楊廷和的親兄弟,曾衣服劉瑾做閹黨),被升為太僕寺卿;太僕寺卿沈冬魁,被升為光祿寺卿。
另外,各省也有相應調動,省級大佬換了好幾個。
為啥朱厚照死活不同意李東陽辭職?
看看這局面就知道。
李東陽致仕才半個月而已,人都還在京城沒走呢,楊廷和就把戶部、工部、刑部、兵部完全掌控。又給吏部繼續摻沙子,楊一清這位吏部尚書,現在當得那叫一個憋屈!
而且楊廷和的動作還沒結束,比如吏部郎中黃河清,很快也要被扔去太常寺當少卿,而且是提督四夷館這種扯淡工作。
別說王淵攔不住,皇帝都攔不住,除非朱厚照想跟楊廷和撕破臉!
現在的大明六部,只有吏部尚書楊一清、禮部尚書傅珪,還能勉強扛住楊廷和的壓力。但也只是勉強支撐而已,他們已經快被架空了,必須保持與楊廷和的合作關係——楊廷和發號施令,他們老實配合。
是不是有點權臣的味道?
不是!
楊廷和派系只是一個鬆散的文官聯盟,靠著升官、許諾、拉攏、分利、排擠等手段,對大明中央朝廷進行集體統治。楊廷和雖然是文官之首,卻並非一言九鼎,他做任何事情,都要考慮盟友的想法。
合乎大家利益的事情,自然一呼百應。
一旦楊廷和想進行改革,觸及太多人的利益,這個派系立即就要從內部崩潰。
朱厚照這段時間忙著調邊軍入京,一直都不理朝政,把政事全扔給司禮監。司禮監張永明顯跟楊廷和有交易,對頻繁的官員調動視若無睹,反正調誰升誰都由著楊廷和做主。
等朱厚照反應過來,立即大吃一驚。但他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質問邊鎮何時入京?軍餉何時能安排好?
楊廷和回答,已經準備好了,開春之後就能讓邊鎮入京。
君臣二人,心照不宣,悄然達成一筆政治交易。
王淵謹遵李東陽的囑咐,全程旁觀,一言不發,只為苟住。他跳出來反對也沒用,只要他表達不滿,必然招來皇帝和百官的集體敵視!
靳貴這個孤臣做得很憋屈,他只負責寫聖旨而已。司禮監和內閣密切合作,皇帝又不管事兒,制敕房只能乖乖聽話。
不過嘛,在確定開春可以調邊鎮入京後,朱厚照連續召見了好幾個大臣。
一個是王淵,一個是靳貴,一個是王瓊,一個是燕忠。
王淵因製作蠟印機有功,加授從四品朝請大夫,散階品級已經超過本職。這是可以的,而且領工資的時候,散階更高就按散階品級來領,以往加俸還可以另算。
靳貴除了掌控制敕房外,他還有兩個掛名兼職,一個是翰林學士,一個是禮部尚書。升官加散階都不合適,再升就要入閣了,於是皇帝給靳貴的母親和妻子加升誥命等級。
王瓊剛被提拔為戶部左侍郎不久,這次也跟王淵一樣,被加升一級散階。
燕忠同樣被升散階,但這位清官堅辭不受,說梁儲兒子的殺人案還未了結,他先把這案子搞定了再說。此人是個工作狂,已經積勞成疾,活不了多久啦。
反正,朱厚照通過這些賞賜,明確無誤的告訴楊廷和:這四位都是我的人,你做事最好悠著點。
王淵那天去見李東陽,正好碰到靳貴離開。
靳貴很可能跟王淵一樣,都得到李東陽的囑託。具體內容不知,但李東陽肯定讓他苟住。因此靳貴雖然是孤臣,卻表現得好像依附楊廷和一般,整天沉默寡言不說任何廢話。
現在,各方關注的焦點,是還有一個閣臣的位置空缺!
資歷足夠又受皇帝信任的靳貴,屬於頭號入閣之選。偏偏皇帝不放人,就是不讓靳貴入閣,把靳貴死死釘在制敕房寫聖旨。
楊廷和推薦了好幾個大臣入閣,全都遭到朱厚照的否定。
有個叫孟津洋的試監察御史,估計想趁機邀名轉正,也可能真的不畏強權,居然同時彈劾靳貴和梁儲。他說靳貴陰狠奸詐、徇私舞弊,萬萬不能讓其做閣臣。又說閣臣梁儲,屢被彈劾,兒子殺了三百人居然敢護著,這種人還能做官實在沒天理。
於是,御史孟津洋被下詔獄,御史他娘的竟然因言獲罪了——楊廷和與梁儲還真幹得出來!
反而是被潑髒水的靳貴,因為遭受彈劾而主動辭職,並請求釋放御史孟津洋。
皇帝不同意靳貴辭職。
至於那位孟御史,得罪了楊廷和、梁儲還能好得了?在詔獄中被打個半死,剝奪其試御史職務,扔去外地當芝麻小官。
王淵是翰林院侍讀學士,職位清貴,不需理會紛擾,安安心心傳播物理即可。
就在春節之前,山東顏神鎮傳來好消息,那邊的工匠終於研製出透明玻璃,還按照王淵的圖紙發來部分樣品。
收到樣品,王淵又是高興又是失望。
失望在於透明性太差,做望遠鏡、顯微鏡完全不合格。但用來做溫度計、燒杯,卻已經足夠了,只有等透明玻璃技術一點點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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