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姓張的是不是看上你了?你可得小心點,別讓金月知道,都是街里街坊的,萬一鬧出點事兒來不好交待。你自己我倒不擔心,就怕把你姥姥氣出個好歹的來。」什麼叫閱歷?這就是。小舅舅通過車站送行這短短的半個小時,愣是一眼就看出來洪濤和張媛媛之間有超出了普通人的關係。
這讓洪濤不禁在心中暗豎大拇指,人精啊!張媛媛和孫麗麗並沒什麼特別的表現,他怎麼就不說孫麗麗呢?同時洪濤也肯定了,小舅舅在外面肯定有女人,還不止接觸過一個,經驗太老到了。只是他不往家裡帶而已,自己和姥姥以前真是白操心了。
不過聽小舅舅的話里也沒有責備自己的意思,只是提醒自己要顧全大局,不管私底下多亂,明面上還得裝得人模狗樣的,別有點事兒就鬧得滿城風雨。這也就是當年父親不樂意讓自己和他多接觸的原因,他的三觀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樣,接觸時間長了肯定受影響。
「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有兩次喝多了不知不覺出了事。」既然小舅舅都看出來了,自己也就不用再使勁兒掩飾,反倒顯得生分。反正小舅舅也不會害自己,實話實說了吧,正好也聽聽他的見解,說不定對自己還有啟發效果呢。
「現在收還來得及,到時候她鬧騰到金月哪兒去,你就打死不承認,一個字兒都別承認,時間一長金月也就沒脾氣了。」果然,小舅舅有他一套對付女人的辦法,聽上去有點拔吊無情、提上褲子就不認賬的感覺。
「……有孩子了……」洪濤心裡苦啊,命中率太高也是愁事兒。
「……我乾脆管你叫舅舅吧!都有孩子了愣是沒聽你說起過,真是蔫土匪到家了你!多大了?男孩女孩?偷偷抱回來給你姥姥看著。她那邊我去說,實在不成讓老孟出面,不老實就給丫玩狠的,孩子必須留著,人滾蛋!」上車之後小舅舅一直戴著金絲邊眼鏡裝斯文,聽到孩子兩個字,眼鏡差點從鼻樑子上掉下來,那張看上去很正面形象的臉立馬就露出了一股子邪惡的陰霾,惡狠狠的說出了他的辦法。
「流產了……她人也不錯,沒說要我娶她,也沒給金月添亂,這麼弄是不是太缺德了……」洪濤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小舅舅露出如此兇狠的表情,也認識到了小舅舅在外面的另一幅嘴臉。
「你就嘬死吧!家裡一個、外面一個,你有多少錢夠填這個大窟窿的?對了,她以前不是娛樂城的老闆嘛,手裡肯定有積蓄,要不我設個局把她卷了得了,你還真想和她過一輩子啊?」小舅舅對洪濤這種優柔寡斷的性格很看不上眼,又出了一個更狠的主意。
「她現在和我一起乾電腦屋呢,都開六家分店了,手裡不缺錢,也沒指望我養她。我琢磨著她就是剛回歸正常生活還有點不太適應,對別人缺乏信任,這才纏著我當個心理安慰。等她慢慢熟悉了,也得找人談婚論嫁,到時候就自然不纏著我了,沒必要太防著她吧?」洪濤心裡話,還卷人家呢,你外甥已經被人家先卷了。不過這事兒不能和小舅舅說太詳細,否則他會譏笑自己沒出息的。
「孩子沒生下來可惜了,要是你姥姥有個孩子帶著,一高興還能多活不少年。下次再有這事兒提前和我說,我給她找地方養胎去。」小舅舅就是這點好,從來不逼著洪濤幹什麼,也沒有太多對錯之分,見到洪濤不打算採納他的建議,也就不多廢話了,又開始算計洪濤的孩子。
總體來講,小舅舅別看整天坑蒙拐騙的不干好事兒,但他對姥姥姥爺還是非常孝順的,總盼著老頭老太太能少操心、多高興、多活幾年。可惜老爺走得早,沒給他盡孝的機會,這些年他玩了命的折騰,也是想多掙點,讓姥姥過得再舒服點。只是在孩子和媳婦的問題上,他是真沒法聽姥姥的,所以就盼著洪濤能幫他解決一部分壓力,比如說孩子。
「你死了這份心吧,要生你自己生一個,別指望我了,我根本就不想要孩子。」可惜洪濤在這方面也隨了舅舅,對孩子一點興趣都沒有,甚至感覺是個大麻煩,避之不及。
「你姥姥算是白疼你了!」看到洪濤不上道,小舅舅很氣憤,指出了洪濤的不孝。
「我姥姥也白疼你了!小時候有點好吃的就給你留著,一點都不給我大舅和小姨吃!」洪濤也不含糊,自己是外孫子,你是親兒子,還有臉說我?
「……去去去,一邊玩去,我睡會兒!」和外甥爭論誰先生孩子的話題很不理智,小舅舅看了看旁邊幾位,也提不起侃大山的興趣,乾脆爬上中鋪睡覺去了。
列車抵達羊城站時是下午一點多,剛一出站洪濤就見到了醋舅舅那顆中間是足球場、四周是鐵絲網的腦袋。在他身邊還跟著一個打扮入時的半老徐娘,一點都看不出他是在逃難,滿面紅光的比在京城時顯得還年輕了幾歲。
「小濤!小胡!這邊這邊……哈哈哈,小伙子好像又長高了,這次怎麼肯和你舅舅一起出來了,以前叫你來都不來。」醋舅舅也看到了洪濤這個大個子,熱情得讓洪濤都有點不自在了,感覺真像三十年沒見面的親人。
「他哪兒是陪我來的,我是陪他來的!這位是?」小舅舅早就恢復了那副正派人士的德性,見人說話就先三分笑,字正腔圓聲音帶著磁性,如果不是見過他的另外幾幅面孔,洪濤覺得自己肯定會被他給騙了。
「小劉,這位是胡總,這是胡總的外甥。她是我公司的秘書,我不是不會開車嘛,來來來,上車聊,飯店我都訂好了。」醋舅舅很含糊的介紹了一下那個女人,然後就幫著小舅舅提起箱子,率先往停車場走去。
「傍家兒!」小舅舅和洪濤跟在後面,小聲說了一句。
醋舅舅給訂的房間還不錯,華僑飯店,三、四星的樣子,最主要的不是飯店檔次,而是他和這裡熟,長期有包房,吃飯都是簽單。至於說他在這裡到底幹什麼,洪濤不用問也能猜到,肯定還是老一套啊。
既然吃飯可以簽單,那晚飯自然就在飯店裡餐廳吃了,好吃不好吃洪濤也不清楚,反正和大三元的飯菜也差不多,一個字兒,淡。口味太淡,不夠咸飯菜的洪濤都覺得不太好吃。
「別擔心,羊城這邊一點事兒沒有,都是外省市的業務。以前咱們玩紅油的時候有個老劉你還記得吧?前幾年他也折了,不過在這邊混的不錯,現在我就和他一起干呢。」醋舅舅和小舅舅都沒怎麼吃,光聊這段日子他在羊城的生活了。原來他在這邊也找到了組織,混的還不錯,除了不能往北面幾個省份溜達之外,啥也不耽誤。
「那我就放心了,忍幾年估計檢察院就忘了,到時候再回去。對了,我的事兒幫問了嗎?靠不靠譜?」聊完了他們的話題,小舅舅才提起洪濤的事兒。
「哎呀,情況不太妙啊。電話我是打了,電腦配件我是不懂,可對方的意思我聽著有點懸,和以前咱們接觸過那些走私紅油的不是一個路子。他們的意思是沒見到錢就不讓看貨,小濤,有這個規矩嗎?」醋舅舅聞言放下酒杯,衝著洪濤搖了搖頭,開始說他打前站的結果。
「我也沒和他們接觸過,要是連樣品都不讓看的話,誰敢帶著錢和他們走啊?」洪濤一聽醋舅舅的話,心裡也是一咯噔。在外面跑的業務不管是國營還是私營,都有一個底線,就是一手錢一手貨。除非是特別熟或者信譽特別好的老客戶,才會有賒賬或者後期結賬的可能,第一次交易就先要看錢,目的不太純潔是肯定的。
「這不他媽瞎胡鬧嘛,他們怎麼不說把錢先給他們打過去呢!」小舅舅比洪濤反應還大,像他們這種專業人士嗅覺非常靈敏,靠譜不靠譜很多時候不是靠邏輯分析出來的,而是靠本能。
「別急,先聽我說完,這件事兒還真是有點意思。你們的擔心我也說了,你猜他們說什麼?他們讓我把錢存在銀行里辦張卡,但是卡的密碼條不能拆封。見面之後把卡和賬單給他們,密碼條咱們自己拿著,然後他們帶咱們去看貨、驗貨。滿意了,咱們提貨走人,他們拿著密碼條去提款。」
「我琢磨了琢磨,這倒也說得過去,畢竟他們做的是偏門,總不能誰來都帶著看貨去吧。但這件事兒我覺得還是不做的好,太怪異了,總覺得不太保險。要不你們多待幾天,我帶你們先好好玩玩,等老劉他們回來了,讓他找當地有關係的人給咱問問清楚之後再決定做不做。」醋舅舅還留著半截話沒說,從口氣上聽他對這件事兒並不太看好,但小舅舅和洪濤這麼大老遠的來了,他又不能太確定的說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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