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別院裡住了三天,寒汐只覺得內心是從未有過的平靜和餮足。每日晨起收拾收拾屋子,去院中練劍習武;午後小憩片刻,再修習內功心法,提升靈力。閒來無事的時候,她也會鑽研鑽研廚藝,嘗試著去做各式各樣的菜餚。
寒汐甚至都要忘卻自己背負的仇恨和重任了!所有愛與恨、罪與罰,都和她無關。或許自己從來就只是一個山間獨居的少女,過著平凡安逸的日子。她既不是連竊玉,也不是南宮寒汐。之前種種,都只是一個夢。夢醒了,她的一輩子,就這麼平淡地走下去。
直到某一日,門外傳來了聲響,驚到了本在小樓里用晚膳的少女。寒汐警覺地起身,右手握住了腰間的佩劍,朝門外走去。
外面天色已擦黑,寒汐只點燃了吊腳樓正下方的兩盞宮燈照明。依稀之中,只見一個黑色的身影踉蹌著衝進小院,如一陣疾風,刮至寒汐面前。尚未等寒汐反應過來,那人影猛地伸出手,將她摟進懷中!
「寒汐……」沙啞疲憊的聲音傳來,那人溫柔又深情地一遍一遍喚道,「寒汐,寒汐!」
寒汐的鼻子酸酸的,她把臉深深地埋進那人懷中。熟悉清冽的氣味湧入鼻腔之中,寒汐反手圈住他的腰身,道:「是我。」
唐不驚卻用手捧住寒汐的臉頰,將她的頭托起,深深地凝望著她:「別低頭,讓我好好看看你!」
在漢中賑災期間,他無時無刻不牽掛著寒汐。從來在官場之上不願露出鋒芒、韜光養晦的唐不驚,為了儘早完事趕回寒汐身邊,幾乎用盡了平生所有的本領和計謀。
事成之後,他快馬加鞭往京城趕,卻在半路上得到太子傳來的消息,說是東宮韓尚儀不幸在水牢中遇害。聽到這個消息,唐不驚險些從馬背上跌落!怎麼會?他才不過與寒汐分開一個月的時間,她怎麼可能就遇害了?
一路上日夜兼程。唐不驚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只一心想著趕路。不會的,寒汐一定沒有死!好在他並未因關心亂了陣腳。還能理智地分析前因後果。寒汐那麼聰明,這事一定另有隱情。若是寒汐真的死了,瞞天山莊定會有所動作。但他至今未聽到任何關於山莊的風吹草動,說明寒汐一定沒事!
心裡雖是這麼推測,但唐不驚還是止不住地擔憂。畢竟皇宮險惡。非外界可比。太子妃司徒且菡,又是個棘手的人物。太子既然說寒汐是在水牢中出的事,那麼她一定是經歷了諸多磨難。
回京之後,唐不驚先去了山莊,並未得到有關寒汐的任何消息。他又設法聯絡上司徒府內的寒瀟,得知了寒汐通過「假死」之法逃出了皇宮,下落不明。聽到這個消息,唐不驚立刻就想到了這個小別院。他沒有入宮復命,也未回家看上一眼,立即便趕過來了。
「我以為我失去你了。」唐不驚的聲音悶悶地。即使隱藏地很好。寒汐還是聽出了餘音里微微的顫抖。
她伸出一隻手撫上唐不驚的臉:「我在計劃此事的時候,就擔心你會從太子那裡聽到我『死去』的事情。受我所託,且遇公子提前派人去漢中給你送信,好讓你安心,你未曾收到消息嗎?」
「許是因為我歸期提前,與他派去的人錯開了。」原來寒汐那麼在意自己的感受,唐不驚心中一暖,展顏露出微笑。
寒汐凝著唐不驚:他比離開之前黝黑了一些,也清瘦了許多。想來漢中重災之地,條件十分艱苦。除此之外。幾日幾夜趕路,唐不驚的眼窩深深地下陷,下巴上布滿了青色的胡茬,只一雙回望著自己的眼睛。漆黑如點墨,明亮勝繁星。唐不驚的笑容中也充滿了疲憊和睏倦,令寒汐心疼不已。
「你究竟幾夜未睡了?」她開口問道。
唐不驚不在意地笑了笑:「唔,趕路的幾日,一直匍匐在馬背上。實在睏倦極了的時候,也會邊騎馬。邊小憩一下。你瞧我的騎馬技藝多好,即便是睡著了,也都沒掉下來。」
見他累成這般模樣,還有心思開玩笑逗自己開心,寒汐眼圈通紅:「你……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我沒事。」唐不驚拉過寒汐的手,在她手心輕柔地印下一個吻,「倒是你,怎麼我才離開一個月,你就把自己照顧到水牢裡去了?」
「哪有?」寒汐被他這麼一說,俏臉微紅,立即伶牙俐齒地反駁,「這是我的計謀,計謀你可懂得?我這是使用『苦肉計』,離間太子和司徒且菡的關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一計使出來,可不是讓太子徹底厭惡了司徒且菡。這叫做『誅心』!」
許久未見她露出這般忸怩的小女兒情態,唐不驚一時竟看得痴了。他唇邊笑意愈濃,道:「哦,原來你的《孫子兵法》真沒白看,都會使用計謀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日後我可得當心,免得哪一日你衝著我使出什麼計謀來。」
「你!」寒汐惱羞成怒,推搡了唐不驚一下,嘟起嘴,道,「哪裡睏倦了,我瞧著你精神地很!」
唐不驚再次拉過她的手,哄道:「好了,不打趣你就是了。我聞著屋裡有飯香,倒將肚中的饞蟲勾起來了。」說著,向來高華的貴公子竟帶了幾分撒嬌的意味,可憐兮兮地道,「寒汐,我餓了……」
寒汐的心被他這一句喚的,瞬間就軟了:「你來得巧了,我剛剛開始用晚膳,你可有口福了!」
二人牽著手,回到吊腳小木屋中。桌上擺著一碗白飯,兩道青菜,和一碗湯。唐不驚在桌邊坐下來,寒汐立刻給他也盛上一碗飯、一碗湯。
「本以為只有我自己吃,這飯好像略顯清淡了些……」看著桌上一道蒜香青菜梗,一道小蔥豆腐,連湯也是極平常的蛋花湯,寒汐突然有些沒了底氣。她怕唐不驚吃慣了山珍海味,這些東西根本吃不下。
然而唐不驚卻絲毫不介意,他拿起碗筷,飲下一大口湯,又每道菜夾了一筷子嘗了嘗,抬頭微笑:「真沒想到,你在浩英山錦衣玉食慣了,竟也能有這般不錯的手藝!青菜清湯最是適合幾日未曾好好吃飯的我了,太過油膩腸胃會受不了。」
寒汐如何不知,這是唐不驚看透了自己的心思,特意來安慰她的。他總是這樣,體貼周到,卻從不刻意顯露出來。
吃著吃著,他突然說道:「回京之前,我尚不能肯定,我們是否還能如此和睦平淡地相處在一處。還能與你一同安穩地吃飯,真好。」
他的一句話,生生讓寒汐濕了眼眶。憶及之前與他的矛盾,她強忍住眼淚,道:「唐不驚,對不起。之前的事,是我太過任性了。我,不該輕易就被楚煙離間,讓你傷心失望。」
唐不驚伸手揉了揉寒汐的頭髮,眸光明亮,燦若星辰:「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不該放你離開的。寒汐,多謝你還能讓我回到你身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