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兒。」
聽到熟悉的呼喚聲。陸慎腦中浮現陸逸仙寵溺的神情。
陸慎猛的轉身,身後卻沒有陸逸仙的身影,軟臥包廂外的通道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乘客。
還有兩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孩子,看他看過來,一起捂著嘴偷笑,眼神促狹又大膽的飄向陸慎。
陸慎不能確定,自己聽到的聲音是不是父親的呼喚,他搖了搖頭,緊了緊背包,走下了火車。
出站的人特別多。陸慎從來沒見過這麼多人密集的擁擠在一起,包貼著包,胳臂挨著胳膊,還有孩子被擠哭了。
大家像是被壓實的一麻袋玉米粒,在一個狹窄的出口快速的傾瀉,擁擠又雜亂的向出站口移動。
出站口檢票的大姐根本來不及看票,只要你揮舞著票根,她就在腰間擺擺手,讓你趕緊通過。
各種煙味,汗臭味,還有說不清的味道混在一起,一陣陣衝擊陸慎的鼻腔,他在人流中慢慢往前踱步,不自覺的捂住了鼻子。
足足花十幾分鐘才出了站,擺脫渾身大漢的陸慎,眼前豁然開朗。
此刻太陽還沒完全出來,東方剛剛發白。
視線中最顯眼的,是出站口正對著的,遠處一棟白色的高樓,最少有二十層,像是一塊白面饃饃切片立在那裡,樓頂還有一個像圓球型的東西。不久之後,陸慎就知道那是大名鼎鼎的天京國際飯店。
陸慎順著人流向天京站的廣場走,此時耳中響起《東方紅》的音樂,他回頭看向天京站尖塔頂端的巨大四面鐘,此刻指針指向了七點正。
「住賓館嗎?五十一天。」一個一臉憨厚的大姐,走到陸慎的身邊大聲的問了一句。
不等陸慎回復,她又到旁邊人那裡重複了一句,還舉起了一塊小紙牌子。
陸慎想起小芹爸爸的叮囑,在這種人多又複雜的地方,不想多待,也不去和陌生人搭話,直直的隨著人流向廣場外走去。
他像一條魚一樣,悄無聲息的融入了天京城這座波瀾不驚的大湖中。
灰霧中
看著眼前用臉上小手托著一塊銅牌的的怪物,陸逸仙剛剛緩過來,初見時驚恐的心情。
他發現眼前這個怪物,沒辦法進入自己所在的這塊被雨水所包圍的黑霧空間,只敢在外圍繞著自己飛舞,發出「嘻嘻哈哈」的喜悅叫聲。
「咳咳,這位,這位先生?還是女士?你好,請問您怎麼稱呼?」
陸逸仙不知道對方是男是女。聽聲音,好像有男有女。
「鄙人侯三,見過主人。」
侯三停止了飛舞,第一時間變化了形體,黑霧散去,變成了一個和陸逸仙年紀相仿的男子形象,他身穿一襲長袍,彬彬有禮的懸在雨水之外,雙手握住銅腰牌,拱手行了個禮。
「主任?」陸逸仙連忙也拱拱手。「您客氣了。我就是一個普通的農村教師,您叫我老陸就好。」
「老陸?」侯三精神一振,趕緊把腰牌舉高到面前,腰牌背面的一個「陸」字,擺的端端正正。
侯三此刻感動得有點想流淚。「主人,您終於出現了,侯三服了,您終於肯出現了。我願意跟隨您孝犬馬之勞,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陸逸仙此刻非常懵:「侯先生,咱們是不是第一次見面?這其中好像有什麼誤會?」
「沒有誤會,主人,這是您的腰牌。」侯三畢恭畢敬的又把腰牌放到了自己臉上貼好,還把有「陸」字的一面朝著陸逸仙展示。
「侯先生,我記得我死了,然後一道閃電之後,我又醒了,後面我又睡了一會兒,今天是初幾了?」陸逸仙看了看那腰牌,沒有什麼印象,應該不是自己的東西,眼前的怪人怎麼把這東西放臉上?難道是裝飾品,類似項鍊耳釘啥的?
侯三暗暗心涼,心道:「還以為主人是個鬼修,沒想到已經死了,死了那也是鬼了。據說鬼修修到7級8級會身體朽壞,但是鬼體強健不歸永寂之海,難道眼前的主人已經是7級以上的大高手了?」
想到這裡,他直接「噗通」一聲,凌空五體投地的跪下。周邊明明是一片虛空,侯三硬是變出一小塊地面和自己膝蓋相撞,達到出聲音的效果。
「主人,侯三剛剛沒行大禮,請您責罰!」
陸逸仙看他在面前貼地跪拜,趕忙伸手去扶他。剛剛動念,他身邊的黑霧就消失了,雨水也沒了。
他托著侯三的手臂,入手軟軟彈彈,像是扶著一大塊兒果凍,完全沒有肉體的感覺。
「侯先生,咱們初次見面,怎麼行這麼大的禮?快起來,快起來!」
「主人,我總算找到你了。」侯三順勢起身,畢恭畢敬的把腰牌從臉上取下,送到陸逸仙面前。「這是您的勇士樓腰牌,您是自己收好,還是我來存著?」
陸逸仙看著面前的腰牌,努力回憶自己家裡的物件,應該是沒有這種,一看就是古董的玩意兒。
他連連擺手:「候先生。您肯定是認錯了。這不是我的東西。」
侯三聽他說的真誠,心道:「難道是我搞錯了?」
順手把銅牌貼在自己額頭,侯三站起身,再一拱手,笑著問到:「道友,不知你在此地修行多久了?這是何處仙鄉,哪位高人的洞府?我還能出得去嗎?」
「修行?」陸逸仙這時候有點明白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又打量了一下候三的身體。抬起雙手搓了搓手指,回味了一下剛剛扶起侯三的感覺。
「我的身體怎麼那麼虛啊,像透明的一樣?侯先生,你也是呢。」
侯三忍不住「嘿嘿」笑出了聲,「咱們都是鬼,鬼肯定和人不一樣嘍。」
天京城。
出了天京站廣場,陸慎坐上了一輛公交車。
他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下車,只知道大家都在往上擠。
陸慎自己這時候也沒有想去的目的地,乾脆先離開這人流涌動的天京站廣場。
1995年的公交車,雖然上車的時候,上去的人特別多,但是下的也很快。
公交車在路上跑起來並不算慢,陸慎上車後,還幸運的擠到了一個靠窗的座位。他抱著自己的背包,興奮又好奇的看著車窗外的車流和人流。
天京的馬路上,不但有馬牧縣縣長坐的那種四方小轎車,還有黃色的麵包車、高大的軍綠色吉普車、紅白相間公交車,奔馳在路中間的主道上,各色車輛打著喇叭,像是一群歡快的小狗奔向前方。
公交車開過去的一路上,塵土飛揚,陸慎透過沙塵向外看去:路兩邊布滿了高高的吊機,一棟棟高樓此刻正在施工,抬頭看過去,上面爬滿了工人,像是螞蟻在大樹上緊張忙碌。
公交車走了一會兒,車速慢了下來,道路兩側開著各種小小的門店,把陸慎看得眼花繚亂,記不清這些招牌到底賣啥。
路旁都是趕去上班的人們,有的騎著自行車,有的騎著摩托車,還有騎著三輪車的,就在公交車和各種車輛旁邊穿梭。
再往外一層,步行的人也很多,女人們胳膊挽著胳膊,笑聲穿透汽車的喇叭聲,傳到陸慎耳中。
一些穿著緊身牛仔褲男人們也勾肩搭背,留著長長的、蓬鬆的髮型,坐在路邊欄杆上,一邊抽菸一邊聊著天。
還有夾著公文包,身著一襲風衣的半禿男人,行色匆匆的走在路上,伸手攔下一輛黃色麵包車,上車揚長而去。
陸慎看得津津有味,這都是在高家莊十幾年沒見過的光景,天京真是繁華的大都會。
「咕嚕嚕。」坐了近一小時的公交車,陸慎感覺到肚子開始發聲抗議了。此刻車上已經沒多少人,列車員坐在中門座位上喊到:「海淀黃莊到了,黃莊到了!」
陸慎看到窗外不遠處有兩個三輪車,圍著幾個人在那裡買早餐,趕忙起身喊到:「阿姨,我下車!」
車門「嘁」的一聲打開,售票員斜了陸慎一眼,咕噥道:「下回早點兒到門口等著,甩過去站可沒辦法停車。」
陸慎連忙點頭,趁著車門打開的空檔,抬腿跳下了車。
三輪車那邊飄來淡淡的香味,陸慎順著味道就向那邊走去。「這味道挺香啊。」
只見三輪車旁的幾個人都在排隊,靠裡面的倆人直勾勾的看著三輪車後廂,靠外面的倆人已經吃上了,他們都是雙手握著一個大煎餅,啃得不亦樂乎。
三輪車後廂是一個立起來的「凹」字玻璃框架,裡面一個大個子年輕人,穿著軍綠色衣服,滿頭大汗,正在攤煎餅,旁邊站著一個年輕女人,圍著圍裙,面對著一個黑黑的餅鐺,正把一勺稠稠的麵糊放上去,麵糊受熱,馬上開始冒煙。
此時女人抬頭看到陸慎,熱情的招呼:「您來幾個煎餅果子?要加雞蛋嗎?」
陸慎這才看到玻璃框架的玻璃上寫著「煎餅果子,1元。」摸了摸肚子,回到:「老闆,來三個,不,四個吧,都加雞蛋。」
「好嘞,加雞蛋一塊五,您得稍等會兒。」女人說著話手上可不慢,做好的煎餅,遞給了前面排隊的人。
這時,大個子男人的煎餅也做好了。剛剛排隊的4個人,一起離開了煎餅攤兒,只剩陸慎一個人等在攤前。
陸慎是第一次見煎餅果子,看他倆的做法,覺得很是有趣。
1勺濃稠的麵糊,鋪在黑黑的餅鐺上,用一個小竹蜻蜓抹勻了,等稍微加熱一會兒。打上2個雞蛋,還用竹蜻蜓抹開。
等待十幾秒,老闆拿鏟子把煎餅翻個面兒,刷上黑黑的醬汁和辣椒醬,撒上蔥花香菜,最後放上一塊炸的金黃的薄薄的脆麵餅,捲起來用鏟子一切兩半,一套煎餅果子就算完成了。
陸慎接過噴著熱氣的煎餅果子,張口咬下,倒是一點也不燙,他就邊吃邊等著後面的三個。
老闆娘看他只背了個背包,就熱情的問道:「小伙子,你也是來買電腦的?」
「電腦?」陸慎第一次聽說這個詞。
「到中關村,不都是來買電腦的嗎?」老闆娘做煎餅不耽誤聊天,「還是來買配件的?」
「剛剛那幾個都是在這邊公司里做的,天天來吃我們的煎餅果子,聊的都是什麼康柏,386、486。」老闆娘說著,又一個煎餅果子做好了。
陸慎接過新的煎餅果子,第一個已經下肚,又大口吃起來第二個了。
「高月,你又不懂電腦,先把煎餅攤好吧。」老闆抹了把汗,批評老闆娘話多。
「鍾悅民,我不懂電腦,你懂?蔥花不多了,你再切點。」高月嬌嗔的白了老闆一眼,也不再多和陸慎聊電腦的話題,又把一勺麵糊放在餅鐺上,熟練的做了起來。
老闆轉身拿起菜刀就「哐哐哐」的開始切蔥,陸慎掃了一眼,他刀法還真不錯。
「再切細點,這麼大塊不行…」
「你懂個屁,大點才口感好」
不多聽這倆人打情罵俏,陸慎埋頭又把第二個煎餅果子吃完了。
等到陸慎開始吃第三個煎餅果子的時候,老闆娘都驚了:
「小兄弟,別吃撐了。」
陸慎不好意思的放下煎餅果子,「姐姐,我的胃口比較大。麻煩問一下,我準備在天京住一段時間,哪裡的招待所便宜一點,只要乾淨就行。」
老闆娘眼睛轉了轉,問道:「你是剛來天京?哪兒人?多大了?」
陸慎「恩」了一聲,「今天剛到,我十七了,中原省人。」
「來天京旅遊?準備住多久?」
「少了一個月吧,多了就看情況。」
老闆娘煎好了第四個煎餅,遞給陸慎。「我公公那邊房子空了一間,交通還是很方便,在公主墳,一個月只要五百,但是要幫忙打掃衛生這些,你能接受嗎?」
老闆聽到這裡,跑出來要說點什麼,被老闆娘瞪眼制止了。
「五百啊,貴了點,能便宜嗎?」陸慎覺得這價格有點貴了,但是對比住每天招待所肯定便宜的。
「五百不貴了,你住招待所一個月拿不到這個價,小旅館一天最少三十五十,去國際飯店都不夠住一天。」老闆娘開始搖動三寸不爛之舌。
「那不一樣啊,我這是住其中一間房吧?還要和你爸爸一起住?」陸慎有點猶豫。
「沒事沒事,我公公人很好,是部隊退休老幹部,養花養草,打打太極拳,沒啥太多事兒煩你,你安心。」老闆娘聽出陸慎有些顧慮陌生人,給陸慎吃一顆定心丸。
「這樣,你先交一半的租金,一會兒中午收攤你來找我們,咱們一起過去看看。」
「應該是看完了給一半租金吧?我還沒決定住呢。喏,這是六塊錢煎餅錢。」陸慎警覺的說,心想:「萬一你們跑了,我哪裡找你們。」
「看我這腦子,那就中午一起去看房間,你過一個多小時再來,咱們一起過去。」
離開了煎餅攤,陸慎此時也無處可去,他就在附近溜達著,每個門店都湊過去看個新鮮。
「最新的康柏筆記本,兄弟,進店裡看看?」剛走到一個門店前,就有小伙子熱情的在門口招呼。
陸慎好奇的走進門店裡,就看牆邊桌子上都擺著一個個黑盒子,有一個黑盒子亮著屏幕,下面貼著一張彩色大紙,紙上寫滿了數字和英文:「CPU」「軟驅」
「價格:12888元。」
這個價格晃得陸慎眼睛都直了,他沒敢接小伙子遞過來的水杯,問道:「廁所在哪裡?我有點急。一會兒再來。」
ps:天京地圖開啟,今天只有這一章哦。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1s 3.65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