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鬼穴,那肯定不行!」陸慎直接拒絕了侯三的提議。
開什麼玩笑,自己母親如果還活著,可能還在天京生活呢。而且據說還有舅舅什麼的,這些親戚,怎麼能被侯三這老小子一句話,全給變鬼奴?
侯三「呵呵」笑出聲,繞著陸慎不斷飛舞,黑色霧氣中閃現各色變化的人臉和表情,卻不再開口提出建議。
陸慎此時有點混亂,「我記得我剛剛喝酒喝多了啊。就是在房東家吃晚飯的時候,酒喝多了。」
「還記得我在歸德城,樹女家裡也是喝多了。今天晚上還要去和若男隊長他們一起吃火鍋?火鍋是什麼?沒吃過,一定要去試一下。」
此刻,陸慎發現了自己的記憶出現了混亂。
他的認知出現了極大的分裂,這個分裂讓他頭痛,難受的程度遠甚於喝醉了酒的感覺。
他猛的想起,自己在歸德城的時候,曾經模模糊糊,記得一些天京城和高家莊的事情。
在天京城和高家莊,他也是模模糊糊記得歸德城的事情。
在那時他的記憶中,每一邊都是另一邊的夢境!
不論是在哪一邊,因為睡覺或者喝醉倒下,醒來就會回到另一邊開始正常的生活,這太詭異了!
但是,在自己的上九宮灰霧中,陸慎突然可以同時清楚的記得,兩邊世界的很多事情!
這裡卻是唯一一個,自己掐胳膊感覺不到疼痛的地方。
「難道這裡才是夢?」陸慎想不出更好的解釋。
如果按照是否能感到疼痛來劃分是否夢境,那麼現在自己是在做夢。因為這裡感覺不到疼痛,還和陸逸仙這個死去的人在一起,對話聊天。
「那其他兩個地方算什麼?」
那兩個地方,自己不論是和高明高峰打架,還是落在神樹上受傷,疼痛都是實實在在的。
「那兩個世界都是真實的?」這個念頭在心中悄然升起。然而理智告訴陸慎,這非常荒謬。
到底什麼是夢,什麼才是真實存在的現實?!
「爸,我有個問題很苦惱。」
陸慎找不到答案,抬頭看到陸逸仙擔憂的眼神,忍不住開口發問。
「狗兒,說吧,我聽著呢。」
陸逸仙看著兒子的表情,從迷茫到緊張,再到不解和焦慮。
雖然他不知道陸慎經歷什麼思想風暴,但是既然兒子肯說出來,那麼自己這個做父親的,就是最好的聽眾。
「爸,你是真實存在的嗎?還是僅僅是我的一個夢中影像?你到底是誰?我和高家莊的人親手埋了你,還給你堆了一個墳頭。」
陸慎問出了一個沒那麼複雜的問題,他想從確認陸逸仙的狀態開始,先判斷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再來進一步判斷那兩個記憶中的「現實世界」是真是夢。
陸逸仙看著陸慎,錯愕的答道:
「狗兒,我是陸逸仙,我知道自己死過,現在又醒來了。我覺得自己是活著,是真實存在的,至於怎麼證明,我要想想。」
「如果只有皮膚觸摸的感覺,恐怕不能證明我真的存在,用眼睛看到,也是不能完全證明吧。」
「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哲學問題。我在大學裡面研究過,這個命題很複雜。」
陸逸仙苦惱的扶了扶額頭。「如果按照物質決定存在的哲學思想,我就不該存在,因為我記得我死了,肉體也不在了。」
陸慎苦笑,「是啊,我連孝盆子都摔過了,莊裡人還有說我不孝順,都沒跪在碎片上呢。」
陸逸仙「哈哈」一笑,繼續說道:
「雖然我記得自己死了,但是我認為我還是存在的。因為當我還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存在,那我就應該存在了。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嘛。」
看陸慎聽的似懂非懂,陸逸仙也不多解釋,直接說出了自己還存在的結論。
「雖然存在不見得是活著。」
這句話陸逸仙沒說出口。他舉手示意陸慎繼續說下去。
確認了父親還是真實的存在。陸慎就開始回憶自己的經歷:
在壽宴上被侯三吊起來。
做夢去了神樹,偷吃了樹女的祭品。
在樹女第一次做喪事的時候,回了高家莊的家。
在歸德城外打魚,加入了捕魚小隊。
這些經歷,回憶起來又像是看電影一樣歷歷在目,所以描述的時候也非常清楚。
侯三也在旁邊安靜的聽著,等陸慎講完,他已經五體投地虔誠跪拜了。
「還有個很奇怪的事情,我之前一直沒發現,因為我每到一邊,就記不清夢裡的事情。今天在這裡,覺得非常奇怪。」
「我醒來就在其中一邊,哪怕我已經在另一邊過了很多天,醒來這邊的其他人,只是看我睡了一覺,兩邊過去的時間對不上。」
「我之前記不清夢裡的事兒,做了夢又記不清咱們家的事兒,所以一直忽略了這個問題。」
陸慎開始的時候,認定高家莊才是真實的,歸德城和樹女都是自己在做夢夢到的人和事。
現在如果從疼痛感判斷,兩邊都像是真實的,那麼時間的流速就對不上,陸慎對這塊非常不解。
陸逸仙聽到這裡,努力的理解了陸慎絮絮叨叨的訴說,心裡有了點眉目。
他心想:「難怪兒子這麼頭疼,這經歷真是複雜,古人都說難得糊塗,這一刻有點體會到了。」
他想了想,有點猶豫的答道:「時間這個事兒,我大概可以理解你的經歷,我打個比方吧。」
「就像你玩捉迷藏的時候,藏到了柜子里,你覺得過了很久很久也沒人找到你,但是找你的人覺得,只是剛剛找了一小會兒。」
「你只要在柜子里,沒有手錶,沒有鬧鐘,在黑暗之中,就永遠不知道外面過了多久,因為你沒有觀察和參照時間流逝的對象。」
「我們知道現在時間過了多久,靠的是觀察參照。但在做夢的時候,一個夢可以過幾個月,甚至夢到自己過了一輩子,醒來一鍋米飯都沒煮熟,這不是很正常嗎?」
陸慎聽到這裡,覺得很有道理,連連點頭,黃粱一夢的故事,從小就聽過。
「還有個關鍵的事情,你忽略了。」
講到這裡,陸逸仙此刻突然想通了,他激動的用手指著陸慎,「是樹女,也許還有神樹!」
「你說第一次看樹女做喪事,你消失了,樹女沒見到你,自己獨立完成了喪事,在那之後,你都是睡覺或者昏倒後,回到了高家莊和縣城。」
「這說明什麼?說明從那時候開始,你被樹女和神樹觀察了,就像捉迷藏被發現的小孩子。」
「從那之後,你就不是歸德城這個夢中世界的外部了。你同步了樹女的世界,那裡成了你的另一個現實世界。」
陸慎聽到這裡,心中霍然開朗:
「沒錯!高家莊和歸德城兩邊都是真的世界。」
「這就說得通了!那麼只有上九宮,這個感覺不到疼痛的地方,才是我真正的夢境。」
「只有這裡,才是沒有實體的鬼在和我對話。」
一念至此,陸慎所在空間一片大亮,周圍看不到邊際的灰霧,劇烈的沸騰,翻滾著向外擴散,顏色也變得越來越淡。
陸慎腳下出現了綠色的草坪,遠處有了黃色土地,頭頂多了碧藍色的天空,一團團白雲出現,正如自己在神樹祭師小院和樹女一起看到的天空一樣!
陸慎的身體猛的向天空躍升,他看到腳下的草坪距離自己不斷變遠,整體卻沒有縮小。
停在距離地面幾十米高的高空,陸慎手輕撫白雲,白雲軟軟的,濕濕的。他低頭看向腳下,那裡有光。
此刻,陸逸仙周身大放光明,率先向高空飛了過去,很快就飛到了陸慎上方的天空,在白雲之上。
陸慎抬頭看去,陸逸仙已經飛到極高處,散發柔和的光芒,看不清了身形。
他像是一輪朝陽,正掛在了陸慎左手天邊,照的下方草坪和黃土地一片光明。
侯三此刻保持著跪拜的姿勢,也跟隨陸逸仙飛上了高空。
他在比陸逸仙略低的另一側,化成一團巨大的蠕動的黑霧,黑霧中又凝出一面鏡子,反射著陸逸仙散發的光芒。
下方的黑霧擋住了陸逸仙所化太陽的部分光明,讓這一側的草坪一片昏暗。
「這是?太陽和月亮?」
陸慎看著眼前一分為二的天地,福至心靈。他提起手掌,一隻大毛筆出現在手中。
他在光明一側,懸空寫下一個隸書「乾」字。
「乾」字飛到陸逸仙所化的光球身側,「砰」的一聲巨響,散作了滿天金粉。
隨著金粉的灑落,下方的草坪開始開出各色的花朵,蝴蝶蜜蜂在其中翻飛,田鼠也在草坪中穿梭。
陸慎再提筆,在昏暗一側寫下一個隸書「坤」字。
「坤」字乳白,飛到昏暗一側的天空,像是牛奶融入咖啡,融入了黑霧中的鏡子鏡面上。
黑霧中的鏡子開始扭曲,旋轉。黑霧下方草坪變得高大,開出花朵,結成果實,果實落地,最後只剩下黃黃的荒草。
陸慎拍了拍手,大筆消失,他雙腳又踩到了草坪上。
陸逸仙和侯三又出現在陸慎兩側,仿佛剛剛發生的都是一場虛幻的電影。
頭頂的太陽和不遠處的月亮,腳下的草坪和身邊飛舞的蝴蝶,卻又都在眼中。
「還煩惱嗎?」陸逸仙微笑看著陸慎,走上前,輕輕的抱住了他的肩膀。
侯三仍是跪拜在地上,一言不發五體投地。
「爸,我還不是很明白。」陸慎轉身抱住陸逸仙,把頭埋在陸逸仙胸口。
再起身,陸慎臉上的已經沒有了迷茫和焦慮,他笑著說,「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這樣挺好。歸德城今晚吃火鍋,我現在知道怎麼去了。」
陸慎抬腳走進了昏暗的地界,他看了一眼頭頂的月亮,再邁步,已經踩在了月亮邊緣,憑空消失了。
天京城,公主墳
「老鍾,鍾哥,這小子怎麼這麼沉啊。」
「唉唉,我都這把老骨頭了,還要幹這事兒,想當年抗美援朝的時候,抬個把人算事兒麼?真是老了啊」
「不老不老,我看鐘哥你酒量不減當年。」
「那肯定,咱們繼續再喝點?」
「喝點就喝點,走走走。」
ps:特別感謝陸美美、無羨梨子兩位讀者的推薦票。
小鯨在此作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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