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
在這個時代,還是被國人經常掛在嘴上,但真要是讓他說什麼是民主,沒有幾個人說得清楚的東西,因為這是舶來品。
其實說的人和聽得人都不信,民主就像是一句口號,只要有了口號,做任何事都有了理由,哪怕是錯的。
用一句文藝一點的語法來解釋民主就是:我不一定認同你,但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
通俗一點就是:有事大家商量著來。
可問題是,國人的事情,總是商量來、商量去,最後變成了一場鬧劇。而置身其中的人,卻絲毫沒有感受到有什麼不同。於是民主就很快變味了,變得鄉土氣十足,成了鄉間祠堂內爭祖產一樣的吵鬧,而且甭管有沒有道理,都要中氣十足,深怕在氣勢上弱了對方,最後吃虧的是自己。
王學謙對民主,是舉雙手贊成的,但是對於民主,這個意識形態的實現過程,他是望而卻步的。
黃楚九:「我們的政黨,應該能夠體現寧紹人的吃苦精神,寧波人就是走的再遠,背井離鄉,也不會忘記四明山……」
「呆氣,誰沒事把一座山當成政黨的名字?要是被人誤解成是山大王的山寨子政黨,你是進山當土匪啊!還是開你藥房,繼續哄騙大眾?」虞洽卿對黃楚九的為人非常不齒,對方一個賣藥的,還是賣『假藥』的(其實黃楚九的中法大藥房裡的主打產品補腦汁。在後世有一個更為高大上的稱呼——保健品),竟然搖身一變成為了眾議院的成員,怎麼能不讓他生氣?
國人重立德立言立功。浙江要是組建政黨,起的名字有自己的一份功勞,立德都是沒有指望的,立言也夠嗆,但是立功是實打實的,這會帶來莫大的好處。
就是不想爭的人,也加入了其中。何況虞洽卿是一個對運動非常執著的人呢?
早年的時候,支持『國黨』。有一部分周圍大環境的原因,還有就是他對於政治的熱衷,並非是出於對國家的責任。這些年,隨著朱葆三因為在對日態度上的一時不慎。別人抓住痛腳,死追猛打,不得不辭去了全國總商會副會長的職務,另外在上海總商會中也退隱出眾人的視線。
要不是寧波的崛起,朱葆三的最後幾個年頭,估計只能在家裡當寓公了。
人道七十古來稀,習慣了人前人後的簇擁而行,哪裡受得了庭院看春秋變幻的冷清?
虞洽卿也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生意上,其實他的寧紹輪船公司。本就不是一個大公司,就四條船,要不是四明銀行由他打理。他的社會地位在上海灘只能算的上中等民望。
但是有了一家資本在200萬以上的銀行,儲蓄資金超過千萬的銀行作為後盾,虞洽卿的腰杆子才挺立起來。原本漸漸冷去的從政之心,也漸漸的熱了起來。而眼下,不管是『直系』無暇顧及南方也好,還是整個國內的大環境。浙人自治的契機已經擺在面前,為家鄉辦事。不但能夠積累足夠的人望,還能獲得更多的利益,這等好機會他可不會放棄。
黃楚九也不是出身書香門第的人家,肚子裡的墨水也有限的很,民主、政黨,這些東西,他都是一概不知的,想要說些讓人眼前一亮的話來,也是絕無可能,張開嘴巴,想要反駁卻發現腦袋空空,最後正好退而求其次,惡狠狠的瞪眼道:「虞老闆,你說叫什麼好!」
在座的,都已經是議員的身份。他們別的不知道,但是卻明白,議員在歐美社會裡可是一個尊貴的稱呼,而黃楚九卻開口就叫他虞老闆,怎麼能不讓虞洽卿生氣?
至少客氣一點,就算不叫虞洽卿、虞老闆,虞會長總不會太為難吧?
還沒有開始談事,一個賣藥的,一個跑船的就已經掐了起來。
呂公望看著眼前的景象暗暗搖頭,拄著手中的拐杖,在青磚地上用力的頓了一頓,見周圍安靜了不少,才開口道:「浙江的未來,不是你們吵架的爭口舌之利的時候,這是關鍵時刻,誰要是拆台,別怪老朽我不給面子。」
人的名樹的影,呂公望在浙江當年是各界名流公推的督軍,雖然……呂老太爺見到當兵的要哆嗦的一個人,當然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氣的,總覺得當兵的不講道理。
當然了,從督軍的位置上被帶兵打仗的趕下台來,有這樣的怨氣,也不能埋怨他不是?
「諸位,這次議題議的是我浙江的大事,把你們做生意的那副嘴臉都給我收起來。這個議題明天是要交國會的,可不是街頭的買賣,可以胡亂的討價還價,到時候丟臉的可不只是你們,還有我們整個浙江人!」
「呂老息怒!」
「是啊!我們不過是鬧著玩!」
「鬧著玩,好玩嗎?」
黃楚九和虞洽卿面面相覷,心裡也是吃不准呂公望的意思。呵斥他們的這位爺,別說紅臉了,就是說話的次數也不多,典型的菩薩脾氣,怎麼這時候卻對他們不留情面了呢?
作為一個失敗的政客,呂公望當年被趕下台之後,並沒有死心,而是去了歐美研究一番列強的社會制度,也是有一套自己的想法。
「諸位都是浙江的俊傑,人傑,老朽倚老賣老,說說前兩年在英國看到的一些東西,算是拋磚引玉……」
「呂老過謙了。」
「是啊!」
「誰不知道在座的,說起對於民主的認識,誰都比不上呂老。」
……
呂公望滿意的聽著奉承話。人的年紀大了,就聽不得那些帶刺的話:「老朽當年去英國,發現英國的政黨很多。但是主要的政黨就幾個。保皇黨,也就是保守黨;民國廢除了君主制,自然沒有了保皇黨和保守黨一說。自由黨,也是貴族組成的政黨,崇尚貿易自由和民主自由……」
不知不覺之間,呂公望說到了英國第三大政黨——工黨。
「工人也能參政議政?」
「傻氣,你懂個嗦嘻……工人怎麼就不能參與國家大事了?」
「哪個……呂公。您老別生氣,我們不是見識不夠嗎?」
呂公望蔑視的看了被他呵斥的對象。不屑道:「你們一個個都鑽在錢眼裡,能有多大的見識?」
「工黨雖說是公會組成的政治聯盟,但是你以為作為代表的政客就是工人出身?」
……
呂公望一口氣說了半個多小時,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一通話,似乎把所有人都給鎮住了。
其實,當年呂公望去英國的時候,由於語言不通,只能一天到晚站在窗台前抱怨英國的冬天有多糟糕。他這些說辭,都是從去英國留學的小兒子那裡現學現賣來的。僅僅是一個英國政黨集團的介紹,就能夠把周圍的人唬的一愣一愣的,就可見喊了十來年的民主,對國人的印象足可見孰輕孰重了。
「您是說我們也叫『自由黨』!」
呂公望表現出一種滿意的姿態。點頭道:「還不夠,我們是崇尚社會民主的黨派。」
「就叫自由民主黨?」
衢州的議員表示,偏安一隅是弊病。要革除。
有人附和道:「就要國家自由民主黨。」
「要突顯出社會的重要意義。」
「簡單,加上去……就叫國家社會自由民主黨。」
「還有工人不懂政治,我們多受累,捎帶著把他們的想法傳達上去……」
很快議員們發現一個問題,他們非常迫切的希望把所有他們能夠代表的人和組織都加上去,但是發現最後的結果確是一個人讓聽者蛋疼的超長的黨派名字。
國家社會自由民主工人……黨。
朱子興倒是有什麼說什麼。雖然別人都聽出好像出問題了,而且還是一個很大的問題。但是絕對沒有一個人會在這種場合說出自己的不解和疑惑。都怕被人嗤笑。可他沒有這樣的顧及,納悶之餘就開口了:「我怎麼聽著像是當年光緒皇帝死的時候的封號,長的就是讓人記不住。」
可對於朱子興這樣的花花公子來說,記不住是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了,可是有人的記得住啊!
同天崇運大中至正經文緯武孝睿智端儉寬勤景皇帝。
當皇帝的時候的諡號,就是這麼長,就是這麼任性。要是有心人去把這個諡號上的所有的字都解釋一番,好像說的和光緒皇帝什麼關係都沒有。
當然對付一個死人,糊弄一下也就算了。
可對於浙江的議員來說,他們的政黨還沒有建立,就被一群各懷心事的人弄得面目全非,似乎……還不如沒有來的實在。
不過到了這個份上,上面想到的字,刪掉哪一個都不合適,因為這對應的可是提議的那個人的面子。這樣一來,就開始為難起來,有人捂著牙哼哼唧唧的,就是不想開口。
朱子興見眾人都看著他,不覺有異樣的問:「你們都看著我幹嘛?」
揭蓋子的朱子興顯然沒有意識到,他讓所有人都為難了,還傻呵呵的樂道:「子高,你說到底選哪個比較好?」
「子高不在,他在剛才我們議論的時候就匆匆離開了。」
呂公望很不負責任的笑道:「這就好辦了,把所有想好的名字寫在紙上,讓子高選,反正他沒有參加,顧慮反而少一點。我可說好了,他選什麼,諸位到時候可不要跳起來!」
「呂公說笑了。」
「那麼送信的重任就交給朱賢侄。」
朱子興驚愕的眼神從眾人的臉上一一停留,最後有些羞愧道:「剛才我走神了,也不知道誰提議了什麼……」
眾人長吁一口,相繼笑道:「如此最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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