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還款時間不能改動。」
「康斯丁爵士,感謝您民國政府的信任,但是正如您所說的那樣,這是一個必須要改動的條款,因為還款的金額已經減少,沒有理由,繼續延續47年的還款期限。不過或許我們還有變通的辦法……」
「哦!」康斯丁爵士挑眉的樣子,仿佛根本就不相信,民國政府能夠在短時期內償還這麼一筆天文數字。
王學謙認真的點頭道:「前一段時間在上海試運行的鐵路建設債券,讓我們看到了新的希望。」
「這個……」
康斯丁爵士想要開口拒絕,但是卻非常為難。說不為難,是假的。康斯丁爵士是英國政府派遣的駐上海總領事,雖然還沒有上任,但是能夠參與如此重要的談判,顯然已經給予了充分的信任。
重光葵看了一眼談判的情況,整整一個上午,他都沒有喝一口咖啡,也沒有多說一句話。但在這個時候,他卻開口道:「諸位,相比談判已經非常勞累了,不如先休息一下。」
康斯丁爵士口乾舌燥的拿起面前的咖啡,一口灌下大半杯咖啡,顯然這樣口舌如簧的爭論,對於他這樣年紀的人來說,體力消耗起來也是非常快的,立刻點頭道:「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建議,其實某些問題不用著急談,畢竟大家在關鍵問題上獲得了一致的認同,旁支細節上的推敲,就可以緩一緩。」
康斯丁爵士說是緩一緩,可真的要是『緩一緩』了,所有人相信,康斯丁爵士甚至會忘記還有著一場談判。
反倒是重光葵的表現讓人懷疑,除了在開始的時候,那段讓人意味深長的立場表態之後,仿佛面前的這場談判似乎和自己毫無關聯了一樣。這時候開口,仿佛像是在找存在感一樣,讓人不解。其實,不管是王學謙也好,顧維鈞也罷,都不太希望重光葵出現在會場之中,但是重光葵確實也不能走,因為日本銀行團的還款方式還沒有確定,只是日本銀行團的問題,成了康斯丁爵士口中的旁枝末節了。
作為未來在上海的全權代表,康斯丁爵士原本以為,只要日本讓步之後,民國代表團會非常好對付。因為讓出鹽稅和北方四省的中央稅之後,民國中央政府的財政將獲得很大的改善。當然,這種改善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的。
不過,康斯丁爵士堅信,這已經足夠了。
因為真理,正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
而康斯丁爵士認定,掌握民國命運的少數人,一定會因為帝國和日本讓出的利益,掙的頭破血流,根本無暇顧及其他。而山東問題,本來就可能在上海,以領事級別的談判中,就獲得妥善的解決。
這一點,會場的所有人都非常清楚,包括民國代表團的兩位主要代表。
不過,現在他已經被另外一個問題限制住了手腳,還款日期。
作為2500萬英鎊的抵押物,當時的袁世凱授意當時他最重要的政府官員——唐紹儀,簽訂合同還款。但是由於巨大的談判分歧,唐紹儀最後和袁世凱分道揚鑣,在談判還沒有結果之前,就辭職。
之後的幾年中,雖然唐紹儀還是民國政壇活躍人物,但是一直沒有獲得一展抱負的機會,而善後借款合同中,海關和鹽稅的抵押,也是壓在他心頭的一塊大石頭。
47年,如果按照當時談判的合同,民國將失去海關和鹽稅47年。
等於是將國家的命脈放在他國手中,將近五十年之久。民國在未來還有將近四十年,被控制在列強手中。失去了關稅,國內的工業發展,必然是一句空話。
而顧維鈞和王學謙一直堅持的15年還款期限,是康斯丁爵士絕對不肯讓步的。
相對於還款日期,還有一個關鍵的問題,沒有談判。
用什麼還款?
英鎊?
黃金?
還是白銀?
跟著服務生從談判的會場出來,走到位於五樓的休息室。顧維鈞也是一連灌下一大杯子的白開水。這才緩解了嗓子的干啞,看了一眼還有心情靠著沙發,眺望江景的王學謙,有些無奈。
顧維鈞為了維持外交官的儀表,在談判桌上,連一口咖啡都不敢喝。
可王學謙卻不管這些,雖然是忙裡偷閒,但是絕對不會虧待自己。仿佛和老朋友相見一樣,雖然興奮的連嘴都合不攏,但卻沒有那種外交談判桌上的緊張。也不知道這傢伙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的,仿佛里丁伯爵強大的氣場,也無法讓王學謙有心理上的一絲一毫的波動。
要知道,當初他剛剛成為外交官,第一次出席外交會議的時候,緊張的手心都是汗水。
「子高,你就一點都不緊張?」
「為什麼要緊張?」王學謙好奇的回頭,從兜里摸出一個白銀的煙盒,顧維鈞也是有些煩悶,開口道:「給我一根。」
點燃香菸,他們的談話繼續。
「我是在想,重光葵的表現,讓人有些出人意料。」王學謙眯起眼睛眺望遠方。
顧維鈞冷哼了一聲,道:「沒什麼好奇怪的,肯定是日本的外交界的前輩出面了,給他指出了破綻。讓他有機會改變策略,要是我猜測的沒錯的話,對方還為他承擔了這次外交上任何的責任和壓力。相比日本的外交官,我們的壓力可就大的多了。」
民國的官場,有難不同當,但是有福一定是要同享的。
顧維鈞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是頗為氣氛,他想起了當年在巴黎,談判陷入僵局,當時的美國總統威爾遜在咄咄逼人的英國首先和法國總統面前,也不得不退讓。
民國代表團陷入了一個極為尷尬的局面。
這個局面,幾乎可以和當時阿拉伯酋長們的待遇相仿。
戰爭勝利了,但是那些對於弱小的追隨者來說,勝利不屬於他們。
民國代筆團在最後陳述的之後,互相推諉的做派,讓顧維鈞非常惱怒。最後,本來只是第三代表的顧維鈞不得不站出來,出面陳述,並做出來一個驚人的舉動,拒絕在談判桌上簽字。
也就是這一次,讓他獲得了意想不到的民望,但是這一切對他來說,根本彌補不了在談判中的失敗。
兩人默默無語的看著江面上,往來的輪船,仿佛誰也不願意多說話。
最後還是顧維鈞開口了:「子高,按照行程,下午商討還款的問題估計短時間內是無法解決了。你有什麼打算嗎?」
「還款?」
「日本銀行團的還款,你不會忘記了吧?」顧維鈞嚇了一跳:「是按照日元、白銀、美元或者英鎊還款。」
「當然是英鎊,現在的英鎊可不像八年前那麼堅挺了。」王學謙說話之後,忽然心中一動,這似乎是一個不錯的好生意,而且還是一樁大買賣,在金本位的貨幣體系下,任何貨幣戰爭都會被黃金金光燦爛的光芒所擊碎,但是現在,誰讓英國人放棄了金本位貨幣制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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