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撫掌讚嘆:「痛快!」
楊霜庭殺起人來毫不猶豫,乾淨利落。
殺人之前,慎之又慎,唯恐弄錯,沒有徹底信任自己,而是再三的確認。
直到最後確認,則毫不猶豫,斷然下手斬除後患,免得夜長夢多,橫生枝節。
楊霜庭瞥他一眼:「這一回如何?」
法空雙眼忽然變得深邃。
楊霜庭強忍難受,心思浮蕩。
法空的神通當真是讓人畏怖,再加上他深不可測的修為,當真是難以匹敵之人。
以武功殺人,並不是算難事。
可是武功再強,在命運跟前仍舊不堪一擊。
除非自己是孤家寡人一個,無牽無掛,一旦有了牽掛之人,則不得不敬畏命運。
而法空卻能操縱改變命運,乃是凌駕於武功之上的力量,讓人敬畏的力量。
法空雙眼恢復如常,露出笑容:「恭喜楊宗主。」
「除掉麻煩了?」
法空沉吟,搖頭道:「我先超度了他們吧。」
他通過天眼通看到,雖然沒有發作,但楊霜庭的身份到底暴沒暴露還真不好說。
沒有那般清晰。
唯有徹底了解郭烈俠,才能清晰。
楊霜庭掃一眼幾具屍首,澹澹道:「有勞。」
法空左掌結印,右掌豎起,嘴裡喃喃低語,右掌心出現一團柔和的白光。
這團柔光迅速的增強,變成一道光柱,五具屍首皆在它的籠罩範圍。
光明之下,他們身體浮現出一團白光,扭曲數個呼吸之後凝聚成一個個小光人,便是他們原本的模樣。
法空發現,郭烈俠的面目與他原本面目有些許差別,很容易被認成兩個人,顯然是精通易容之術。
他們平靜看著法空,緩緩合什一禮,然後沖天而起,化為五道光柱鑽進了雲層之中。
「波!」一聲脆響,楊霜庭發現自己袖口有了一個白點,像是粘了一顆白米粒。
她皺了皺黛眉。
法空鬆開雙掌手印,笑道:「這便是那鴛鴦蟲了,看來與郭烈俠是魂魄相依,當真是奇蟲,可惜了。」
郭烈俠的魂魄離體,這鴛鴦蟲也就死去。
如此奇蟲,世間罕有。
自己雖然不需要,但對其他人來說卻是珍貴異常。
楊霜庭嫌棄的看了看羅袖,右手纖纖蔥指輕輕一划。
指甲晶瑩溫潤又沾了澹澹的粉色,划過之後,沾著鴛鴦蟲的袖子已然飄落墜地,「砰」一聲輕響,化為齏粉。
她左手纖纖蔥指又一划右袖,又一截袖子飄飄落地,「砰」化為齏粉。
如此一來,兩邊袖子便長短相同,只是不像先前那樣能把玉手包裹起來,如今要露出一截皓腕,更加利落。
法空閉上眼睛。
楊霜庭凝視他的臉龐。
片刻後,法空睜開眼,緩緩道:「暫時看,你的身份不會暴露出去。」
楊霜庭鬆一口氣。
法空露出笑容:「恭喜楊宗主了。」
楊霜庭蹙眉不語。
法空道:「要把其他的長老也收拾了?」
楊霜庭輕輕點頭。
原本的自己還是留有三分餘地的,他們只要不繼續作妖,便懶得理會,陽奉陰違便陽奉陰違,她不怎麼在意。
可萬沒想到,人無傷虎意,虎有吃人心。
自己的妥協換來的是他們的殺意,那自己沒什麼可說的,只能殺之。
一旦殺意起,她就不會再留情。
更關鍵的是,淨穢宗的武學是極危險的,尤其是最後一招,魔念入體,可以爆發出數倍的威力來。
一旦給他們留有機會,他們爆發出驚人的毀滅力量甚至能傷到自己。
如果聯手一起施展,自己不小心的話,有性命之危。
法空道:「斬草除根,恐怕不易,而且你這麼幹了,淨穢宗實力大損吧?」
「有他們沒他們,沒什麼不同。」楊霜庭澹澹道。
淨穢宗能與大妙蓮寺糾纏到現在,是因為自己的安排,如果沒有自己,憑淨穢宗他們自己的力量,早就被大妙蓮寺重創。
法空笑看著她。
楊霜庭道:「淨穢宗弟子個個有勇無謀,行事極端,難以成事,構不成什麼真正的威脅。」
真正的威脅是自己。
有了自己排名布陣,有了自己謀算,淨穢宗的威力才真正顯現出來。
憑十二個長老,淨穢宗早就被大妙蓮寺滅了。
自己當初讓他們蜇伏,不要貿然出擊,還不到貿然出擊的時候。
萬物皆是有盛必有衰,大妙蓮寺也是一樣。
現在鼎盛,未必將來也鼎盛,尤其是國師本因老和尚活不了多久了。
一旦新的國師繼位,元德神僧畢竟年紀甚輕,德望不足,大妙蓮寺肯定受影響。
到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發動時機。
一旦發動,元德神僧一定受影響,威望也受損,大妙蓮寺也跟著削弱。
可十二長老們根本壓制不住蠢蠢欲動,覺得淨穢宗已經實力足夠強橫,超過歷代的淨穢宗,再不出擊,有可能削弱弟子們的心氣與鬥志,令他們習慣於安逸。
這在楊霜庭看來是荒謬可笑的理由。
可惜,他們還是陽奉陰違,徹底引燃了與大妙蓮寺的戰鬥,導致如今的局面。
自己身為宗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淨穢宗不斷被削弱,導致最後自己成孤家寡人,沒有了屬下。
於是只能出出主意,避免更大的損失。
法空讓淨穢宗雌伏,其實也合她的心意,所以也就順水推舟,索性壓下他們。
可惜呀,他們終究還是沒徹底承認自己這個宗主,還想著殺死自己。
那怎能再留著他們?
「好。」法空緩緩道:「那便再助你一臂之力。」
楊霜庭露出笑容:「這也正合你意吧?」
法空笑道:「不過如果淨穢宗弟子們知道你引一個外人相助,恐怕會……」
「那就勞煩你隱藏自身,別暴露出來。」楊霜庭道:「就像先前一般。」
「好。」法空痛快答應。
這對於他來說不難。
楊霜庭目光遙望天京,嘆一口氣。
法空道:「我們一個一個對付吧,先去對付最近的那一個壇主,海右壇。」
他從郭烈俠的記憶中,徹底掌握了整個淨穢宗的底細,知道十二壇的方位與每一位壇主的深淺。
楊霜庭輕輕點頭。
法空道:「你要安排好時間了,恐怕你大部分時候都用來趕路了。」
「我一旦全力催動,速度會奇快。」楊霜庭道:「不必擔心我的速度。」
法空眉頭一挑。
楊霜庭道:「我通曉一門遁法。」
她在外人跟前幾乎不會施展這門遁法,卻忍不住在法空跟前提起。
提起之後,她便有些後悔,不知自己為何如此衝動,竟然將自己的底牌之一說出來了。
法空笑道:「什麼遁法?」
「……木遁。」楊霜庭哼道。
法空搖搖頭:「不會是五行宗的木遁之術吧?雖然神妙,可是速度也沒那麼快吧?」
楊霜庭白他一眼。
顯然法空是知道木遁之法的,自己所得的木遁,正是五行宗的木遁之術。
她一閃身,出現在十米外的一棵松樹後,下一刻她已然出現在了對面的山峰之巔,從另一顆松樹後出現。
兩山峰之間的距離有三百多米。
法空訝然。
他當然也練過木遁之法,從五行宗弟子的記憶之珠中知曉之後練了練。
只是淺嘗輒止,沒有深入下去,因為看不上這個。
據他所知,五行宗弟子沒有一個達到這個程度。
他們所練的五行遁法,關鍵是隱匿,而不是速度,一旦與樹木貼合在一起,則氣息全無,與樹木渾然一體。
速度卻沒有多快。
而楊霜庭練的遁法,完全不同。
很有林飛揚的御影真經的韻味兒,不僅隱匿厲害,速度更是一絕。
法空撫掌讚嘆,一步跨出,出現在楊霜庭跟前,感慨道:「這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是從五行宗那裡得來的吧?」
「是。」楊霜庭點頭:「無意中得來,沒想到一練便成,一練便圓滿。」
法空感慨道:「你是將這木遁之術練出花了,佩服。」
楊霜庭露出一絲笑意。
從法空嘴裡聽到這話,她渾身輕飄飄的。
這話切中要害。
自己確實是把木遁之術練出花了。
「五行宗還有其他遁術,你也練過吧?」法空道:「要不要傳與你?」
「沒用。」楊霜庭搖頭:「其他的遁法不成。」
她與木遁之法格外契合,練其他的遁法,毫無這種渾然如一,好像上輩子便浸淫一生的感覺。
練起來也吃力,效果很差,索性便拋開,只練這木遁之術,已經足夠用了。
法空道:「這樣的話,我們趕路確實很快,那我便在海右分壇等候,告辭。」
「請!」楊霜庭肅然。
法空一閃消失。
楊霜庭站在原地,凝視著對面山峰,一閃再次回到原本位置,雙掌一按,砰的一聲悶響,泥土紛紛揚揚,出現了一個深坑。
五具屍首被推進了坑內,再埋上,成為一個土丘,插上一塊石碑,上寫「郭烈俠之位」。
然後她身體貼上一株松樹,消失無蹤。
傍晚時分,她已經出現在海右城。
海右城是一座鄰海古城,利益於海上貿易,繁華熱鬧。
一旦吹南風,空氣中飄浮著澹澹的海水腥味兒。
她通過木遁之術,沒有朝面,便直接出現在海右城一座大宅院的後花園,平靜看著後花園躺椅中的一個俊逸中年。
俊逸中年驚愕的看著楊霜庭,隨即反應過來,忙起身抱拳:「宗主!」
楊霜庭冷冷道:「周晉雲,你做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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