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滴血驗親!
祖建昌反應過來,剛要糾正,旁邊下五旗那邊有人出來了,揚聲對殿上一臉憤怒、委屈,還帶了一絲淒涼的乾隆道:「對,開棺驗屍!先帝死的不明不白,皇上必須給天下人一個交待!」
說這話的是黃帶子、奉恩將軍弘晙,其父就是當年黨附八阿哥廉親王胤禩的十阿哥、敦郡王胤?。
雍正年間胤?一直被圈禁,乾隆登基後將其釋放,給胤?一個輔國公爵位,死後以貝子禮安葬。
胤?的後人卻只給最低等的奉國、奉恩將軍爵位。
弘晙他爹胤?的王爵就是雍正革掉的,按理當對雍正恨之入骨才對,這會卻跳出來說什麼先帝死的不明不白,看著像要給雍正討一個公道,實則不過是滿城不祥事件的副作用而矣。
賈六澆了油,點了火,然後雙手往兜里一揣任大火肆虐,以便達成不可告人之目的,卻是不曾想到這把大火燒起來後同樣也給了別人機會。
真正屬於是事態一發不可收拾,他想把謠言圓回來都不成。
沒辦法,官方造謠最要命。
被清洗掉的莊親王永瑺、平郡王慶恆、康親王永恩、顯親王蘊著四位旗主不過是這幫人的代表,幾位旗主代表的王府勢力也僅是愛新覺羅宗室的百分之一。
如今尚在的愛新覺羅親王、郡王尚有二十多人,固山貝勒同貝子更是多達百人,這些人實際就是大旗主下面的小旗主,或者說是小家主,每人最少都領兩個佐領。
在「大旗主」被乾隆殺害之後,這些小旗主自然而然成了下五旗新的代言人。
事實上由於參加了清洗上三旗行動,下五旗滿洲連同宗室在內的幾十万旗人,絕大部分也不可能再承認乾隆是大清皇帝,因為那樣意味著他們這幫人都是反賊。
最重要的是,乾隆已經頒布退位詔書,法理上他已經不是皇帝。
因此現在的局面實際比亂事之前更加複雜。
下五旗滿洲是一股力量,漢八旗是一股力量,「三巨頭」控制的護軍同步軍統領衙門是一股力量,城外的兵馬是一股力量。
內務府包衣也是一股力量,蒙八旗同樣也是一股力量。
這幾股力量如果一定要給出一個絕對界限的話,那就是保皇派和倒皇派之分。
「保皇派」的中堅力量肯定是色、富、賈,周圍力量是漢軍八旗及部分未被清洗掉的上三旗滿洲成員,以及乾隆秘調進京的三支兵馬。
雖然三巨頭同城外的兵馬根本不是一家,但僅從利益角度來看,他們還就是一夥的。
「倒皇派」的中堅力量則是下五旗滿洲,蒙八旗。
朝臣官員當屬於中立派,因為他們事實上不掌握兵馬。
沒兵,說個吊話,有意見也請保留。
內務府那邊,內中派系也是複雜,有支持乾隆的,有不支持的。只是由於他們本質上屬奴才,加之事發突然根本來不及反應,因此到現在也沒敢參與主子之爭。
後面會不會還這麼安份,就不好說了。
內務府包衣盡數動員起來,也是能拉出上萬武裝力量的。
起初,聽到宮中鐘鼓聲進宮的下五旗勢力,都是以為在宮中的親郡王們召集大夥召開議政王大臣會議,推立新君。結果進宮才發現乾隆竟然又復位了,哪個不驚疑萬分?
等知道四位旗主都已遇害,下五旗肯定炸窩。
今時不同往日,滿城不祥事件催生的另一副作用就是下五旗滿洲也形成了武裝團伙。
漢軍八旗代表團帶兵入宮,下五旗、蒙八旗那幫人同樣為了以防不測也帶兵入宮,如今乾清宮外的下五旗滿洲武裝分子有兩三千人,這就給了下五旗不服乾隆,或者說繼續發難的底氣。
新的領導班子在宮門前匆匆組成,主要成員是兩位親王,五位郡王。
分別是恆親王弘晊,此人阿瑪是聖祖爺五子胤祺;
怡親王弘曉,此人阿瑪就是十三爺;
裕郡王亮煥,祖上是世祖順治爺五子裕親王福全;
多羅淳郡王弘景,祖上是聖祖爺七子和碩淳親王胤祐;
和郡王綿循,爺爺就是先帝遺詔中重定的儲君弘晝,也就是百官如果奉先帝遺詔辦事,綿循理所當然就是新皇帝。
另一個則是稀里糊塗被架起來的信郡王淳穎。
七位王爺中除了信郡王淳穎這一支沒被乾隆打擊過,其餘六支無一例外都吃過乾隆高壓苦頭。
但要說哪位王爺現在勢力最大,其實就是這個被架起來且很膽小的淳穎。
因為淳穎本就是正藍旗滿洲旗主,原先簡親王豐訥亨所領的鑲藍旗有不少牛錄實際就是從前的鑲白旗,所以在旗主遇害後,鑲藍旗自然而然就轉而以信王府馬首是瞻了。
幾位王爺拉著淳穎在大殿外廣場進行過短暫交流,之後便有了永莊發難。
這也是個試探,沒想最先給予回應的竟是漢軍八旗那幫人,這讓王爺領導班子成員心中大定,乾隆現在撐死就是掌握護軍同步軍這兩支力量,但他們八旗卻是事實抱團了,並且力量明顯強過乾隆若干。
和郡王綿循接過弘晙的話頭,步出人群直視乾隆,毫不客氣質問起來:「先帝到底是被太后毒死的,還是被那個呂家女刺死的,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皇上必須給出交待!」
裕郡王亮煥緊隨其後發難:「皇上登基四十年,為何對我宗室多行打壓,皇上究竟是我愛新覺羅子嗣,還是什麼漢人之子!」
「皇上這麼多年來一直到處出遊,請問皇上可曾找到生父?」
說這話的是乾隆嫡叔伯兄弟怡親王弘曉,當年先帝與十三爺關係是如何密切,未想乾隆登基後對弟弟卻是極近疏遠,動輒敲打恐嚇,只差把怡親王給削爵才肯干休。
「臣想問皇上是從哪學的叫魂妖術?何以富察皇后,那拉皇后相繼橫死?二位皇后之死又是否皇上所為?當年為何封鎖運河,隱瞞富察皇后死訊?又為何將那拉皇后囚於深宮,不令宗室接近?」
「為何流言皇上非太后之子,太后就突然駕崩?」
「如果太后不是皇上施叫魂妖術所害,皇上為何要割辮?又為何命人打造金塔鎮壓太后魂魄?」
「太后為什麼不和先帝合葬?」
「皇上又為何不將裕陵修在泰陵,而是修在東陵?」
「空穴不來風,皇上今日如果不能給朝野一個交待,實難令我宗室,令我八旗信服!」
「」
宗室王公貝勒你一言,我一語,短短瞬間就列舉了數十條乾隆有問題的證據來,聽的賈六都是頭皮發麻,這事別說乾隆沒法解釋,他也解釋不了啊。
真正是謠言猛於虎啊。
前世時一個流言能讓一大幫國家變色。
賈辦真是做了大孽。
見老四鬼子鼻子還在淌血,賈六出於同情摸出帕子輕步向前遞了過去。
乾隆卻是不接,面色黑的嚇人,抬起右手指著那幫宗室,竟是失聲笑了起來。
笑聲充滿不甘,充滿憤怒,充滿荒誕,亦充滿絕望。
賈六心一直懸著,他生怕老四鬼子一時想不開來個頭撞大柱,血染乾清宮,那樣的話,他可麻煩了。
正擔憂時,乾隆笑聲嘎然而止,環顧幾百雙盯著他看的眼睛,無比平靜道:「既然你們懷疑朕不是先帝之子,那朕就開啟地宮滴血驗親,還朕清白,也還朕一個公道。」
「皇上,有把握嗎?」
賈六神使鬼差低聲問了一句。
要是沒把握的話,為了平息滿洲人民的疑問和怒火,說不定真得讓方世玉和洪熙官帶老四鬼子反清復明去了。
唉,這事鬧的,沒法收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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