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暖暖看清來人,雙手交叉於胸前,緩緩跪倒在黑衣劍客身前,「拜見守劍大人。樂筆趣 m.lebiqu.com」
「你進入水月洞天了?」
今夜動靜太大,黑衣劍客能夠找到此處,東方暖暖就算想隱瞞也無法,於是乾脆承認「正是。」
「將遭遇之事一一到來。」
東方暖暖不敢怠慢,竟進入水月洞天之遭遇,詳細與黑衣劍客述說了一遍,不過,她暗中留了個心思,將蕭金衍同行之事隱去,只提到了洞天之內那一座山,並未說山頂之物。
黑衣劍客靜靜聽完,又打量了她一番,道「你說謊了。進入虛無之洞,無人能生還出來。」
東方暖暖心中大驚,不過臉上卻沒露出絲毫情緒,「屬下被困在虛空之洞,不知日月,一片混沌之間,本以為此生將不見天日,無力再為神山效力,也許是天道開恩,待了數年之後,虛無之境中,竟打開了一道門。屬下才得以逃竄。」
她舉手發誓道,「屬下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虛言,請至尊天道降下懲罰!」
黑衣劍客道,「至尊天道依舊沉睡。我問你,無名神槍何在?」
「留在了水月洞天之內。」
黑衣劍客嘆了口氣,「看來只能等天道甦醒之後,請他親自來取了。記住,今夜之事,除非天道親自問,不得對任何人提起。」
「劍尊大人呢?」
「也不可以。」
東方暖暖雖不知為何,但依舊答應道「屬下明白。」
黑衣劍客道,「你心機太重,辦事不力,壞了神山大事,看來當年劍尊大人選擇了李驚鴻,而不是你,不是沒是有原因的。」
東方暖暖心中動怒,儘管她掩飾的很好,還是被黑衣劍客抓住了端倪,他冷冷道,「我半日之間,從蘇州趕至這裡,前後四千里,如今元氣耗盡,你若心中不忿,儘管向我出手。」
東方暖暖面露驚恐之色,長跪俯地,顫聲道,「屬下不敢。」
「哈哈!」黑衣劍客笑了起來,「你縱有萬般不對,但卻有個優點,就是自知之明。」又道「一九零零背叛天道,你見過他?」
東方暖暖如實將西楚之事告知了黑衣劍客。
黑衣劍客點點頭,「我奉劍尊之命下山,清理門戶。只要你盡心辦事,還是有機會進入神山的,到時,我會保薦你。」
身後一句清冷的話傳來,「你可知方才這句話,要了你的性命?」
黑衣劍客回頭,見一名麻衣劍修赤足站在不遠處,神色不善的望著他,「一九零零?你一直在這裡?」
麻衣劍修道,「來了一會兒了,本來我沒有把握出手,但見你沒有察覺我的存在,還在拉攏一個三境之下的女子。這半日趕路,卻送來了你性命。中原有句話叫『千里送』,便是這個意思吧?」
東方暖暖曾在西楚皇宮與他見過幾面,這次沒想到會在此處現身,數月不見,她覺得麻衣劍修似乎與之前有些不同,至少話比以前多了。
「對了,如今我叫旺財,一九零零已成了過去。」
黑衣劍客怒聲道,「你不過是山中的一個奴才,膽敢如此跟我說話,若要劍尊大人知道,定不會饒你。」
「第一,劍尊派你便是來殺我,無論他知道與否,都不會饒我。第二,這件事你有了私心,我容不下你。」
在這個世間,書劍山上的人憑藉修為,瞬間至數里之外,可輕易做到,但半日行四千里,除了天道與劍尊,不費耗損,絕無可能。
「你可以試試。」
旺財的手已握住了長劍,目光緊緊鎖死了黑衣劍客,這位曾有機會成為守劍人的劍客,如今面對的,是一名真正的守劍人,握劍的手,難免有些顫抖。
黑衣劍客心中若干轉念,終於後退一步,緩緩抽出了長劍。
東方暖暖連閃到了一側,她也沒有料到,兩名書劍山的人,竟在她眼前動手。
黑衣劍客動了,他的劍並沒有刺向旺財,而是劃破虛空,準備行逃遁之術。正如旺財所預,今日他趕路,元氣大損,並沒有取勝的把握。
這也是旺財唯一的機會。
甚至說,他殺了四名劍修之後,便已經料到書劍山上將派人來追殺他,他潛於此處,正是等待這個機會。
空間一陣扭曲。
黑衣劍客向那處奔了過去,以他如今狀態,他無法戰勝旺財,他唯一想法便是從這裡逃出去,待他恢復實力,再與他一戰。
旺財與他的劍,也瞬間刺向了那邊。
噗!
黑衣劍客一聲悶哼,濺起了一片鮮紅色的血霧,在將踏入法則空間之際,旺財一劍斬下,將那空間一切為二。
黑衣劍客神色倉皇,跌落在十丈之外。
逃跑的計劃,失敗了。
他緩緩起身,準備與旺財決一死戰。
旺財緩緩道,「今日,你不是我對手。」
「有本事讓我恢復戰力,明日,你我再圖一戰。」
「我說了這麼多,你還不明白?」旺財道,「你已沒有明日了。」
說罷,他又刺出了一劍。
黑衣劍客眼中露出一股恐懼之意,但此刻沒有退路,他幾乎傾盡全部之力,灌注長劍之上,向旺財刺了過去。
兩道光芒分別從兩柄劍上激射而出。
兩人閃身而過。
旺財落地之後,趔趄向前數步,他大腿外側中了一劍,藍色的血液緩緩滴落,黑衣劍客的劍只要再偏數寸,便能擊中他的要害。
黑衣劍客滿是驚恐,「你竟練成了陸玄機的逍遙一劍。」
旺財笑了,「他曾經教過我這一劍,奈何當時沒有感情,始終無法領悟逍遙之道,如今,我懂了。」
黑衣劍客仰面跌倒。
無數真元從他體內釋放出來,復歸天地之中。
書劍山中,帝釋天品像之下的那一座守劍人像,轟然倒塌。
旺財自言自語道,「這個天下,怕是武運要崛起了。」
東方暖暖看在眼中,問「什麼意思?」
「書劍山中,一名守劍人可以抵一名三境之外的大宗師,帝釋天隕落,這份武運將歸還天下,你機緣最好,修行法門特殊,可得大份。」
「那你呢?」
「我們劍修修行法門與你們不同,這份氣運與我無益,否則,這十幾個守劍人,在書劍山中早已被四百劍修殺盡了。」
「你的意思是,江湖將重現五百年前的盛象?」
旺財搖了搖頭,「就算十九名守劍人都被殺,也不會如五百年前那般,畢竟天下七成武運,都被陸玄機收走,如今藏在王半仙身上,這正是神山將之列為山中二號勁敵的原因。」
東方暖暖問,「那前輩你呢?」
旺財自負道,「應列前三。」
「第一又是何人?」
旺財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這個問題,大概只有天道和劍尊能夠回答。」
東方暖暖依舊不解,「當日是你取走無名槍,將他帶走,要去開啟水月洞天,又為何讓我幫蕭金衍?」
「我也不知。但我實在找不到別人了。」
「為何是他?」
旺財思考了片刻,道「我不知道。也許是他請我喝酒的緣故吧。」
這個答案顯然並不能讓東方暖暖相信,但她卻沒有繼續問下去,也沒有問下去的必要。在這筆交易之中,她幫劍修,劍修幫蕭金衍,所以她幫了蕭金衍,而關於書劍山及水月洞天的一切,以及可能遇到之事,都是這個劍修告訴她的。
「我要走了,今日之事,別讓任何人知道,否則將有殺身之禍。」
「前輩要去哪裡?」
旺財道,「我要去定州,有個人要殺,她不死,我不放心。」說罷,人影一閃,便消失在招搖山中。
東方暖暖望著劍修站立之處,心神未定。
一直以來,她都想成為守劍人,追求長生之道,可這些日子以來,她想通了許多,就算成為守劍人,也不過是在追隨李驚鴻的腳步。若要超越她,必然要走一條完全不同的路。
就在這時,劍修找到了她。
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這並不是一場豪賭,而是她在考慮了天下幾大勢力的態度之後,做出的決策。天道降臨,無論是王半仙,宇文天祿,還是李純鐵,這幾個能決定天下走勢之人,儘管採取的方式、對待的態度不同,卻都與一個人相關。
那就是蕭金衍。
這其中必然有她不知道的一些信息和線索,所以她曾經用蕭金衍的身世試探過他,只是他自己也並不明白其中緣故。在幾大勢力的態度中,找到事情的核心之人,然後堅定不移的選擇與他並肩作戰,才能最終獲得最大化的利益。
東方暖暖以前所犯下的錯誤便是,她是一個精緻利己主義者,事事都要為自己爭取權益,最終可能的結局便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自己性命。
在虛無之境中,東方暖暖徹底想通了這些事,所以她選擇了蕭金衍。這個選擇,是她經過深思熟慮之後作出的決定。
作出這個選擇,她用了「十年」。
此處招搖山中,元氣充盈,她緩緩坐了下來。
書劍山中帝釋天守劍人隕落。
這一日,江湖之中,有無數聞境武者,晉為知玄。
這一日,江湖之上,又多了十幾位通象高手,而其中,以西楚得益最多。
……
蕭金衍與呂公子走出招搖山時,遇到了迎面而來的李傾城,兩人下馬,來了一個熊抱。
「我總覺得你會死在這座山中,我不放心特意在臨走之前來看你一眼,免得暴屍荒野,成為孤狼群鴉的牙祭。」
蕭金衍哈哈一笑,「我替你奪回了劍譜,你還沒有報答我這份恩情,我又怎敢輕易去死?」
李傾城左右瞧了幾眼,並沒有看到宇文霜,「宇文姑娘呢?」
蕭金衍無法告知宇文天祿尚在人世之事,只是告訴他,宇文霜被一位江湖前輩接走,去了一處安全的地方。如今,整個朝廷都在通緝她,而他又有要事在身,只得暫時分別一陣。
「李傾城,怕是我要與你去一趟金陵了。」
李傾城笑道,「我拿回了傾城一劍的劍譜,這次回金陵是為了祭祖,順便去爭一爭家主之位,若有你陪同,將是我一大助力。」
蕭金衍無語,「你是想讓我給你當打手?」
「話不要說的這麼難聽。」李傾城道,「到時候,我李家的錢,還不就是你蕭金衍的錢?」
蕭金衍奇道,「原來你對家主之位一向沒有興趣,怎得忽然又轉了性子?」
「人是會變的。」李傾城道,「況且,我答應過金瓶,要光明正大的將她娶回家中。」
「認識你這麼多年,我竟沒料到,一向放蕩不羈的金陵李家三少爺,忽然變成了多情種子,真是令人意外!」
李傾城正色道,「以往,我一心追求劍道,一心闖蕩江湖,但心中卻總如浮萍一般,沒有著落,認識小師父之後,我覺得自己找到了心中的寄託與希望,而離開的這一年裡,我也無日無夜不在思念著她。」
「你是情種,我說不過你。」
李傾城又問,「你去金陵又是為何?」
「去查明我的身世。」蕭金衍道,「自從我記事以來,我師兄就從未提過我的父母,但我無意間得知,我的身世之秘,可能就藏在了金陵城內。」
李傾城想了想,道,「不會有人告訴你,你是五百年前哪個諸侯的後代吧?據我所知,七十二諸侯之中,好像沒有蕭姓之人。」
「誰知道呢?」
正在閒聊間,忽然覺得天地之間似有異象,以招搖山為中心,無數天地真元向外擴散。
李傾城有所感應,「你在山中遭遇了什麼?」
蕭金衍並不知他走後,招搖山中發生之事,但他卻知道,如此充沛的真氣散播與天地之間,定是又發生了特殊之事。
身後的無名槍,感應到真氣存在,忽然閃爍起來。
呂公子撲騰一聲,四蹄朝天,兩隻大眼緊閉,如同一個修行之人一般,竟也入定過去。
李傾城站立不動。
唯獨蕭金衍,他修行之法不同於眾人,別人經脈氣海丹田,如同一個水庫,修行吐納之時,將內力存與體內,交手之時可以將之釋放出去。而蕭金衍氣海不存真元,經脈則如一條條水渠,動手之時,也弦力為引,將真元引入體內,然後轉化後使用出去。也就是說,他體內不存真元,或只是存少量真元。新生成的三道弦力雖能感觸到天地真元,卻無法將他們據為己有。
過了許久,李傾城淡淡道「我又突破了。」
「通象中境?」
「中上。」
呂公子醒轉過來,它變得活潑了許多,毛髮變得光滑了許多,只是身上那一塊塊的癩子,卻依舊閃眼。
李傾城的馬望著呂公子頗有懼意,不住往後退去。
「憨貨,這是公馬。」蕭金衍忍不住拍了呂公子一巴掌,只覺得一道反震之力將他彈了回來,他愕然道,「知玄境?」
李傾城道,「沒想到,還是一頭會修行的驢。」
呂公子昂昂叫了兩聲。
蕭金衍道,「既然如此,看來以後就不用餵太好的飼料了,反正會吐納了,等有機會,我找些辟穀之類的功法,講給你聽。」
聽到此言,呂公子頗為不滿的用頭去撞蕭金衍,似乎在警告蕭金衍,本龍種正是修行關鍵期,無肉不歡,無母驢不歡,你這樣下去,本龍種就要離你而去了。
兩人行了半日,中途遇到了一支十餘頭駱駝組成的商隊,看他們裝束都是胡商。
打聽之下,才知道他們是從西域來的商人,因聽說了隱陽城的免稅政策,正準備將貨物運到隱陽城內集散。以前,他們每年都往來中原兩次,將貨物運到西安或京城,中間遭到層層盤剝。
如今,隱陽城、石頭城建立集散中心,價格雖比中原略低,但一來省了不少路途,每年可往返三次,二來城主府新政,給他們建倉儲的土地,三來省去了旅途過長帶來的風險。
所以他們也樂得如此。
可以預料,作為一個邊貿大城,隱陽將在數年之內會成為冉冉升起的新興城市。
李傾城看得卻更加長遠一些。
「如此一來,趙攔江怕是有麻煩了。」
「為何?」
「邊貿也好,走私也罷,都是獲利巨大的行業,我們李家也多有涉獵,其中牽扯的利益,盤根錯節,說不清道不明。老趙在隱陽城推行的這些新政,對隱陽城是有利可圖,但卻斷了中原、甚至京城中不少人的財路,必然會招惹不少敵人。他身居高位又天高皇帝遠,若是有小人趁機搗亂,難免不會引起皇帝的猜忌。」
蕭金衍默然不語。
隱陽城在望。
李傾城問,「要不要去跟他道別?」
蕭金衍嘆了口氣,「相見爭若不見。當日,他那一招雖已是刀下留情,但我們之間的情分,也算盡了。」
「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能做到如此,已經冒著得罪天下同道的危險,甚至會給隱陽埋下禍根。」
蕭金衍道,「我不怪他。」
說罷,拍了一下呂公子,呂公子吃痛,向遠方奔了去。
李傾城也苦笑搖頭,追了上去。
遠處。
趙攔江站在隱陽城頭,桌前放著三杯赤水酒,望著遠處兩騎奔向遠方,默默端起一杯,飲了下去。
赤水酒是苦酒,但後勁卻甘甜。
趙攔江的心裡是苦的,又如何品出這股甘甜?
他將兩杯酒緩緩灑在城牆之下。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過往。
趙攔江道「敬二位兄弟。」
夕陽西下,落霞如火。
(本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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