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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響箭郡的夜老太爺年近七十,雖然看上去有些老態,但精神依舊健碩,每頓飯能吃三大碗,最近又娶了一房小妾,這小妾年紀比女兒夜雨妃還要小,但他滿不在乎,人生得意須盡歡嘛。如今,夜家舉家搬到了隱陽城,,儼然成為隱陽城內第一大家族,府邸建在了最富貴的青龍坊,響箭郡的生意,基本上都交給了兩個兒子打理。
這一切都源自十年前的一場豪賭。在蜀王、豫王聯手車家對付夜家之時,夜梟被迫將全部身家壓在了趙攔江身上,雖然有些走投無路之下搏命一賭的成分,但幸運的是,他賭對了,報酬是十年以來,源源不斷的財富流入夜家。
至於當年壓倒他們的車家,早已被弄得支離破碎,有幾個分支甚至遷到了中原。
不僅如此,父憑女貴,這些年憑藉夜王妃的關係,他在隱陽王府、城主府內不斷安插自己的人。夜梟明白,要建立一個不世家族,不但要有錢,而且要有權。有了權力,錢財只是附屬品,而有了錢,則可以資助隱陽城內的寒門學子,還能賄賂一些當權的官員,如此一來,以夜家為中心,編織成一張錯綜複雜的權力、利益、關係網,從而讓夜家的基石穩如泰山。
而且,隱陽城內的大小官員,誰見到他都會尊稱一句夜老太爺,就連隱陽二十城的一些城主,在三節兩壽之際,都會送來金銀珠寶,跟他或稱兄道弟,或執晚輩禮,這才十年前,夜梟連想都不敢想。
夜老太爺喜歡喝酒,一喝酒多。喝多之時,動輒就拿當年趙攔江落魄之時求他之事說與眾人聽,那種洋洋自得之意,就好像在告訴別人,沒有他夜梟,沒有夜家,他趙攔江什麼都不是,每當說起這些時,別人都會尷尬的陪笑。
他的人生堪稱完美。
所以,他要使勁的活著。
如果趙攔江一日奪了天下,那他們夜家自然成為天下第一家族,若夜雨妃再能替趙攔江生個兒子,這地位自然就穩固了。所以,每次看到趙天賜,夜梟的眼神很是怪異。這個混世小魔王,每次見到他,臉上也沒有任何恭敬之sè,相反只是拱拱手,讓夜梟不由暗罵,有娘生,沒娘養的小野種。
兩月之前,他剛得了十萬兩銀子。
一位來自中原的貴客,從他手中買走了一個消息。至於那個消息,又不是什麼秘密,夜梟不賣,也自然會有賣,敵國的銀子,有錢不賺王八蛋。對方買走消息之後會怎麼做,那就不是夜梟要考慮的問題了。
大清早,夜老太爺從溫柔鄉中爬起來,新娶的百花樓的這個小妾,讓他有些力不從心。要是再年輕個三十歲,起不來床的肯定不是他夜梟。早有僕從上前幫他梳洗、穿戴,伺候他用餐。
管家來報:「二爺來了,說有要事見您。」
一聽到夜二郎來了,老太爺氣不打一處來。
那個侄子夜二郎,有這麼好的機會,才不過是一龍騎將軍。論武功,他比那蘇正元、呂良策高出一截,論家族勢力,他們夜家雖不是富可敵國,也足稱隱陽第一家族,論關係,有隱陽王妃這個妹妹,真是不爭氣!
關鍵是,夜二郎胳膊肘往外拐,始終無法融入到家族之中。
響箭郡的邊貿中心,一年上百萬兩的銀錢入賬,竟然不給夜家分一杯羹,連染指的機會都不給他,錢都讓外人賺走了。夜二郎的兩個兒子,也極少來拜會於他,除了每年迴響箭郡的祭祀大典,甚至連面都見不到。
這讓夜梟很是生氣,甚至
揚言要將夜二郎從族內分出去。
不過,氣話歸氣話,他總算懂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準備點撥他一下,必要時,發揮家族能量,幫他在隱陽大軍之中更近一層。老太爺道:「讓他現在書房等一會兒,我要處理些要事。」
夜梟陪小妾去池塘賞花,又在府中聽了一台戲,轉眼到了正午,這才記起夜二郎還在等他。老太爺來到書房,看到夜二郎面無表情,並沒有因為怠慢他而有絲毫的不滿,心中有些得意。
「二郎來了,你父親最近可好?」
「托大伯洪福,他老人家在家種菜養花,過得還算順心。」
「兩個侄孫呢,有幾個月沒瞧見他們了?」
夜二郎道:「陪著天賜少爺去城外打獵去了。」
夜梟點點頭,示意僕從上茶,這是中原新出的明前龍井,在中原一斤可以賣到百兩銀,至於在隱陽城更是有價無市,茶葉上來,香氣撲鼻。夜二郎卻沒有飲茶,夜梟問道:「二郎今日前來,是公事,還是私事?」
「有公事,也有私事。」
他大約猜到一些端倪,最近從城主府內得到消息,隱陽王有意設一個驃騎將軍,而候選人就在新投誠的呂良策和夜二郎之間選擇,夜二郎估計想藉助他的關係,在趙攔江面前美言幾句吧?
「先說私事,畢竟,家族利益大於一切。」
這句話,落在夜二郎耳中,身軀一震。
老太爺又道:「我知你最近有個機會,也在等你開口求我,我以為憑你的性子,會不來見我,現在肯放下身段,很好,很好。」他站起身,來到書架前,擺弄著一個新得手的瓷器,背對著夜二郎,道:「王爺這些年南征北戰,我們隱陽的勢力也是日漸提升,一統天下也不過是時間上的事。作為一家之主,老夫得提前做好規劃啊。」
夜二郎沉默不語。
「誰又能想到,當年趙攔江落魄,投靠我們,幫他奪回隱陽城,可十年來,我們夜家卻止步不前。你可曾想過其中的緣由?」
「侄兒不知。」
「因為我們太過於仁慈。」夜老太爺道,「柴公望,區區一介書生,連個功名都沒有,卻能代隱陽政務。楚項,西楚敗軍之將,也能統領石頭城五萬精兵,我們之所以落得如此,正因為我們太過於忍讓。若論對隱陽的功勞,有誰能抵得過我們夜家?這可是擁立之功啊!沒有我們,他趙攔江不過是一江湖浪子而已。」
趙攔江在隱陽城,是傳奇一般的存在。
先後三次拯救隱陽城於危難之間,隱陽百姓心存感激。能夠說出這種大不敬的話的人,也只有夜老太爺了。
這種話,夜二郎不是第一次聽,但他知道,是最後一次聽了。
所以他沒有反駁。
夜老太爺道:「你的事我記下了,我直接跟趙攔江說,顯得有些草率,明日我就去找柴公望,這個面子,想必他會給的。」
夜二郎搖頭嘆息,他今日接到的命令,就是趙攔江通過柴公望下達的。他也明白,這是趙攔江對他的一次考驗,在家族和城主之間做出一個選擇和了斷。一直以來,他可以保持與家族的距離,正是因為這個大伯,不懂得收斂,做事太過於張揚。
「二郎,公事又是什麼?」
夜二郎道:「柴先生讓我代趙王爺問伯父一句鳳凰嶺的事。」
夜老太爺聞言身體一震,旋即鎮定下來,「什麼意思?」
「
伯父自己應該清楚。」
中原客人來夜家之事,十分隱秘,除了管家夜來香外,沒有第三人知道,怎麼會傳入柴公望耳朵之中?這麼說,趙攔江也知道了。夜老太爺覺得天旋地轉,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原來夜二郎並不是來求他辦事,而是來興師問罪來了。
「我不清楚,不知道,也沒聽過。」
這可是大罪,老太爺第一反應就是否認。
「柴先生並不是這麼認為。」
「證據,證據呢?」老太爺有些動怒,「柴公望想要對付我,還嫩了一點!」
夜二郎低聲說了三個字:「七姨娘。」
七姨娘,正是幾個月前,他從百花樓娶來的小妾,這件事,他無意中向她提及過,那位中原客人送來了十萬兩銀子,問她想要什麼,可以買給她。誰料到,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無心之言,給自己惹來了殺身之禍。
老太爺的臉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這件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幾十萬兩銀子的事,就算糧食被盜,他可以自己掏錢,堵上這個窟窿。但若是追究起來,那可是不輕的罪名。他心中轉了幾個念頭,此時此刻,唯一能救他之人,便是自己的女兒,隱陽王妃夜雨妃。
「備車,我要去見王妃!」
夜二郎道:「王妃今日去康居城祈福去,三日後才回來。」
柴公望早已料到,柴老太爺會如此,所以故意挑了王妃不在城內的時間,讓夜二郎前來。
「我可以派人去請她!」
夜二郎搖頭,「就算你請王妃回來,也是無濟於事。命令來自趙王爺。」
老太爺渾身一軟,坐在太師椅上,他渾身顫抖,「趙攔江?也不記得當年一副窮酸模樣,是誰幫他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如今翅膀硬了,這是要卸磨殺驢嘛?」
夜二郎往前逼近一步。
老太爺嚇得渾身發抖,「二郎,可否饒我一命,這家主之位,我傳給你,如何?不夠,整個夜家的財產,都給到你們二房。給我留點資財養老就成。實在不行,讓我回到響箭郡祖宅。你再幫我向王爺、向柴公望求求情!」
夜二郎從懷中取出一隻酒壺,一個玉杯,緩緩斟滿了一杯酒。
一杯毒酒。
夜二郎淡淡道:「大伯,私通敵軍,泄露軍事機密,已是誅九族的罪名。王爺只殺你一人,已是保全家族顏面了,你若知趣,飲鴆自殺,我們夜家,依舊是隱陽第一家族!」
老太爺大怒,一把將酒杯掀翻,酒水灑了一地。
「趙攔江,這個忘恩負義、卑鄙無恥的小人……老夫……嗚嗚……」
夜二郎上前,扣住夜梟脖頸,將酒壺之中剩餘的酒,倒入他口中。不片刻,夜老太爺渾身抽搐,口吐白沫,倒地而亡。
隱陽第一家族夜家老太爺夜梟得怪疾暴斃而亡的消息,傳遍了隱陽城。
夜王妃得知消息,從康居城連夜趕來,抱著父親的屍體痛哭流涕。
夜二郎順利成為夜家家主。
由於趙攔江不在隱陽城,柴公望代為主持了夜老太爺的葬禮,並向隱陽百姓昭告,追封夜老太爺為逍遙侯,葬禮大辦特辦七天七夜,引為一時美談。甚至還有人質疑,前一日夜老太爺還出門騎馬打獵,怎會突然暴疾而亡呢?
唯獨夜家滿府上下,對此事絕口不提。
ps:由於合同字數原因,後面我會加快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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