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頓時「咯噔」一聲,臉上卻不動聲色道:「你用一個我不認識的人來威脅我?你覺得我會乖乖就範嗎?」
鬼魂冷聲道:「術士不是不能傷及無辜嗎,你不知道?她一死,這筆賬就會算到你的頭上,你就不怕遭了報應?」
有人覺得術士神通廣大,無所不能,那只是他們不知道術士的禁忌而已。
正因為術士的手段詭異莫測,老天才給術士留下了無數禁忌,其中一條就是不能傷及無辜。
術士與鬼神斗得你死我活,那是術士的責任。但是,一旦術士以犧牲無辜的方式施法,或者鬥戰鬼神,那就犯了術士的大忌。
雖然,術士的報應不會立竿見影,但是,冥冥中的因果卻遲早會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給術士帶來意想不到的滅頂之災。遊走在生死邊緣的術士,最害怕的就是那種本不該出現的飛災橫禍。
鬼魂冷聲道:「現在,她是死是活,就看你一句話了。你精通命數,就應該知道,命數一道就是天在賞命。如果你接下這段因果,說不定,你下次打卦出來的就是一場假卦,那時候,你還能活著回來嗎?」
卦,也分真假。
除非是在有鬼神明示的情況之下,否則,兩次打出來的卦象絕不會一模一樣。
有人覺得第一次打出來的卦象不好,就想再試第二次。事實上,就算第二次出現了上上大吉,也一樣不會應驗。因為,第二次的卦象就已經不是在算命數,而是像賭博一樣在玩手氣了。第二次出現的卦象就叫假卦。
但是,假卦在術士手中一樣可以忽然出現。比如,術士心亂,或者拼命想要往自己預期的方向推算時,都可能出現假卦。當然,如果有因果報應憑空干擾,就算術士的修為再高,也一樣會出現假卦。
這隻鬼魂非常了解我的手法,他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算出假卦。
我深吸一口氣道:「你先等一下。」
鬼魂的聲音陡然變得冷厲異常:「你沒有跟我談條件的資格,我說三息,就一息都不會多給你。」
鬼魂話音沒落,我卻覺得右腳腕上忽然一緊,刺骨的寒意也瞬間從我腳下竄上了脊背。
老杜說的沒錯,我背後的確還有一隻鬼魂在抓我的腳。我想像上次一樣,用鞋底的斷魂刺幹掉背後的鬼魂,就必須要有一個揚腿的動作,拋開我跟身後鬼魂的距離不談,單是我一隻腳被鬼拉住,就足夠讓我無法反擊了——只要我敢踢腿,鬼魂就會瞬間把我拽倒。我連站都站不穩,又何談反擊?
鬼魂按在我肩頭上的手掌微微縮緊之間,嘴裡也跟著吐出一個字來:「一……」
我輕輕晃動了一下右手,鬼魂的五指猛然縮緊,一縷濃郁的黑氣也從我肩頭之上、鬼魂五指之下絲絲冒起。
大鬼!我貼在衣服里的護身符籙並不高明,與道門符籙正宗無法相比,遇上大鬼出手,最多也就能起到稍稍阻擋一下對方的作用。
我身後的鬼魂連我的衣服都已經抓透了,內層的符籙卻沒傷到他分毫,他不是大鬼又是什麼?
老杜、小李生死不明;樓上那個女孩搖搖欲墜;我身後的鬼魂還在步步緊逼……三個方向的壓力就像是三把利劍強行向我壓迫過來,我額頭上不由得滲出了一層細汗。
鬼魂冷笑道:「這就著急了?真正的熱鬧還在後面。我馬上會數最後一個字,我倒要看看你怎麼選擇。」
就在鬼魂得意忘形的當口,我左手輕輕一抖,從袖口當中抖出一串連著紅繩的青蚨鏢,不等鬼魂反應就揚手往自己身後甩了過去,口中同時厲喝:「不想死,就把人送回去,否則,殺無赦。」
我話音沒落,手中連成一串的青蚨鏢就帶著刺耳的風響向我背後呼嘯而去。
短短瞬間,我身後鬼哭乍起,暴卷而動的陰風從近在咫尺的距離上從我身上急掠而過,像潑水一樣的磷火也跟著陰風從我身體兩側向四周飛卷而去。
我卻帶著冷意仰頭看向了空調上的鬼魂,後者本來已經把那女孩拽出了窗口,看見我將身後的鬼魂一擊斃命之後,緊忙把人給推回了原位。
那個女孩直到摔回了屋裡才算反應過來,放聲一陣尖叫,再也不敢往下面看了。
我這才鬆了口氣——我就是在賭,空調上的小鬼在看到我擊殺鬼魂之後,不敢出手殺人。
鬼怪也跟人一樣,有些膽大包天,有些卻是膽小如鼠,有時候,只要你拿出足夠斬殺對方的本事,再開口威脅,未必沒有效果。
我遲遲不動,就是為了能對身後的鬼魂一擊而中。青蚨鏢這種暗器,說清楚一些就是一邊開刃的大錢兒,但是,只有高手才能用普通開刃大錢兒當做暗器,像我這種程度的人,只能使用比較厚重的青蚨鏢,也就是按大錢兒形狀打造出來的暗器,等到功力漸深,再換成真正的青蚨鏢。
我手裡的青蚨鏢雖然笨拙,但是有一個好處,就是分量沉重。把青蚨鏢成排地連在腰帶上輪出去,風刃划過人體時造成的損傷,不會低於一把鋼刀。只不過,現在人不會圍古代武士所用的那種寬腰帶了,我只能把七枚青蚨鏢捆在一起,當成手串藏在袖口裡,以備不時之需。
我剛才遲遲不動,就是因為我的肩膀被鬼魂壓住,哪怕是我輕微發力,對方也會有所察覺。一擊不中,我就再難翻盤。直到鬼魂覺得勝券在握,得意忘形時,我才忽然出手,果然將對方擊退。
我殺退鬼魂之後,第一件事兒就轉頭看向老杜的方向,後者也已經一腳踹開樓道大門沖了出來。就在門扇開啟的一瞬間,我清清楚楚地看見兩隻鬼魂被崩開的大門震向了遠處。剛才是有鬼頂門才把老杜堵在了屋裡,可我為什麼沒看見鬼影?
我心電急轉直下,猛然回頭看向了背後,卻看見一隻被青蚨鏢撕開了面孔的鬼魂正在倉惶後撤,等我回頭時,他已經快要進入白龍當道的範圍之內了。
那隻鬼魂捂著被我撕開的面孔,陰聲說道:「你以為自己贏了?敢傷害鬼神,你等著形神俱滅吧!」
我冷笑之間踏出一步:「那也得你是鬼神才行!」
青蚨鏢威力雖強,卻沒有傷及鬼神的本事。如果我沒猜錯,對方應該是在我甩出青蚨鏢之後倒退了一步,僅僅是被青蚨鏢刀鋒刮過了面孔,真正被打碎的,應該是蹲在地上抓我腳踝的那隻小鬼。
鬼魂步步倒退之間,發出一陣淒淒冷笑:「你等著,我要讓你親眼看著自己的僱主死在我手裡,要讓你……」
對方話沒說完,我的一隻青蚨鏢已經脫手而出,直奔對方面頰打了過去。
「你敢……」鬼魂驚叫之間連退幾步,縮進了白龍當道的迷霧之中,在空中燃起火光的青蚨鏢卻緊隨著對方打進了重重迷霧。
我雖然緊盯著青蚨鏢不放,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暗器猶如石牛入海般的隱沒在迷霧當中。
恰恰就在這時,小區外圍傳來一陣警笛聲響,幾輛警車頃刻之間靠近了小區大門。趕過來的老杜剛說了半句「放心,我過去」,就生生把後面的話給咽了回去。
小李顫著聲音道:「局裡的車……不能是局長來了吧?」
兩個人說話之間,幾輛警車已經停在了距離我們不遠的地方。一個中年警官還沒完全下車,就已經怒氣沖沖地喊道:「杜正明,你在幹什麼?你給我解釋一下,在押犯潛逃,你私闖民宅都是怎麼回事兒?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王局……」小李的臉色一下白到了極點,老杜的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
我看得出來,那個王局已經快要氣瘋了,不然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說出這些話來。
老杜深吸了一口氣,大步往王局那邊走過去時,一個被他們召回來的警察忽然指著警車喊道:「王鵬,是你告的秘?杜隊平時對你……」
「閉嘴!」王局當場暴怒,「你們是警察,不是犯罪團伙,江湖兄弟的義氣,都給我拿一邊兒去!要不是王鵬通知我,你們還想翻天不成?」
那個王局,雖然生氣,但是對王鵬的做法也十分不屑,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他告密的事情說出來,將來王鵬怕是沒法兒在局裡混了。
不過,我卻微微一皺眉頭。這個王局出現的時間把握得太好了,他早來一會兒,光是身上的官氣就有可能衝散低階鬼魂。
如果他再晚來一會兒,說不定,我就已經破開白龍當道,帶著老杜進入別墅了。
我悄悄用陰陽眼瞄向了那個叫王鵬的警察時,卻發現對方臉上帶著一絲陰氣——他應該是在不久之前被鬼魂附體了。
同樣是警察,鬼魂只能阻擋或者迷惑老杜,卻沒法將他附體,因為他身上帶著公門正氣。王鵬心術不正,正氣不升,很有可能被鬼魂附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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