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和尚好像沒想那麼多,一個勁兒拉著我往前,我連著拽了他幾下,都不見對方有停下來的意思,等我抬頭一看,才發現史和尚的臉色有些發紫。
史和尚要憋不住氣了!
普通人在水下最多也就能憋氣兩三分鐘,就算我和史和尚都有功夫在身,畢竟不是水裡的魚,能憋住五六分鐘就算是極限了。加上我們剛才一直在拼命掙扎,體內的氧氣差不多快要消耗一空了,再不換氣,不用黑蛇捕殺,我們就得死無葬身之地。
我再也顧不上去管身後那條扭著身子步步緊逼的黑蛇,轉身拉住史和尚拼命地往前遊了過去。
按照我的想法:前面有水道在,應該連著地下暗河之類的地方,只要暗河裡還有空隙,我們就能找到地方換氣。可我游出去五六米之後,卻被一道鑄著刀鋒的鐵柵欄攔住了去路。
水裡的光線不足,我只能隱隱約約地看見一道漆黑的柵欄擋住了水道,其他的什麼也看不清楚。但是,我敢肯定,前面已經沒有路了。
我微微一怔之下,身後忽然水波暴起,強勁的水流像是一雙鬼神的巨手,從後往前地向我們兩人身上直推了過來。
「蛇來了」這三個字在我腦中爆閃之間,我伸手往史和尚身上推了一下,自己也跟著往旁邊閃避而去。
我們兩個人分向滑出一米的瞬間,同時側過身子撞向了圍欄刀刃的縫隙當中,長達半米左右的刀鋒貼著我的鼻尖划過之後,我左半邊的身子也撞在了柵欄之上。從我們身後衝來的黑蛇在臨近刀鋒邊緣的當口,忽然剎住了衝進的勢頭,蛇吻緊貼著刀鋒停了下來之後,我耳邊驀然傳來了黑妃的冷笑,等我側眼看時,黑蛇已經扭動著身子順著水道縮了回去。
我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兒,就看史和尚順著柵欄拼命爬了上去。我剛想阻止對方,就聽見史和尚喊道:「快上來,上面能喘氣。」
我跟著史和尚爬上柵欄之後,果然看見上面岩壁上出現了一塊人工開鑿的空間。那塊岩洞並不算大,最多也就只夠十多人並排坐在裡面,但是好在裡面的氧氣充足,足夠我們兩個人換氣呼吸了。
史和尚大口喘著氣道:「老吳,你看那邊是不是死人……」
我在跳水的時候,把背包留在了岸上,現在身上連個火機都沒有,怎麼在這種地方照明?順著史和尚手指的方向,我只能看見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
我放下羅剎,一手握著匕首,一手摸在岩洞牆壁慢慢往人影的方向挪了過去。沒等我挪出多遠,摸在牆上的手指尖就忽然感到一涼,似乎是伸進了什麼粘稠膩滑的液體當中。
我微驚之下,瞬時握緊了匕首,等了半天卻沒發覺有任何動靜,才輕輕提起手指嗅了一下:「燈油?」
我往手上再嗅兩下之後,轉身一刀劃向了岩壁,從刀尖上蹦出的火星立刻引燃了石槽上的燈油。岩洞瞬時亮起了一道環繞四壁的火光,一副森森白骨也火光的照射之下露出了猙獰——剛才史和尚看到的人影,應該就是那副白骨。
我在洞裡環視了一周,卻發現山洞中還散落著幾塊零零碎碎的骨骸。我隨意翻開一塊人骨,卻看見骨頭上面不是啃咬的痕跡,就是帶著匕首划過的刮痕,就連幾塊被敲碎的顱骨也一樣如此。
當初這山洞當中肯定不止一個人,只有一具骨骸保存完整的原因,就是他吃掉了所有的同伴。那人雖然活到了最後,卻一樣沒逃過死亡的命運。
史和尚從骨骸當中撿起了一把鑿子:「這些是盜墓賊?」
「不是,他們應該是當初修築陵墓的工匠。」我指著地上幾副散落的工具道,「他們應該是在修築了黑妃墓之後被活活困死在了這裡。」
我說話之間,眼角無意間瞥見了牆上的幾幅壁畫。
當初留下壁畫的人顯然不是什麼名家,甚至也不懂畫畫,雕刻的手法極為粗糙,我只能勉強看懂大致的內容。
第一幅畫裡,地上躺著一條大蛇,很多人繞開了大蛇,在岩壁上開鑿什麼東西。
第二幅畫,是有人在蛇身上掛了幾道繩子似的東西,繩子另外一頭則被打進了山崖。
第三幅畫,好像有很多人把一具屍體給抬到了大蛇頭頂……
史和尚見我盯著壁畫不放,忍不住湊了過來:「老吳,你看出什麼來了?」
「我明白了!」我沉聲道,「這裡根本就不是什麼黑妃墓,而是太子河河神的老巢,或者說是前一個河神的老巢。」
在東北,河神、山神並沒有固定尊位,也從沒有哪個教派把某某山河指定為誰的領地。很多山神、土地廟的靈牌上都只有尊位,卻沒有姓名的原因就在這兒。當地老百姓拜的山神,可能是山中大仙,也可能是山中成了氣候的精怪。
但是,通常情況下,達到一定範圍的山川、河流,都會有一尊神明鎮守。
我沉聲說道:「按照傳說來看,當初努爾哈赤斬殺諸英,又在遼陽城外將代子河更名太子河之後,諸英有了王朝氣運的加持,自然而然就成了太子河的河神,否則,也不會有諸英引動河水暴漲的說法。」
「但是,太子河這樣的大河,原先不可能沒有河神。我估計,最初的河神就是我們剛才看見的那條黑蛇。它被諸英擊敗之後,就龜縮在了老巢當中不敢出來。」
史和尚還是沒有反應過來:「那跟黑妃有什麼關係?」
我繼續解釋道:「你忘了皇太極,他和努爾哈赤一樣屬於馬上皇帝,或者說是世上梟雄。但凡帝王,都有一種心性,堅韌不拔,誓不低頭。皇太極會向已經死去的諸英低頭認輸嗎?什麼遼陽城外祭奠諸英,只不過是一個幌子罷了,他想做的是徹底鎮壓諸英,永絕後患。」
「我估計,當初皇太極在寧古塔一代尋找皇妃,也是為了掩人耳目。他真正要找的,應該是一個帶有特殊血脈或者命格的女孩。」
「他把黑妃接進皇宮,冊封為妃,只不過是為了給黑妃一個合理的身份讓她接受皇朝氣運,而後,又在黑妃沒死的情況下把她弄進河神洞中,強行固定在黑蛇的身上。兩者合二為一之後,黑妃就有足夠的力量去鎮壓諸英了。」
史和尚指著下面的鐵欄道:「按照你的說法,黑妃應該殺出去啊!她怎麼被囚禁在這裡了?」
我沉吟道:「我估計只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黑妃真正鎮壓了諸英,但是,皇太極又怕怨氣衝天的黑妃成為第二個禍患,用其他辦法把黑妃逼回了老巢,又禁錮在洞穴當中。就像第三幅畫畫的那樣。」
「第二種可能,就是黑妃自從跟黑蛇捆在一起之後,就從來沒出過岩洞,皇太極只不過是把她當成了威脅諸英的存在。諸英不動,黑妃不出,兩者一直僵持到清朝滅亡為止。」
我說到這裡頓了一下:「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黑妃在被人禁錮了數百年之後,修為已經要消耗殆盡了,現在她只不過是一條巨大的蟒蛇而已。」
「就算這樣,咱們在水裡也弄不過她啊!」史和尚道,「按你的說法,柵欄後面就應該連著太子河吧?咱們下去看看能不能游出去?」
「出不去!」我搖頭道,「外面那道柵欄應該是連接著太子河的主流,憑咱們兩個的水性,能在河道激流里活下來嗎?從那兒游出去就是找死。」
史和尚急了:「咱們回去,還不是一樣是死?那水潭子也就那麼大點兒的地方,咱們游不出去啊!」
我想了想道:「外面還有老杜和謝婉華,咱們現在只能賭一下他們兩個能不能引動黑蛇了。」
「他們?」史和尚的眼睛差點沒瞪出來,「老杜有義氣,但不是術士。謝婉華是術士不假,可她不會在乎咱們的死活,她能幹什麼?」
我解釋道:「我們剛才在水裡跟黑蛇動手,老杜應該能看見。就看老杜怎麼說服謝婉華了。」
我看向了史和尚:「你注意到沒有,謝婉華口口聲聲說她喜歡老杜,但是她看老杜的眼神里,卻一點沒有柔情蜜意的意思,反而像是在觀察老杜的反應。你覺得這是戀人該有的眼神嗎?」
我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是我見過那種眼神,我爺以前教我法術的時候,就是那麼看東西的。我爺是把鬼當成了獵物,謝婉華卻是把老杜當成了獵物。
史和尚被我說得一愣:「這可能嗎?」
「可能。」我肯定道,「你還記得湯姆掉水裡的時候,連著喊了兩聲『謝婉喬』吧?他不是喊錯了人,而是故意提醒我們,謝婉喬就是謝婉華的弱點。謝婉華應該也是一個心理疾病的患者。我估計她不是把親生姐姐當成了模仿的對象,就是把她當成了需要超越的對手,或者必須打敗的敵人。」
「湯姆是謝婉華的老師,可是謝婉華為什麼要恨他,甚至要出手害他?我猜,湯姆肯定研究過,或者說治療過謝婉華。謝婉華那種爭強好勝的性格,不允許有人知道自己的秘密,所以她肯定會想辦法幹掉湯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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