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著紙條發愣時,史和尚縱身跳上了神台:「你幹什麼呢?」
史和尚看到紙條也愣住了:「第七水藍不是鬼王嗎,她怎麼會幫我們?再說,她是怎麼可能把每一步都算在我們前面的?」
第七水藍是我迄今為止見到過最強的命師,她已經能把一件事推演到如影在目的程度,再下一步就是細緻入微。傳說中能達到那種程度的命師,就已經可以被尊稱為仙了。
我們幾個人出現在地獄門之後,每走一步都在第七水藍的推算當中。我甚至有一種錯覺,第七水藍就像是一尊飄浮在空中的神祗,居高臨下地笑看著我在擂台中苦苦掙扎,偶爾會說上一兩句話,帶給我某種提示。
她難道不知道我在與地獄門為敵?還是說,她只是為了讓遊戲更為精彩,才會給我一線生機,讓我拼了命去按她安排好的劇本繼續掙扎?
我用紙條在自己的手上敲了兩下:「不論如何,咱們也得去康寧醫院看看。走!」
我把斷開的佛像重新擺好,帶著史和尚從破廟裡下來,沿著公路往回走。沒走出多遠,我就看見路邊草叢裡晃出了兩束燈光,好像是有一輛車打著雙閃停在草叢裡。
我和史和尚對視了一眼之後,馬上分開身形向汽車包抄了過去。等到我們走到近前,才發現那輛被遺棄在草叢裡的車,正是拉我們過來的那輛出租。
出租四扇車門全都被外力給弄了下來,隨意扔在汽車附近。我們剛才給司機的車錢就像是被人扔在了墳地里的紙錢,雖然也帶著花花綠綠的顏色,卻透著一種活人無法使用的死氣。
我剛剛往前走了一步,一陣狂風就從左向右暴卷而來,散落在車裡的鈔票頓時隨風翻起,往我身上颳了過來。我微微側了一下身子,那些被風捲起來的鈔票也驀然在我身邊分成兩股跟我擦肩而過,絲毫沒有碰到我半分。
有鬼在帶錢!
老輩人說,上墳的時候如果被風捲起來的紙灰繞著人走,不往上墳的人身上粘,就說明是祖宗來取錢了,為了不讓子孫沾上晦氣才繞著人走。
這種說法只對了一半兒。按照術道上的說法,鬼魂帶來的陰氣抵不過人的陽氣,才被陽氣給擋在了半尺開外。
但是,不管怎麼說,那肯定是附近有鬼的徵兆。
我悄悄打開鬼眼往鈔票飛動的方向看過去時,很快就在草叢中找到了一點人影,那人就像是背對著我蹲在了草叢裡,只露著一塊頭頂,一動不動地看著什麼東西。
我和史和尚同時往草叢邊走過去時,史和尚給我打了個手勢,自己托著長棍一頭慢慢撥開了擋在我們面前的草枝。我和史和尚看清了那人之後,不由得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草叢後面確實是那個司機,可他只剩下了一顆人頭。剛剛被人割下來的腦袋被一根隨手摺下來的樹枝給挑在了離地一米多高的地方,頭顱上的鮮血已經流盡了,空氣中竟聞不到任何血腥,人頭的面孔卻在閃爍的車燈之下顯得異常蒼白。
我僅僅掃視了人頭一眼,後者忽然雙目爆睜,眼瞳充血地往我臉上看了過來,嘴裡驀然發出一聲尖銳的歷嘯。我本能地往後退出一步時,忽然感到腳下一軟,好像踩到了一層浮土。
不好!我剛想抬腳,就覺得有一雙人手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腳腕,從左往右地猛然擰了過去。
土裡的東西是想擰斷我的腳脖!我來不及去多想什麼,整個人順著鬼手扭動的方向猛轉身形,在原地旋動了半圈。我的身形還沒站穩,就已經把脊背亮在了人頭的方向,與此同時,一陣勁風陡然從我身後暴擊而至。
我身後還有埋伏?
我左腳還在鬼手的控制之下,身後又有敵人出現,就算我現在想要拔刀也已經晚了一步。我被逼無奈之中,只能奮力前翻出。等我雙手按著地面,就地滾動了一圈重新蹲在地上時,我面前的泥土從裡向外的炸裂開來,狂沖天際。
我明知道炸起的土浪背後肯定藏著致命的危險,卻已經沒法再動了。
那時,我不僅是前力已盡後力未續,無法在瞬間再次起身飛閃,還被身後突忽其來的一雙手掌按住了肩膀。
我的雙手本來就是按著地面,再這樣被人按住肩頭,身形想站都站不起來,只能是出於本能地揚起了腦袋。
就在我抬頭看向前方的瞬間,紛飛的泥土當中驀然蹦出了一道人影,同時半蹲在地上,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翻出一把匕首直奔我眉心上猛刺了過來。
對方的兵器沒到,我卻已經感到了一陣刺骨的寒意,身上的汗毛瞬間乍起時,心裡也湧出了難以名狀的絕望。
我和對方的距離還不到一米,按照常理,他的匕首一瞬之間刺穿我的腦袋,甚至不會給我留下一絲怒吼或者哀嚎的機會。而我卻覺得匕首上致命的冰寒是在層層遞進,匕首上四散而出的寒意凍住了我的頭皮之後,對方身上那股駭人心神的殺氣才沖向了我的識海。僅僅是那種殺氣,就足以讓我失去反抗的念頭,更何況,我還被人控制在了掌下。
我心中除了絕望,還能剩下什麼?
就在匕首接近我眉心的瞬間,我眼前好像閃過了一道人影。那是誰的影子?路小贏!對,就是路小贏!
我聽別人說過,人在臨死之前腦袋裡閃過的人影,就是對他最重要的人,也是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摯愛。
我甚至來不及去想我腦子裡為什麼會閃過路小贏的身影,對方的匕首就已經割開了我額頭上的皮膚,
我本來以為這種絕望將是我今生最後的一種情緒,本來以為路小贏會是我最後想起的一個人時,對方的匕首卻忽然停了下來,貼在我的骨頭上停了下來。
直到這時,我才看清了對面那人的樣子。對方全身都包裹著黑色夜行衣,就連面孔也被遮擋得嚴嚴實實,甚至連他手中的匕首都只見寒意不見寒光。
他是殺手?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對方說了一句:「他不是,弄錯了……」
那人的話顯然沒有說完,可他卻忽然向後一個翻身滾進草叢當中消失得無影無蹤。我身後那人也在一瞬間消失不見,等我回頭時,只看見地上留著一個一人長短的土坑。
剛才那人一直躺在坑裡,我甚至還從他身上走了過去,都沒發覺自己腳下還踩過一個人。
「史和尚!」我轉頭看向史和尚時,卻看見他拄著長棍往我這邊看了過來,像流水一樣的冷汗從他頭頂一直淌到了下頜。
他眉心上也在冒血——史和尚也是被人用刀尖給挑開眉心上的皮膚之後,對方才忽然收了手,留下了他的性命。
史和尚看見我時,才結結巴巴道:「老吳,你沒事兒……我我……我連手都沒法還……」
我強自緩了緩神,從地上站了起來,再次看向了身後的草叢。那顆被木棍挑著的人頭還在那裡,只不過已經沒有了剛才那種詭異的動作。
我湊上去看了看,才發現那顆人頭的眉心上其實留著那麼一道被匕首刺穿的刀痕,只不過有人做了掩飾,我才沒發現人頭的異常。
對方殺人只刺眉心?不對,他們要刺的是藏在人眉心裡的某種東西。我低聲道:「和尚,你過來幫我一下。」
我讓和尚雙手捧住人頭,我自己一手打著手電,一手掐著匕首挑進了屍體眉心上的傷口。直到我把傷口完全挑開,才看見傷口上冒出了一絲綠氣。
那股綠氣剛一出現,就順著刀鋒竄向了我的手掌。我忽然自己手上看時,卻發現手背上多出了一塊像是墨點兒似的痕跡。
那絲綠色的「墨痕」僅僅在我手上停留了一息之後,就在我眼皮底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墨點是滲進我皮膚里了,還是蒸發沒了?
我把手背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兩下之後,卻聞到了一股檀香似的香味。我肯定沒碰過檀香,那股香味應該是那些「墨點」留下來的味道。
黑衣人要找的就是這個東西?他們是在為了這個殺人?
史和尚低聲道:「老吳,你看剛才那道綠氣,像不像你救關傾妍時,從那鬼怪身上冒出來的東西?」
我頓時一驚:「對,就是那股綠氣。」
史和尚驚聲道:「剛才那些殺手是地獄門的人?段雲飛那癟犢子在拿我們當餌?」
「不是段雲飛。如果是他,那些殺手不會途中停手。」我看向史和尚,「我甚至懷疑那些殺手不是人。」
史和尚道:「不可能吧?」
「沒什麼不可能。」我沒法跟史和尚多解釋什麼。他身上的桃花蠱能自動護主,剛才史和尚命在旦夕,桃花蠱為什麼沒有反應?那是因為蠱蟲只能攻擊有血有肉的目標,那是蟲豸嗜血的特性。
但是,蠱蟲卻感覺不到沒有血肉、沒有氣味、沒有溫度的鬼魂,就算是有人指揮的情況下,蟲豸也沒法對鬼魂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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