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知道自己在爭分奪秒,可身邊的一切卻沒有一樣能讓我沉心靜氣。
天上地下已經亂成了一團,如雨狂傾的碎石泥塊所帶起的轟鳴在冰山四周連綴成片,層層飛菸捲天而起。
我身前身後刀光劍影飛舞倒映,葉燼與江山鐵衛慘烈廝殺的身影一次次在冰層上浮現,葉燼已經周身披血,卻不肯倒退半步:「兄弟,沉住氣,老子還活著!老子殺——」
葉燼的刀風卷天而起時,火雷爆炸的聲響也從洞口的方向轟然傳來,四門術士的喊殺緊跟著如潮湧進。
糟了!妖僧沒擋住術士,被他們突圍成功,殺進洞口了。
這個念頭從我腦中一冒出來,我的額頭上就跟著湧出了一層細汗。
第七水藍的聲音卻在這時悠然傳來:「看來,你還沒到看破生死的地步。生與死,只不過就是那麼短短几秒鐘之間的轉換。當你覺得必死無疑的時候,你會覺得這個世界異常的安靜,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已經和你無關了,你身上剩下的就只有那種空前的安靜和舒適。或許,讓你死,才是最好的選擇。」
我還沒弄清楚第七水藍的話是什麼意思,就忽然覺得胸口上傳來一陣劇痛,等我低頭看時,一把帶血的匕首已經從我心口上刺了出來。
陳寒星的聲音悄然出現在了我身後:「抱歉了,我只能殺你。」
陳寒星!
對,他一直沒出手,無非就是等待時機,也只有他能穿過葉燼的封鎖,將我一劍穿心。
第七水藍說的沒錯,人在臨死之前,確實會陷入空前的安靜。
從我心頭被劍刺穿的那一刻起,我就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我像是靈魂出竅一樣,在一瞬間看清了山洞裡的一切。
葉燼在瘋狂怒吼,可我聽不見他在喊什麼。
渺空在盛怒之下撕碎了所有人的身軀,我應該覺得心疼,可我只能看見漫天飛舞的鮮血,絲毫感覺不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冰山上方的山洞在一瞬間轟然崩塌,磨盤大小的石塊像暴雨一樣鋪天蓋地地砸落了下來。我眼看著一塊巨石砸在了第七水藍的頭頂,第七水藍的鮮血瞬間染紅了山頂。
我下意識地一怔之間,眼前的景象忽的消失一空,我的手還按在冰山之上,胸口也沒被人一劍洞穿。
「這是……」
我正不知所措時,第七水藍忽然說道:「你看到的不是幻象,而是未來。我把幾分鐘之後將會發生的事情全都放到了你的眼前。你現在不僅是在吸收精魄,也是在改命,改變這裡所有人的命運。倒轉玄冥真氣,你可能會死,經脈寸斷或者丹田暴烈,但是其他人會活下來。」
「啊——」我縱聲狂嘯之間,玄冥真氣瘋狂倒轉,無盡寒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我身上狂涌而來,我雙臂經脈也傳來一陣像是刀割般的劇痛……
去他麼的經脈寸斷;
去他麼的丹田暴裂;
去他麼的粉身碎骨……
我可以死,但是對我至關重要的人,卻一個都不能死!
那時,我好像已經失去了意識、失去了知覺,只知道瘋狂吸收寒氣,哪怕我下一秒就會粉身碎骨,也要在我身軀崩潰之前將冰層中的玄冥冰魄抽取一空。
時間一分一秒地飛逝之中,我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劍嘯……
像是來自於天外的劍嘯一縱千里、瞬息而至,如火如荼的殺機鎖定我的背心之間,我就知道是陳寒星出手了。
第七水藍的推算沒有錯誤,陳寒星必然會在關鍵時刻出手殺我,那刺向我心口的一劍,也勢必會將我透心而過!
「啊——」我仰天怒吼之下,全力運轉玄冥真氣,強行將真氣灌入我的丹田之內。
瞬間,僅僅瞬間之後,我就覺得有人用後背撞在了我的身上。對方貼近我時,稍稍往上挪動了一下身軀,下一秒,一把染血的長劍就穿透了我的肩胛,從我身前刺了出來。
葉燼的怒吼驟然而起:「死——」
我沒有回頭,卻知道是葉燼在千鈞一髮之間替我擋下了一劍,他甚至在劍鋒穿透自己身軀時,縱身向上跳動了一下,硬是把本來刺進我心口的長劍帶偏了方向。這就是陳寒星致命一劍為什麼僅僅刺穿了我肩膀的原因。
我不用去看,也知道葉燼正一手握著對方的劍鋒,一手揮刀狂斬陳寒星的首級。只有這樣,他才能鉗制陳寒星的長劍,不讓對方轉動劍身攪碎我的肩頭;只有這樣,他才有機會發出敵我皆亡的一刀。
可是,這樣一來,他就要承受陳寒星隨之發出的劍氣,他的手廢了,人也就跟著廢了!
我眼中熱淚狂涌之間,頭上也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巨響。第七水藍推算中那天崩地裂似的塌方終於來了,四門高手即將殺進神木寺核心……
那一瞬間,我體內的玄冥真氣也運轉到了極致,眼前的冰山終於炸出了蛛網似的裂痕……
也是那一瞬之間,無數高手踏破天頂,從天而降。數以百計的大術士或似神祗降臨、或似劍仙凌空,從四面八方向冰山蜂擁而來。
完了!
下一刻會如何?渺空會因怒成狂,撕碎所有人質?還是我們都被活活斬殺?
我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了……
就在我心中萬念俱灰時,冰山當中忽然湧起了一股滂湃如潮的寒氣。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被呼嘯而出的氣勁給推上了天空。我像是一隻斷了線的風箏,還在空中翻滾的瞬間,千年不化的冰山竟在我身前轟然爆開,大大小小的冰凌像一團從里往外炸開的箭雨,帶著鬼哭似的尖嘯向四周激射而去。
我在首當其衝之下,僅僅瞬息間就被橫飛天際的冰雨籠罩其中。我在避無可避之間只能閉上了雙眼……
可是,短短片刻之後,我和葉燼卻同時摔在了地上。
我們沒被冰凌打中?
我睜開眼時,四周已經飄起了迷霧般的寒氣,放眼看去,到處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原先冰山中那尊無頭佛像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距離我一尺左右的地方:「承諾已完,後會有期!」
渺空!
我不由得暗暗一驚。原來渺空才是真正的人首木身佛!
我正要開口問他「我的同伴到哪兒去了」,渺空卻先我一步說道:「你的朋友都在你身邊,你不要說話,一會兒找機會逃出去。有人問起,你就說是根據第七水藍留下的線索進了神木寺,剩下的事情第七水藍自然會幫你安排得妥妥噹噹。」
我轉頭看向自己身邊時,卻發現史和尚他們全都躺在了我的身邊,雖然仍舊昏迷不醒,但是都沒有什麼大礙。
渺空的身影慢慢退向迷霧時,再次開口道:「我期待能和你再見,但又不希望我們還能再見。等我們相見時,必然會有一個人追悔莫及……」
渺空留下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之後,徹底消失在了迷霧當中,遠處也傳來一陣無數人喊殺之聲:「去搶棺材,快!」
「這口棺材歸懸鏡司所有,擅動者死!」
「我們紅頂府真想看看怎麼個死法。給我搶!」
「阿彌陀佛,各位施主不如暫息刀兵……」
「禿驢想在我們身上積功德?給我拿命來……」
「……」
各路高手的呵斥怒罵聲混雜成了一片,我大致聽出了一個意思,那就是他們在搶奪冰山裡那十二口棺材。
我心裡不由得生出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我淡淡開口道:「陳寒星,你看到了沒有,那些棺材才是四門的目標,他們從沒在乎過神木寺會不會屠戮蒼生。即便神木寺的妖孽都跑光了又能如何?或許,他們還希望妖僧出世,那樣一來,他們不就有了大顯身手的地方了?」
「所以,我才沒殺你。」陳寒星的聲音在我身邊不足一尺的地方響起來時,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剛才我並沒發現陳寒星,只不過覺得陳寒星不可能那麼輕易放過我和葉燼,肯定還躲在什麼地方伺機殺人,所以我才下意識地詐了對方一下,沒想到他還真在我身邊。
陳寒星低沉道:「剛才我就發覺他們沒有斬妖除魔的意思,否則,你那朋友不可能把我一刀逼退。術士還是術士,術道還是術道,鐵衛還是鐵衛嗎?」
陳寒星喟然道:「或許,我們已經被封禁得太久了,我應該出去看看這個世界了!」
陳寒星說出最後一個字時,聲音已經落在了幾米開外,說走就走,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我確定對方走遠時,才放鬆了下來。可我還沒來得及去看一眼自己身上的傷口,就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地向我們這邊靠攏了過來。
我和葉燼同時摸向兵器,屏住呼吸看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我們兩個雖然已經沒了一戰之力,但是也一樣不會坐以待斃。短短片刻之後,十多道人影就在寒霧中慢慢現出了輪廓,形同厲鬼般往我們這邊飛速趕來……
我抓起羅剎時,就已經用真氣推動了鬼眼錢。或許我出手的機會只有一次,這一次,我要一擊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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