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蓁蓁呆立良久,忽然厲聲喝道「你敢騙我,我讓你生不如死」,飛身沖向屋外。
我緊跟幾步衝到門口,往院子大門的方向看了過去。
我在賭,賭我爺究竟有沒有把後手給留在門口。
惡魘,不同於一般的鬼魂,已經無限接近於妖物,甚至比妖物更為可怕。對危險的感知也超乎尋常,如果一開始就在墳墓里設下陣法,惡魘肯定會提前爆發。但是,在十多年之後重新把禁制留在門口,可能就會是另外一種結果。
我雖然做出這樣的推測,可心裡卻一點底兒都沒有啊!
如果我爺設下了禁制,那麼,何蓁蓁為什麼一直沒有發現?
是因為她始終跟在關星宇身邊?不可能。如果何蓁蓁跟關星宇一直寸步不離,為什麼非要等到現在才去找關星宇?如果不是那樣,又怎麼解釋我爺的後招?
無數矛盾的思維在我腦中飛快轉動之間,何蓁蓁已經挖開大門前面的泥土。我還沒還得及心驚,背對我的何蓁蓁已經驀然發出一聲嘶嚎般的戾笑:「哈哈哈哈……宇哥哥,你真的把我休了……這是真的……哈哈哈……」
何蓁蓁狂笑聲中周身戾氣翻滾而起,氣浪似的黑雲直奔空中怒卷而起,短短片刻,滾滾雲層就像是暴怒的潮水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糟了!惡魘真的發狂了!」我豁然而起,拔出羅剎寶刀,「和尚,你帶人先走,我自己惹出來的禍,我自己往回收。」
史和尚淡淡一笑,連上了鐵棍:「我是術士。老葉,你不是術士,別跟著參合,帶人走。」
「他們有腿,自己能走。」葉燼倒提砍刀站在了我的左側。
短短瞬間,我們三個人就連成了品字形的攻擊之勢。
拼命的時候到了,輸贏或許對我們而言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能否用生命去維護術士的尊嚴——鬼物橫行,術士不退。
我猛然揚起長刀的瞬間,陣陣鬼哭忽然沖天而起,不計其數的鬼魂在光天化日之下從漫山遍野的荒墳當中立身而起,放眼望去,山上山下儘是慘白的人影。
糟了,是鬼災!
鬼魂聚集的地方,一旦條件合適就會引發鬼災,那時,難以計數的鬼魂在瞬間發狂,橫行四野,沒有數以百計的術士挺身赴死、血戰鬼魂,鬼災就會肆意蔓延,直到支撐鬼怪橫行的力量徹底消失為止。
跑?
我們的確能跑。可是跑出去之後呢?就算我沒有悲天憫人之心,可以眼睜睜地看著方圓千百里之內生靈塗炭、寸草不留。天道會輕易放過我嗎?
激怒惡魘,引發鬼災,雖然並不全是我的責任,但是沒有我欺騙惡魘,她也不會爆發出驚天戾氣,自然不會引發鬼災。哪怕我只有十分之一的罪責,而我不去彌補,天道也一樣要降下天罰。
跑不了!
那就只剩下拼死一戰了!除了以死謝罪,別無他法。
我轉身怒吼道:「關傾妍,你們快點走,從那邊圍牆跳出,千萬別回頭,快走!」
我吼聲沒落,山上鬼魂已經嘶嘯入空,猶如捕食的鴉群,遮天蔽日地向院落俯衝而來,一張張猙獰扭曲的面孔由遠而近,無數隻慘白的鬼爪也凌空而起。
我手握長刀高舉過頂,擋在了關傾妍等人身前,直面空中飛舞的千百道冤魂蓄勢待發時,從空中急掠而來的鬼魂卻忽然壓低身形,直奔著何蓁蓁猛撲了過去,眨眼之間就把何蓁蓁淹沒在了鬼海當中。
「這是……」我微微一怔之中,何蓁蓁的狂笑連帶著悽厲的鬼哭一併連沖雲霄,成團成片的綠火在大院門前暴起數米。剛才沖向何蓁蓁的鬼魂一瞬間被對方震散小半,無數厲鬼卻又前赴後繼地殺向了對方……
「這是……」我當機立斷道,「快,全都進屋!」
我回過身去拽起嚇癱在地上的關星宇,硬是把他扔進了屋裡,轉身關上了大門,在門口連續掛上幾串打鬼金錢,才把驚魂未定的幾個人全都推進了裡屋。
史和尚一面手忙腳亂地布置二道門上的禁制,一面飛快地問道:「老吳,外面是怎麼回事兒?」
「何蓁蓁要麼是還沒完全成形的惡魘,要麼就是以前受到過重創,魂魄不穩。她爆出戾氣之後,讓山上的鬼魂嘗到了甜頭,那些鬼魂就把她當成了肥肉,恨不得一口吃了她。先讓他們打一會兒,最好能打到兩敗俱傷。」
我還有一些話沒說,原來我爺真正的後手是「以鬼治鬼」。這漫山遍野的孤魂野鬼雖然被冥婚的彩禮暫時安撫在了山上,但是這種平穩又能維持多久?
它們心裡比誰都清楚,一旦山上再沒有了可以出嫁的女鬼,將來它們又得回到過去那種缺衣少食、到處要飯的日子。能討來衣食還好,萬一遇上了術士,那就是灰飛煙滅的下場。
現在有一個變成大鬼橫行陰陽的機會擺在它們面前,它們拼上魂飛魄散也要去賭一賭。況且,無論是人是鬼,在精神即將崩潰的時候最是不能見血,一旦見血,就會陷入無法停止的瘋狂,直到自己被徹底毀滅為止。
何蓁蓁鎮殺了第一批鬼魂之後,就註定了他們會不死不休,不到一方煙消雲散,這場廝殺就停不下來。
史和尚搓著手道:「等一會兒咱們是不是就能出去撿便宜了?」
「撿不著便宜。」我沉聲道,「何蓁蓁不會死。那些鬼魂數量雖多,卻不是她的對手。咱們還得跟何蓁蓁拼命。」
我的話剛說完,關星宇就哭喊道:「要拼命,你還回來幹什麼,還不趕緊往出跑?你這不是等著被人瓮中捉鱉嗎?」
「你給我閉嘴!」我現在沒有心情去跟他解釋什麼,一腳踢開東屋的大門走了進去,「葉燼、史和尚,你們兩個給我護法,我要推算一卦。這段時間,千萬不要打擾我!能不能度過這一劫,就看這一卦了。」
何蓁蓁身上戾氣滔天,就算是被鬼魂重創,我們也一樣不是她的對手。現在唯一能殺滅對方的辦法就是篡命術,把她的命劫提前。
人、鬼、精怪,甚至妖魔都有命劫,而且鬼怪的命劫更為頻繁、兇險。如果用篡命術將對方命劫提前,我們未必沒有翻盤的希望。
雖然我爺告訴過我,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動用鬼錢,可現在不就是萬不得已的時候?
那時,我來不及多想我爺為什麼要這樣安排,直接闖進東屋坐了下來,強吸了一口氣,儘可能穩住心神,點起三柱黃香,把鬼眼金錢一字排開,雙目同時看向鬼錢:「鬼眼通玄,開——」
鬼眼篡命的第一步就是看到對方的命劫究竟是什麼,而後才能想辦法將它激發。如果連對方的命劫都看不到,那又何談篡命之說?
但是,天道之下卻不允許隨意窺視,最多也就只有一炷香的時間。我同時點了三根黃香就是為了取巧。香燭雖然看上去差不多,但是燃燒的時間卻有長有短。我把最後一根點完的黃香算成一炷香的話,我說不定能多占那麼一兩分鐘的時間,這點時間可能足夠用了。
短短片刻之後,三枚鬼眼金錢就像帶有靈性一般從地上直立了起來;再過片刻,鬼錢就在嗡嗡震盪當中緩緩從地面浮上了空中。
我在黑妃秘葬中使用的並不是正宗的鬼眼通玄。真正的鬼眼命術,是那三枚鬼錢依次從我眼前划過,我會順著錢孔看到自己想要推算的事情,雖然可能僅僅是個片段,或者是一個結果,但是也足夠了。
少傾,第一枚鬼錢已經從左往右地向我眼前劃了過來。就在我目光即將對上鬼眼錢孔時,第三枚鬼錢卻忽然不受控制地往前面的大錢兒撞了過去。
前面兩枚大錢兒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撞飛到了遠處,失控的鬼錢卻趁機將錢眼兒對上了我的瞳孔。我下意識地想要偏頭之間,鬼錢四周卻散發出了一陣妖異的黑氣。
我的視線竟然強行被對方給拉了回來。就在我目光掃過鬼錢四周時,卻看見三柱黃香是被點燃了的引線,在迸射而起的火星當中飛快地燃向了地面。
我本能地想要出手阻止香火時,周身上下卻被一股憑空產生的威壓強行壓制在原地。沒等我奮起掙扎,一道勁風忽然在我身後凌空乍起。我剛剛覺得像是有人手持著木杖兜動勁風打向我脊背之後,一股鑽心劇痛就從我背上猛衝神台,僅僅一下就讓我疼得冷汗直流。
天道之罰!
我爺傳篡命術時,曾經說過:篡命一道就是在逆天而行,整個過程都有天罰跟隨,你推算的事情越大、牽連越多,天罰就越重。傳說,吳家先祖甚至因為強行篡命引來雷霆狂嘯,將他藏身的密室連帶本人一塊兒擊成粉屑。
我這次篡命,本意是要救人,引起的只不過是最低的杖責之刑。但是,在我全身都被禁錮的情況之下,幾次杖責之後,我一樣會被打得血肉橫飛,甚至當場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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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各位朋友支持,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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