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堯並不知曉,在看台上正坐著一個人,一個所有人都看不見的人。
西苑。
她開著偏光設備,正曲腿坐在看台上,看著朱堯在台上表演。看了一會兒,西苑自語道:
「人族上古時期,又談何淳樸呢……我守護人族,已經將近兩千年,人族乃是越變越文明,所謂上古時期,有的只是血腥與野蠻而已……」
「父神要我來看望朱堯,或許是想讓我看看如今的人族成了一個什麼樣子吧……」
西苑回想著黃思的囑託,看著台上志得意滿的朱堯,心中微嘆。
朱堯將自己的聰明才智用於和書院派的人辯論爭執,絕對錯了。難怪父神會不滿。這樣一來,他的所思所學,其實都還是書院派的那套東西。看起來他是反書院派的,實際上……屠龍者必將化身巨龍,朱堯把自己的思維給套牢在了書院派的巢臼之中。
台上的辯論還在繼續著,那名中年人是何予的兒子,算起來也算葛氏書院的嫡系。
然而朱堯的話語步步緊逼,何先生的辯駁慢慢潰不成軍,最後主辦人宣布:朱堯成為了本次辨正會的勝利者。
朱堯驕傲地在台上站直了身軀,鋒芒畢露,猶如一柄出鞘的寶劍。
西苑站起身來,關掉偏光設備,向著高台走去。
「慢著,這個獎還不能發,因為我要挑戰他。」
西苑步態輕盈,幾步便踏上了高台。
主辦人停了下來,按理來說,辨正會的時間沒到,但是因為何先生已經輸了,所以就提前宣布朱堯勝利。可是確實按辨正會的規矩,朱堯還在台上的時候,台下任何人都是允許直接挑戰他的。
只是這人……
台下走上來的人,是一名女子。
這在辨正會的歷史上,是極為少見的事情。
要知道,在崖國,雖然有過音禮書院的院長黃終音這樣的女性老師,但風氣很難在一兩代之間改變,目前女子能夠受教育的機會依然很少,只有少數貴族家庭會這麼做。而女子獨自拋頭露面出來,甚至還挑戰辨正會,更是絕無僅有。
可是眼前這名女子,一定不是一般人。
從西苑一出來開始,現場就突然變得安靜下來,針落可聞。
這並不是因為西苑的容貌,而是因為她從頭到尾,舉手投足,都帶有一種居高臨下的超卓氣質,這種氣質甚至勝過他們曾經見過的任何人,包括崖國之王。
雖然沒有人知道眼前的女子便是人族的三大祖宗大神之一,但他們卻下意識地安靜了下來。
西苑看著朱堯,而朱堯也注視著她。
眼前的這名女子,看起來最多不過25、6歲,但當她看著朱堯的時候,卻給了朱堯以莫大的壓迫力。
「你要挑戰我?」朱堯勉強鎮定了心神,問道。
西苑微微點頭。
「我的父親特意讓我來問你幾個問題,如果你能夠答出來,則他在13年前與你做的約定依舊有效。如果你答不出來,那麼,以後我們永遠不會再相見了。」
朱堯愕然。
這時,主辦人開口了:「敢問姑娘出身為何?姓名可否告知?」
西苑看了主辦人一眼,主辦人忽然間感覺到了一種壓迫感。
「我姓黃,黃世仁是我的父親。」西苑平靜地說道,然而她的這席話卻在周圍掀起了軒然大波。
主辦人不禁皺眉道:「姑娘不想報名字也就罷了,假稱為聖人之女,又是何意?」
要知道黃世仁乃是當年與葛涉在最初的擂台上上辯論過的天生聖人,且來無影去無蹤,要不是當天大部分學院學生都在場,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怕不是大家都要以為此人乃是一個幻覺。
正是由於葛涉與黃世仁在台上的驚天辯論,才導致了辨正會這個簡化版形式的出現。各位名家不再比對古禮等等固定項目,而是直接在台上用言語針鋒相對,因而聽起來更加精彩,觀賞性更強。
可以說,黃世仁與葛涉兩人是辨正會的源頭。
但是,黃世仁當年便已是兩個二十出頭的孩子的父親,最少也有四十多歲,現在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很有可能聖人已經作古,這女子還說這樣的話,太過了吧?
西苑淡淡地道:「信或不信,是你的事。我只是替我父親過來找朱堯而已。」
朱堯心中已經瞭然,從西苑說十三年前的約定開始,他頭上就有汗珠落下,這個女人不是普通人。
但是,她口中所言,依然在朱堯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黃世仁?父親?替她父親前來問話?
……他那天所見之人,原來竟然就是人族中的那位天生聖人麼?
朱堯忽然間懂了,聖人,不,他不是聖人,聖人也是人,但他來無影去無蹤,根本就是神靈……原來所謂的天生聖人,不過是神靈降世顯化。
那麼,眼前這名黃姓女子,多半也是神靈吧。
他的手有些顫抖,但還是堅持著向對方施了一禮,說道:「還請姑娘賜教。」
西苑說道:
「你聽好了,我的父親讓我這樣問你——」
「天可為圓?地可為方?天是否有極限?地是否有盡頭?天地相連之處是怎樣?水是什麼?火是什麼?為什麼水向下流而火向上升?有沒有單獨的上而沒有下?為什麼1加1等於2而不等於5?河水不停流動,人能否兩次踏進同一條河?百尺竿頭,日取其半,可有盡頭?兩粒稻穀,日增一倍,百日之後可否填滿整個崖國?最後,還有一個最本質的問題——世界的本源構成是什麼?或者說什麼基礎存在構成了這個世界?」
朱堯呆愣當場,而在場其他人也莫不集體沉默。
就連辨正會的主辦人都傻了,說好的提一個問題呢?辨正會不都是提一個問題然後讓人解答的嗎?當年葛聖人問黃聖人問題,可也是一個個問的啊。
而且這姑娘問的每一個問題都困難至極,這誰答的上來啊!
朱堯張大了嘴,想要答出哪怕至少一個問題,卻發現他竟然完全答不出來。
思索良久,朱堯只好無奈說道:「我……我確實答不出來。」
西苑有些悵然,她再問了一遍:「你真的完全答不出來?父親曾經讓我看過當年的錄像。如果是15歲的你,即便是不學無術,即便會答得錯漏百出,他也一定至少會試著答一答,而不是像如今的你一樣,直接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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