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大媽領著他們穿行荒徑,一會工夫,到了西首一幢小樓前面,匆匆打開樓門,依然在前面領路,直往樓梯上走去。茶壺小說網 www.chahu123.com這幢小樓,共有上下兩層,打掃的甚是清潔。樓上一共兩個房間,盧大媽把兩人領到較大的房間之中,風燈一擱,趕緊從衣櫥下格,取出被褥,鋪到床上,一面說道:「小姑娘,你先把真真姑娘放到床上去,老婆子領這位大嫂到隔壁房間去。」
她因何嘉嘉扮成鄉下小姑娘,凌杏仙是個中年婦人,才以「小姑娘」、「大嫂」相稱。凌杏仙被她叫得臉上發熱,沒有作聲。
姬真真一陣喘息,叫道:「嘉嘉,快把我放到床上去,快餵我一粒傷藥。」
她一路全仗藥力支撐,此刻已無法再支持下去。
何嘉嘉答應一聲,趕緊把她放到床上,從身邊取出一粒藥丸,塞到姬真真口中。
盧大媽點起一盞油燈,然後手提風燈,回身朝凌杏仙低聲道:「大嫂,快跟我來。」
凌杏仙跟她到了隔壁房中,盧大媽取出被褥,鋪好床鋪,看看宇文不棄,說道:「大嫂快讓尊夫躺下來吧,唉,傷的真是不輕。」
凌杏仙也無暇向她解釋,放下宇文不棄,一面抬頭道:「多謝盧大媽。」
盧大媽笑道:「不用客氣,大家都是自己人嘛。」一面關心的問道:「尊夫傷勢這般沉重,不知是傷在什麼人手下的?」
凌杏仙摘下面具,理了理秀髮,含淚道:「我大哥是被陰風透骨掌所傷,那老賊好像叫馬飛虹。」
盧大媽見她取下面具,不覺怔的一怔,慌忙陪笑道:「啊,啊,姑娘,他是令兄,老婆子真是該死,啊,令兄傷在陰風透骨掌……」
話聲東落,只見何嘉嘉翩然走了進來,她也已取下面罩,露出一張宜喜宜嗔的臉孔,含笑朝杏仙招手道:「紀家妹子,大師姐說,到了這裡,就沒問題了,你讓紀少俠躺一回,大師姐請你過去。」
盧大媽瞧瞧何嘉嘉,一面巴結的道:「老婆子燒些開水來。」
何嘉嘉道:「不用了,盧大媽,你只管去休息好了。」
盧大媽笑道:「不要緊,一個人上了年紀,一過半夜,就睡不著了,燒壺開水,方便的很。」
說著,轉身取過風燈,匆匆下樓而去,別看她人已七老八十,一付彎腰曲背的龍鐘模樣,轉身起步,腳下可著實輕快!
凌杏仙眼看龍哥哥傷勢極重,一直昏迷不醒,急的直是流淚,正想去找何嘉嘉要粒療傷藥丸。
此刻瞧到何嘉嘉進來,急忙拭拭淚水,迎著說道:「何姐姐,你來的正好,我大哥傷勢這麼厲害,我想問你討一粒傷藥……」
何嘉嘉沒待她說完,搖手道:「不成,令兄的傷勢,不是療傷藥丸,所能醫治。」
凌杏仙聽的大感失望,暗想:「療傷藥丸,不能醫治,那要什麼才能醫治?哼,早知如此,還不如在松江城中,找個傷科大夫去治療,真不該跟她們來的。」
何嘉嘉見她沒有作聲,接著說道:「紀家妹子,你不用擔憂,大師姐請你過去,大概就是為了令兄的事。」
凌杏仙道:「她有什麼事?」
何嘉嘉笑道:「你過去,自會知道。」
凌杏仙望望躺在床上的龍哥哥,心如刀絞,忽然忖道:「姬真真既然看出龍哥哥中的是陰風透骨掌,自然也知道治療之法的了。」
心念一動,身不由己的隨著何嘉嘉朝那鄰房走去。
跨進房門,只見姬真真倚床坐在床棍上,方才氣喘得難以支撐的人,此刻除了臉色稍見蒼白,傷勢已然大為好轉!
凌杏仙心中暗道:「好啊,你們身邊帶著這麼靈效的傷藥,竟然如此吝嗇,不肯給龍哥哥服用,還說什麼龍哥哥的傷勢,不是藥丸所能醫治,不然,這時候龍哥哥也可以清醒過來了。」
姬真真瞧到兩人走進房來,抬目問道:「紀少俠仍然昏迷不醒麼?」
她為人原極冷漠,但這句話,卻是流露出相當關切的口氣。
凌杏仙點點頭,反問道:「姬姑娘有什麼事嗎?」
姬真真緩緩吁了口氣,說道:「那很好。」
她答非所問,人家傷勢沉重,昏迷不醒,居然還說很好!
凌杏仙聽的極為氣憤,冷聲道:「姬姑娘有什麼事就請說吧,我大哥傷勢極重,昏迷不省人事,我沒時間在這裡多耽。」
姬真真微微一笑,柔聲道:「紀家妹子,令兄服了保心丹,縱然不能使傷勢好轉,但在十二個時辰之內,心臟不致為寒氣侵襲,傷勢自然也不至於再惡化下去,昏迷不醒,你只管放心好了。」
她平時對人接物,冷若冰霜,這一微笑,當真如冰河解凍,春花乍放,連凌杏仙也看的一呆,暗道:「原來她生的很美!」
姬真真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抬頭道:「嘉嘉,紀少俠昏迷之中,確也需要有人在旁陪著,你去替紀家妹子陪一回吧!」
何嘉嘉臉上一紅,略有忸怩之色,口中答應一聲,低頭朝門外走去。
姬真真伸手拍拍床沿,說道:「你坐下來,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
凌杏仙不知她要和自己說些什麼,只是依言坐下,問道。「姬姑娘要說的話,很重要麼?」
姬真真道:「自然很重要!」她口氣微微一頓,接著說道:「這話該從我師傅說起,那是十三年前,我師傅經過潼關附近,忽然遇上七名強敵,那些人因見只有我師傅一個人,而且還懷著七八個月身孕,認為機會難得,居然仗著人多,群起圍攻。這一場激戰,七名強敵,雖全部都死在我師傅手下,但她老人家也動了胎氣,血崩倒地,昏死過去,差幸令尊令堂兩位路過,把師傅救起,生下了小師妹,母女兩人賴以平安,師傅時常跟愚姐妹說起,行走江湖,若是遇上華山門下弟子,都要當作咱們同門一樣,如有危難,務必盡我所能,竭力以赴……」
凌杏仙心中暗道:「不知她們師傅是誰?」
只聽姬真真續道:「此次愚姐妹前去銅沙島,臨行之前,師傅曾說,華山派自然也會有門人弟子參加,要愚姐妹俟機協助。」
凌杏仙聽到這裡,暗暗哦了一聲:「原來如此。」
姬真真又道:「今晚要是沒有令兄出手,愚姐妹難免落入敵手,令兄為了搶救愚姐妹,反被賊人所乘,真叫愚姐妹愧對師傅。」
凌杏仙見她忽然好似換了一個人,言詞之間,一片自咎,心中覺得過意不出,說道:「賊人衝著咱們而來,那是咱們共同的敵人,這也怪不得兩位。」
姬真真輕輕嘆息一聲,搖頭道:「這是怪我太以疏忽,當時我看那老賊右手不畏刀劍,只當他練的是外門功夫『鐵砂手』,那知他練的卻是咱們魔教中的『潛陽掌』。照說,我當時就應該猜到他是誰了,如若我在受傷之後,立時出聲警告,令兄也許不至於為他所乘。」
凌杏仙暗道:「原來她們是魔教中人!」
姬真真又道:「那陰陽手馬飛虹,我只聽師傅說過,就是固為已有二十年不在江湖上出現,大家都說他已經死了,所以一時之間,我根本想不到是他,直等令兄中他暗算,才使我想到此人。」
凌杏仙問道:「我大哥中了陰風透骨掌,不知姬姑娘是如何看出來的?」
姬真真道:「陰風透骨掌,原是咱們魔教的功夫,我怎會看不出來?你道那馬飛虹是誰?」
凌杏仙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姬真真道:「他原是我師傅的同門師兄,當年因犯了教規,被師公逐出門牆,他外號陰陽手,右手練的『潛陽掌』,屬於陽罡功夫。不但手掌不畏刀劍,擊中人身,絲毫不見傷痕,但臟腑受震,若不當場殞命,也難以逃出二十個時辰,口吐黑血而死。左手練的是『陰風透骨掌』,只要被他掌風掃中,十二個時辰,寒氣透骨,心臟僵礙,血注凝結而死……」
凌杏仙但覺心頭一緊,突然流下淚來,咽聲道:「我大哥那是沒有救了。」
姬真真安慰道:「誰說沒有救了,令兄已經服下我們秘制的保心丹,十二個時辰之內,寒氣不致不會侵蝕心臟,等過了十二個時辰,再給他服下一顆,又可保住十二個時辰。」
凌杏仙拭淚道:「就依你所說,那也只是保住他的心臟不至被寒氣侵襲嘛!」
話聲未落,突然似有警覺,臉色一沉,目注門外,喝道:「什麼人?」
凌杏仙聽的一驚,不覺手按劍柄,倏地站起身來!
只聽門外盧大媽的聲音應道:「姑娘,是我老婆子,送開水來了。」隨著話聲,果然提了一壺熱氣騰騰的開水,走將進來,一面陪笑道:「老婆子沒準備茶葉,姑娘們只好委屈些喝白開水了。」
她目光和姬真真一觸,突然呆的一呆,立時驚喜的道:「姑娘傷勢已經大好了?」
原來姬真真靠著的身軀,坐了起來,一對鳳眼之中神光湛湛,如挾霜刃,那分明是重傷業已痊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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