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
被冉赴帶去換過一身曲裾深衣的衛子夫,已是完全洗淨了稚臉,以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水中芙蓉姿態,再度呈現在殷水流面前。
衛青較乃妹來得早,他是男子,委摯效忠主上過後,被主上賜予飧食和服飾,匆匆再至時,仍比沐浴更衣的衛子夫早了半刻。
此時主上正問他集裡的人口情況,尤其是隸人和鄙人數目,反倒對重之又重的集裡國人沒多問一句。
他不知道他無意中探知的集裡情況當講不當講,而且每每言及,主上都不在意的問到其他事情上面,衛青急得腦門都出了汗。
在主上沉吟時,他終找到機會出聲警示道:「主上,集裡不止大宗族人和國人,連庶宗都在準備兵戈,僕人更聽到……」
便在此時,衛子夫進來。
這是衛青首次看到身著氏族深衣的衛子夫,不由一時看呆了眼。昔日以艷名冠以集裡,卻被北山鄉帶走的阿姊也沒有衛子夫此時呈現出來的一半風姿。
在後面進來的冉赴更是滿懷希冀,期待著主上對衛子夫這番模樣的驚艷。
經過他的狀術稍加粉黛,衛子夫縱是稚嫩,也有著讓人為之驚嘆失神的傾人之姿,而這便是他們妃衛人最為驕傲的青丘之女,對比當今妃衛國內的一眾公女君女,冉赴也滿懷自信,以衛子夫之姿,待過得三兩年,縱不及妃衛最美之女,也將會艷蓋商殷,少不得和熙夫人一樣,會為君上立為後宮顯位。
「衛子夫,以後不准穿氏族素服……」
君上確實是失神了,而且不是一會半會,只是隨後君上面色鐵青,險些一巴掌將几案拍碎。
商殷尚黑紅,妃衛則尚白,衛子夫此時所穿的氏族素服在商殷為賤,在妃衛則為貴,這是冉赴有意為之,卻不知怎麼引得君上雷霆震怒。
冉赴和衛氏兄妹惶恐跪地。
殷水流好半晌之後將握緊的拳頭鬆開,一臉的失魂落魄,最後揮手嘶啞道:「罷了,罷了……」
這便是衛氏血脈中最出眾的青丘之女麼?
和她怎會這麼像。
形像。
衛子夫出去時,看到盜首眼裡多了許多血絲,他看著她神情複雜道:「你以後為我侍女。」
沒了和衛青繼續交談下去的興致,殷水流讓王刺教導衛青《背水》,對這個告知他集裡內情的新收仆臣道:「集裡早已經錯失傷我賊卒的機會,你隨著刺旅帥去修煉入門之術,其他的不是你當下應該考慮的事情。」
侵占集裡,洗劫里倉。
殷水流想也不用多想,也能猜得到集裡氏族在絕境裡的殊死一搏。
他入里時,故意以無比強硬的姿態,首要便在於懾人。當是時的狼牙卒人困馬憊,丹田通脈之力多日不曾滋補,當真廝殺起來,縱能一舉全殲集裡氏族,也要付出傷員代價。而集氏人果然如他所想,在忌憚重重里,給予了他們足夠的時間滋補丹田。
現在休整過後的狼牙卒,以區區邊鄙小氏的實力,一群土雞瓦狗爾,三、四倍於狼牙卒都不足懼。
集氏人倒也有自知之明,在殊死一搏里還懂得尋求外援。
殷水流面有不屑。
他不止對集裡國人不感興趣,對商殷的大多數國人都不感興趣。
殷氏積重難返,昔日縱橫天下的天子九軍,早已經被殷氏先輩敗得不堪列強一擊,他今生的曾祖父在位時,集結舉國之力在翼口被妃鄭人擊潰,險些將殷氏最後的一點老底也給輸完,若非宗周干涉天子和鄭伯之戰,殷氏只怕丟失的不止五邑之地,連殷邑也要淪陷,只能再度遷都。
羸弱至此,殷氏唯有依仗卿族和國人保住最後的疆土。
殷水流在殷邑時卻反其道而行之,輕氏族而重隸人,他需要的不是已經自成一體的氏族私兵,而是唯他命是從的狼牙卒隸人。
若非先王還在時,他有太多掣肘,狼牙卒的規模遠不止如此。
當然,養卒的資源也是其中的一大制約。
系統的天下至尊任務,他在多年前就在規劃,以打破商殷舊制的的方式,養出昔日的天子九軍。
現在他缺錢缺人缺資源,獨不缺的是希望。而他的這個希望,是高貴如殷氏,寧願亡國滅族也做不到的喪心病狂。
將天子家至高無上的《向日秘典》拿去養卒。
燃燒性命的修煉之術能大幅度縮短人脈卒、地脈卒,甚至是天脈卒的修成時間,付出的代價在需要大量資源的同時,也會壓榨所有軍卒的壽命。
九五之咒之前,身在殷邑,殷水流不敢如此養卒,九五之咒過後,殷水流沒有心思去養卒,現在則不同。
在系統處修復過假《向日秘典》的殷水流,手裡擁有最完整版本的假《向日秘典》丹田通脈篇,其中最壓榨潛能,燃燒性命的修煉之法能將百年壽命壓榨到三十,乃至於二十,謂之為《撲火》,飛蛾撲火之撲火。
這是殷水流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歹毒大殺器。
微弱的希望之火,當從此地開始,而第一批養卒,便是這集裡卑賤不如狗的鄙隸之民。
室內眾人都退去。
殷水流默默坐在原地,待到將一切雜念悉數摒除,他站起身來。
只是還沒有走出一步,殷水流的身體便猛地頓住,手中的夕照劍在失神間滑手落到地上,發出哐當聲響,而他的臉色也在徒然間難看到了極致。
……
眾人還沒有走遠。
衛子夫有些神不守舍,想起青丘之女的傳言,旁邊的衛青連喚了她幾聲才回過神來,稚臉上儘是見之猶憐的可憐之色。
她應付仲兄幾句,便把目光望向長吁短嘆,不知道怎麼會媚君失敗的冉大夫身上。
向冉大夫行過禮,衛子夫有些支支吾吾,這副模樣讓心情不佳的冉大夫奇怪道:「何事這麼為難?」
衛子夫垂著螓首,難為情地道:「下妾有事想請問,因下妾不曾回去妃衛,不知故國情況,但是也有所聽聞。青丘之女性淫,貌美者多被他國人稱之為禍水,無論是公室之女還是卿族之女,常被他國拒絕聯姻,少有能外嫁者,縱是以妃姓騰妾身份,陪同妃鄭之女藤嫁到他國為藤妾,青丘女也罕能如願,主上是否便是因為這個,而不歡喜下妾這個青丘之女?」
冉赴微微一愕,旋即不知道任何回答道:「這個,這個……」
他實在不知道應當先從哪裡為這個明顯為君上所惡又所喜的衛氏女解釋,便在此時,一聲異響來自室內,那是陶器碎裂的聲音。
眾人大驚,繼而他們聽到君上在裡面說道了兩個字。
這兩個字,外面的冉赴、衛子夫,包括其他人,沒有人聽得懂,以商殷雅音翻譯過來,可為:沃草。
門打開。
君上出現在眾人面前,沒有一絲表情。
他看著眾人,一字一頓道:「若我等會死於室中,你們以集裡國人的鮮血為我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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