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颱風過境,大雨連著下了三四天。
那天晚上,警察到的時候,便看到簡小涵和周衍臻,雙雙倒在後巷裡,簡小涵緊緊的抱著周衍臻,醫護人員幾乎分不開他們兩個。
三四天之後,在陸靖北暗地幫助之下,鄭暢落網。陸靖北肯幫忙,只有一個原因,周衍卿出面了。以陸靖北現下的身份,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說一句什麼話,他就會幫忙。
他算不上是個好人,更不是個路見不平會拔刀相助的人,但只要周衍卿一句話,無論多難,他勢必會幫他到底。其中不單單只是因為他們是合作夥伴。
周衍卿本說過不會插手周衍臻和鄭暢之間的恩怨,鄭暢把周衍臻折磨的越慘,他越是喜聞樂見。他之所以會改變心意出手,把鄭暢送進監獄,是因為陳聿簡找了他。
現在該死的人都已經死了,過去的恩恩怨怨,也隨著他們的慘死,也該落幕了。周衍卿不恨陳聿簡,唯一心寒的是,曾經他們是那麼好的兄弟,到頭來原來那些流血流汗的感情,都是假的。
可是他的身世夠慘,一切會變成這樣,他怪不了他什麼,反倒是他偷走了他幾十年的安穩,而這一切都是他的親生父母一手造成的,他能說什麼?連怨都沒什麼立場去怨,更何況是恨。
與陳聿簡相比,他反倒顯得幸運,其實在前面三十年裡,他在周家過的還算可以,起碼竇蘭英是真真心心護他,他也過了一把大少爺的生活。而陳聿簡自小要背負一些本不該是他的仇恨,在仇恨里長大的孩子,多半心理不會太健康。
在這場恩怨里,他們都是無辜的。
再者周衍臻的下場挺慘,他覺得足矣,做人總歸不能太過,太過了到頭來報應還得落在自己身上,他現在有妻有兒,為了旬旬,也不願再造孽,一句話而已,便也幫了。
陳聿簡是親眼看著他打了電話,才完全放心的,他說:「謝謝。」
周衍卿放下,說:「不用謝我,我這不算是幫你,可以說是幫我自己。我想多行善事,總是好的。而且你不是說了嗎,周衍臻都半身癱瘓了,對他來說,這報應足夠了。總歸是比死了,讓我覺得痛快。」
陳聿簡低垂了眼帘,淡淡一笑,並未多說什麼。
沉默片刻。周衍卿再度開口,「你有什麼打算?」
「還沒想過,不過我會把周衍柯接過來跟我一起住,想好好照顧他。至於周衍臻,他身邊有簡小涵,用不著我去操心。我相信簡小涵會把他照顧的很好,這一次他能夠這麼容易脫險,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為這個女人,她算是真的全心全意在幫助他。」
「他想要什麼她幫著,連他自己沒有想過的退路,都幫他想好了。雖然我不太喜歡這個女人,但她對周衍臻那份情義,我不得不佩服。」陳聿簡低笑一聲,停了話頭,道:「謝謝你肯幫忙,那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他默了幾秒,抬起了眼帘,對上了周衍卿的目光,淡淡的說道:「後會無期。」他說完,便轉身準備離開。
周衍卿挑了一下眉梢,站了起來,說:「在這之前,我們要不要一起吃個飯?叫上容政,還有陸靖北。」
陳聿簡聞言,微蹙了一下眉頭,回頭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底的笑意,也跟著笑了笑,說:「好啊。」
晚上,四個人約在曾經他們常去的餐廳。
四個人在坐在一桌,仿若隔世,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不管是周衍卿,還是陳聿簡,亦或者陸靖北和容政。
今夜只談風月,偶爾提提過去的趣事,做人身旁總要有個信得過的兄弟好友,無論走的再遠再高,兄弟還是兄弟,勿忘初心。
就像許巍唱的那首歌,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這世間的繁華,年少輕狂的時,他們都有這樣的夢想。
酒過三巡,他們棄了車,脫掉了身上的西裝,手裡拿著酒瓶子,四人並肩走在大馬路上,半分也不畏懼來往的車輛,又站在橋上吹著風,抽著煙。
陳聿簡哭了,哭的毫無顧忌。周衍卿走到他的身側,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笑說:「好的男人胸懷像大海,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陳聿簡抹了一把眼淚,側頭看向了周衍卿,噗嗤笑了出來。
周衍卿抬手舉起了酒瓶,陳聿簡看了一眼,便與他碰了一下。
陸靖北抱著酒,側頭看著他們兩個微笑,站在另一側的容政,將手裡的酒瓶遞了過去,同他碰了一下,他轉頭,兩人對視一眼,便一同舉了一下酒瓶,同時仰頭喝了一大口。
鄭暢被警察抓緊去之後,陳聿簡又去了趟醫院,簡小涵身上的傷勢不輕,但她醒來之後,便執意要留在周衍臻的身邊,不管醫生護士怎麼勸她都不肯走。出事的頭一天,陳聿簡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她守在周衍臻的床邊。
那會周衍臻還沒有醒來,陳聿簡看她臉色慘白,便也勸說了兩句。簡小涵起初是沒有反應,片刻之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轉身跪在了他的跟前,求他去找周衍卿幫忙,只有鄭暢進去了,他們才有可能真正的安全。
雖然她把證據都交給了警察,但難免鄭暢會脫罪,她不能冒這樣的險。她要百分之百的保證,他們安全。
那天風大雨大,周衍臻躺在床上,了無生氣。陳聿簡雖然沒有等到他醒來就走了,但也記得他的模樣,今天再來,卻發現他身上似乎又多了一些傷口。
簡小涵正在一旁照顧著,見著他來了,立刻起身給他倒了杯水,表情帶著一絲討好,搬了椅子過來讓他做坐,然後站在一側,搓了搓手,問:「事情怎麼樣了?」
陳聿簡的目光掃過周衍臻手腕上包紮著的紗布,微微的蹙了一下眉,問:「我記得前幾天來的時候,他的手腕上好像沒有這個。」
簡小涵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隨即露出了一絲笑容,說:「是嗎?那應該是你沒看清楚吧。」
「是這樣嗎?」陳聿簡側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明顯並不是很相信她的話。
簡小涵並沒有就這個話題跟他說下去,只是問:「事情怎麼樣了?」
「昨天鄭暢已經被警察逮捕了,周衍卿也說了,也放你們一馬,我想你們不會有什麼事,放心吧。」
她聞言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笑了一下,然後衝著陳聿簡深深鞠躬,說:「謝謝,等阿臻身上的傷勢恢復的差不多的時候,我會帶著他離開這裡,你告訴周衍卿,以後一定不會再出現在他的面前,讓他礙眼。」
陳聿簡併沒有理會她的話,目光落在周衍臻的身上,默了片刻,問:「他醒過沒?」
「醒過。」
「有什麼不正常的嗎?」
「沒有。」她搖搖頭,臉上滿是失望。
陳聿簡坐了一會之後,便離開了,離開之前,他對簡小涵說:「離開的時候記得要通知我,不管怎麼樣他還是我的四哥。」
「我知道。」
看著陳聿簡走遠了,她才回了病房,將房門輕輕的關上,走到的床邊,伸手輕輕的握住了他的手,手指輕輕的撫摸了一下他手腕上的繃帶,眼眶微微發紅,將他的手掌抵在自己的臉頰上,看著他,哽咽著說:「如果你能把一切都忘記多好,可偏偏成了半身癱瘓。阿臻,你不要怪我,我只是不想讓你死,我知道你已經沒有活頭了,我只是不想讓你死。」
「我會一輩子留在你身邊照顧你,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為你付出了那麼多,放棄了那麼多,我要求的不多,也不要理給我什麼回報,我只想待在你身邊,過點平淡的日子。」
她知道,周衍臻是醒著的,她知道他只是不想看見她而已。
她隱忍著不想哭出聲音,可心裡實在難受。前天夜裡,他拿刀子自殺,她便一狠心傷了他雙手手筋。她只是不想看到他傷害自己,她只想讓他活著,不管以什麼樣子活著。
周衍臻終了還是睜開了眼睛,他說:「你知道我這樣活著有多痛苦嗎?」
簡小涵聞聲,一下停住了哭泣,抬眸淚眼汪汪看著他,用力的吸了吸齊子,說:「阿臻……」
「這大概是我欠你的……」
簡小涵握著他的手緊了緊,說:「我會照顧你一輩子,不管你以後會不會好。」
周衍臻沒再說話,只輕輕點了一下頭,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沒有選擇了。只是希望,安盺能在黃泉路上再等他一會。
他緩緩閉上眼睛,眼角緩緩滑落一滴眼淚。
這就是他的報應,老天不想讓他那麼輕易死去,死是解脫,活著的人才是最痛苦的。要忍受著過去,還有這現實殘酷的生活。
他長長的吐了口氣,呼吸聲微顫。這報應,他承受。
……
宋靜在離開之前,找了周衍卿,問了關於安盺的事兒,之前一直沉靜在宋培禮夫婦離開的悲痛里,忽略了安盺的事兒,前幾天陳枷枷忽然說起,才想起來還有一個安盺。
周衍卿說:「我把這件事交給羅杏了,應該已經下葬了。」
宋靜皺眉,「雖然安盺是大哥的養女,但也算是我們宋家的人,之前我是糊塗了,一時就忘記了。怎麼能交給別人呢。」
周衍卿眼帶笑意的看向了她,說:「姑姑,你覺得安盺喜歡做這個宋家人嗎?」
此話一出,宋靜便頓住了,同他對視良久,便也沒了話,只道:「那她葬在哪裡?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去看看。」
周衍卿打給了羅杏,之後宋靜就沒再過問安盺的事兒。關於安盺生前所有的財產,他都交給羅杏去處理。現下,羅杏算是全權代替了安盺的位置。
安盺下葬之後的第二天,羅杏曾來找過周衍卿,同他簡單的匯報了一下,猶豫了好一會,她還是忍不住問:「你會去看她嗎?」
周衍卿把這件事交給羅杏,是因為他知道她們之間的交情,此後他都不用再多問。他停下了手上的筆,抬眸看了她一眼,淺淺的笑了笑,說:「我跟她已經不是朋友了,小諾和旬旬會變成現在這樣,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我選擇給了安盺一個機會,這大概是我做的最錯的一步。當然這不怪安盺,是我的錯。但我想不管是她活著,還是死了,我都不會再跟她有任何交集。」
「說真的,他們之間對我和旬旬做的那些事,即便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好,理由充足。但這件事,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們的,包括我的父母。只是這父母,我沒的選。」他說完,便又低下了頭,他說的很堅定決絕。
雖然他沒有直接說出答案,但羅杏也知道,他不會去的。之後,她便沒再對他提過安盺的事兒。
羅杏對於安盺的死,並沒有太過於難過,因為她知道,對於安盺來說,死是一種解脫,這應該是她最好的結果。
後來,簡小涵推著周衍臻去過一次,墓碑上的照片是安盺的證件照,看起來有些稚氣,扎著馬尾,明顯是學生時代的照片。羅杏找了很久,她的單照只有這種證件照,她便在各種證件照理挑了一張最好看的。
那日,簡小涵陪著他在墓地里待了很久,這一別,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來了。
簡小涵由著他,心裡也不難過,因為最終她得到了他的人,這樣足夠了。她不願跟一個死人置氣,也不會再跟一個死人去爭,爭不過,永遠爭不過。
周衍臻對著墓碑上的照片,用嘴型說了一句,「我愛你。」
……
宋靜和陳枷枷離開那天,周衍卿通知了容政。
「幹嘛跟我說這個?我跟她已經分手了,我沒跟你說過嗎?她要去哪兒都跟我沒關係。」容政說。
周衍卿出了公司大門,車子已經準備好,司機也已經侯在車邊,他笑說:「這樣啊?那這意思是我做的多餘了,那真是不好意思。噢,對了,現在幾點?」
「一點十分。」容政看了一眼電腦屏幕,順嘴回答。
「噢,我還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應該趕得及。我沒事了,那我掛了啊。」
容政挑了挑眉,這人是明顯是故意把時間告訴他的,他輕笑了兩聲,說;「嗯,我要開會了,再見。」
「好。」他笑說,隨即便掛斷了電話,隨即便上了車。
容政說的開會自然是騙人的,他看了一眼屏幕,自那天他去過她病房之後,他們就再沒有見過面,更沒有聯繫過。他的腦子裡迴響起了那天她最後說的話,整個人靠在了椅背上,眉心微微的蹙了蹙。
正當他想的出神的時候,內線電話便響了起來,他迅速回神,將放在了一側,按下了免提,「什麼事?」
「齊總快到樓下了。」
「好,我知道了,你們準備一下。」隨後,他便起身出去了。
這姓齊的生意,算是周亞男帶來的,多半是她身邊的那個齊晏來拉攏關係的。
最後,容政還是沒有去機場,只有周衍卿和宋羲和來送行,陳枷枷看著倒是沒什麼大礙,說說笑笑的,還知道開玩笑,雖然臉上留了疤痕,不過似乎並沒有影響到她。
至於她跟容政之間的事情,周衍卿沒有多問,在進安檢之間,陳枷枷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跑了回來,站在周衍卿的跟前,將一個盒子遞給了他,說:「幫我還給容政,然後祝他幸福。」她歪頭笑眼盈盈的看著他。
等周衍卿接過,她便衝著他們擺擺手,說:「你們兩個有空記得要來看我哦。拜拜。」
「一路順風。」
隨後,她便跑了回去,宋靜一直站在那兒等她,兩人又衝著他們揮了揮手,便轉身過了安檢。
那是一隻鋼筆,是容政送給她的第一樣禮物,她一直像寶貝一樣收著,那次吵架摔壞了,她跑遍了所有的店,卻修不好了。她很執著,為了這鋼筆,還跟人吵架,後來她也想通了,為什麼修不好,也許就是再告訴她,有些感情破裂了,就再也修不好了,不管她怎麼吵怎麼鬧,都沒有辦法修好了。
很快她們母女兩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眼前,陳枷枷在安檢之前,還是忍不住回頭往四周看了一圈,終究是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便也徹底死心了。
周衍卿收回視線,側頭看了宋羲和一眼,問:「你什麼時候走?」
「快了,等一切都安頓好就離開。」
「嗯。」他淡淡的應了一聲。
沒多久之後,宋羲和便帶著唐敘去了荷蘭。
他們都離開了,欒城仿佛由此變得平靜。
周衍卿讓陳聿簡來信和幫忙,他推脫了幾次,由著周衍卿堅持,並且理由充分,他還是回來了,幾乎同周衍卿平起平坐。
畢竟信和有一半是屬於周家的,陳聿簡坐上這個位置名正言順。
不過周衍卿現下手上什麼都沒有,他說:「偷偷告訴你,其實我真正的老闆是旬旬,我手上什麼都沒有。」
陳聿簡笑,說:「是嗎?你怎麼不早說,給旬旬打工,我心甘情願。」
周衍卿挑眉,用筆頭指他的齊子,說:「把你腦子裡不該有的想法去了。她現在是我合法妻子,是我孩子他媽。」
陳聿簡但笑不語,只聳了聳肩。
「晚上一起吃飯嗎?」
周衍卿搖頭,說:「不了,明天我要出去一趟,晚上要早睡,還要哄孩子,沒時間。」
「噢,那我問問容政。」他說著起身,拿出準備打電話。
「不用問了,容政去香港出差了。陸靖北肯定沒空應酬你,一個人待著吧。」
陳聿簡挑眉,視線從屏幕上挪開,側目斜了他一眼,說:「你這是在提醒我孤家寡人嗎?我回家陪周衍柯去。」
「我只是提醒你,年紀不小,該成家了。」周衍卿摸了摸下巴,笑道。
他的用意,陳聿簡還是看的出來的,等他成家了,那他周衍卿就再沒有後顧之憂了。不管怎麼說。程旬旬失憶的那段日子,也算是真真切切的喜歡過陳聿簡,這一點周衍卿不說,但他心裡一直都介懷著。
陳聿簡進了公司,大概半月之後,就有些後悔,他來了之後,周衍卿三天兩頭不來公司,基本上把所有重要或者不重要的項目都交給了他。而周衍卿自己,則空出了很多時間來照顧小諾。
等小諾康復,活蹦亂跳之後,周衍卿便迫不及待帶著小諾去找程旬旬。
他在找到小諾的時候,心裡就一直有個期望,期望旬旬看到小諾,就能夠奇蹟般的恢復正常。可是奇蹟終究只是奇蹟,它不是那麼容易發生的。
由著程旬旬懷孕了,淨虛並沒有帶著她到處跑,因著白塔寺在山上,孕婦不方便這樣上上下下,所以他便在當地挑了個環境不錯的地方,暫時居住了下來。所幸程旬旬還比較聽話,淨虛照顧她便沒那麼累。
只是短時間內,她還是無法親近人,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她總是把自己當做一棵樹,或者一朵蘑菇,然後一個人待著,一待就是一整天。
這幾個月,周衍卿一直在做善後,還有照顧小諾,所以這幾個月一直都沒來看過旬旬,但跟淨虛的聯繫一直沒斷過,幾乎天天都要打個電話過去問問情況。其實每天都差不多,有時候能在電話里聽到旬旬的聲音,每次這種時候,他的好心情最長能保持一天。
這天一大早,他就準備好了簡單的行李,帶著小諾和徐媽一塊上路,幾個小時的車程,小諾和徐媽都睡了一路,唯獨他精神特別好,一路上心情都有些激動。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揚。終於,一家可以團聚了。
周衍卿提前給淨虛打過電話,他們到的時候,淨虛在門口等著,他難得沒有穿和尚的衣服,穿了個休閒的衣服,光頭在陽光下顯得特亮。
小諾一下車,就拉了拉周衍卿的手,說:「爸爸,他的頭好像燈泡,好亮啊。」
「不許沒禮貌。」周衍卿厲聲說。
小諾一下閉了嘴。
淨虛微微一笑,說:「童言無忌。」
周衍卿上前一步,抑制著心裡的激動,問:「她好嗎?」
她好不好,他比誰都清楚,卻還是要一問再問,一隻手緊緊握著小諾的手,像是帶了解藥過來。
淨虛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只淺淺的笑,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說:「我帶你們去見她吧。她現在應該在花園裡澆花。」
澆花其實就是玩水,摧殘花朵。
算算日子,旬旬現在應該有四個月的身孕了,在進門之前,周衍卿整了整衣服,又蹲下身子給小諾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摸了摸他的頭,說:「要見媽媽了,開心嗎?」
他點點頭,說:「開心。」
隨後,他們進了屋子,穿過客廳時,透過落地窗便看到程旬旬站在花圃里,一動不動,抬著雙手不知道在做什麼。
快要走近的時候,淨虛制止了他們,說:「你們先在這裡站著,我看看她的反應。」
周衍卿應聲站住,手心竟然微微冒汗,十分緊張,連心跳都不自覺的加快了。
淨虛過去,輕輕的喚了一聲,「旬旬。」
程旬旬沒有反應,畢竟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淨虛問:「你在做什麼?」
「我是一棵樹,我現在在做光合作用。」她並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周衍卿和小諾。
「嗯,那現在變成人,好不好?」
「我是一棵樹。」她強調。
淨虛想了想,便叫了一聲小諾。
然而,程旬旬依舊沒有反應,周衍卿牽著小諾走近。
小諾滿眼疑惑的看著眼前的人,周衍卿彎身對他說:「叫一聲媽媽。」
「她不是我媽媽。」他說的斬釘截鐵。
周衍卿皺眉,「她就是你媽媽。」
「可是……」小諾皺皺眉頭,轉頭看向了他,說:「可是我以為我媽媽是高高的,也不是長她這樣子的,她好奇怪。」他的腦子裡,媽媽的影子是模糊的,總覺得記得又好像不記得。
周衍卿再次強調,「她就是你媽媽,叫!」
小諾撇撇嘴,終究是沒有叫出來。
這時,程旬旬卻被他們給吵到了,睜開了眼睛,在看到他們的瞬間,忽然躲到了淨虛的背後,似乎很害怕,小聲說:「你帶我走,帶我走。」
「怎麼了?」
「他們!他們!」
「那是你的兒子啊。」淨虛側開了身子,指了指小諾。
可程旬旬忽然很崩潰,抱著腦袋,瞪大眼睛,說:「別靠近我!別靠近我!」說著,她便跑了,淨虛立刻追了上去。
周衍卿愣在原地,有些沒反應過來,他不太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也許他把精神病這種病,想的太簡單了。奇蹟終究沒有發生,他想了很久的畫面沒有出現,他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小諾仰頭看他,輕輕的扯了扯他的手臂,問:「爸爸,我們長得很難看嗎?她怎麼那麼怕我們啊?你還說她是我媽媽。騙人。」
周衍卿有些笑不出來,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他沉默了好一會,輕扯了一下唇角,低頭看著他勉強的露出一絲笑,說:「不是,爸爸沒有騙你。」
他蹲下了身子,摸了摸小諾的臉頰,說:「爸爸要給你講一個很長的故事,是關於你媽媽的,要聽嗎?」
「好。」小諾點了點頭。
程旬旬還在鬧騰,時不時會傳來她的叫聲。
周衍卿便從頭開始把關於程旬旬所有的事情,編織成了一個連貫的故事,講給了小諾聽,所有的一切,一字不落,沒有絲毫隱瞞,都給他講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是一個雨夜,她接到消息,連夜趕到醫院,送走了她的第一任丈夫周嘉樹,誰知道傷心過度暈倒,卻查出了三個月的身孕,可周嘉樹根本沒有行房事的能力,因此她成了人人唾棄的蕩婦……」
……
兩年半後。
「爸爸,周鈺拉屎了,好臭。」七歲的周諾噠噠噠從小房間裡出來,他的屁股後面還跟著一個小女孩,同他一般大,眼睛大大的,留著齊劉海,十分可愛。
周衍卿正在招呼客人,徐媽出去買菜了,家裡就他一個人,很快房間裡就傳出了周鈺的哭聲。他皺了一下眉,坐在沙發上的宋燦,不由一笑,說:「超級奶爸,快去給你兒子換尿片吧,不用招呼我們。朵朵過來,你一個當姐姐的。都沒有弟弟聽話。」
二歲的韓忱確實很聽話,十分乖巧的坐在宋燦的身邊,要不是打扮的男性化,光看一張臉簡直就是個女孩子。
韓溯夫婦是旅遊,經過這邊,就過來看看周衍卿,他的事情韓溯也都聽說了,一個人男人帶兩個孩子自然是吃力些,不過看周衍卿的樣子,是任勞任怨了。
周衍卿放下茶杯,就進了房間,韓溯坐了一會,就過去看了看,他的手法嫻熟的很,一邊換一邊對周鈺說:「下次拉噓噓或者拉臭臭要記得叫,知不知道?」他倒是很耐心。
韓溯雙手抱臂,站在門口,微笑著看著他,說:「累嗎?」
他聞聲抬眸看了他一眼,笑著搖搖頭,說:「不累,該做的,有什麼可累的。」
「她呢?」
周衍卿知道他說的是誰,他的笑容淡了一點,說:「在其他地方,這兩天正準備去看看。情況比以前好多了,起碼對我沒那麼抗拒了。」
「以前真的沒看出來,你是個那麼好的男人。」
「人不可貌相,現在讓你見識一下。」
韓溯勾了一下唇,並未多說什麼。
韓溯在欒城留了幾天,周衍卿一直精心招待他們,朵朵跟小諾一般大,兩人倒是玩的很好,朵朵特喜歡跟著他屁股後面跑,離開的時候,還依依不捨的,不停的說:「要記得給我打電話啊。」
宋燦拍了一下她的腦袋,說:「女孩子矜持點。」
朵朵吐了吐舌頭,一下就鑽進了車子裡。
坐在安全椅上的韓忱側目看了她一眼,竟然露出了一種類似鄙視的表情,朵朵努嘴,說:「你看什麼看。」
他沒說話。只是晃了晃小腿,看向了外面。
送走韓溯,第二天,周衍卿便帶著周諾和周鈺去了白塔寺。
淨虛雲遊回來了,代表著程旬旬也一塊回來了,電話里說她的狀態越來越好了,已經不懼人群了,只是她的狀態,似乎停留在了孩子時期,有時候很鬧騰,有時候很安靜,但發瘋的次數這一整年只發生了一次。
春暖花開的日子,周衍卿手裡抱著周鈺,手上牽著周諾,一步步拾級而上,這一條路,這兩年多里他不知道走過多少遍,他甚至能夠數清楚從山腳到白塔寺山門,一共有多少台階。
他每次來,內心都是虔誠的,可能是祠廟跑多了,這幾年他開始信佛,每年要做很多善事,信和的慈善事業,倒是搞的如火如荼。
現在的信和,有兩個老闆,一個是周衍卿,一個則是陳聿簡。而周衍卿已經退居幕後,很多他都不出面,坊間有傳聞,周衍卿被陳聿簡架空了,各種恩怨情仇版本居多。
但其實陳聿簡和周衍卿的關係,猶如親兄弟一般,陳聿簡做任何一個決定,必定是要打電話過來詢問過他之後,兩個觀點一致才會放手去做。即便周衍卿說了無數次,他不用通過他,但陳聿簡依舊堅持。
清風徐來,山間的空氣清新,隱隱帶著花香。
周衍卿沒有進山門,而是往後山走去,他知道。白天多數時候,淨虛都會帶著程旬旬到這裡來,而程旬旬也很喜歡這裡。
木屋,清澈的山間湖水,鳥語花香,猶如人間仙境。
淨虛在這裡種了不少花,引了不少蝴蝶,程旬旬在這裡蹦蹦跳跳,玩水摘花,這裡的春天風光尤為好看,美的不像是真的。這是淨虛早就的『仙境』,可令人心靜安寧。
走到樹叢路口前,周衍卿放下了懷裡的周鈺,讓周諾拉著他,先走了進去,他則緊隨其後。
這裡由樹藤圍住,如果不是之前有人引過路,怕是找不到這個地方,幾乎與世隔絕。
草坪被修剪的很整齊,淨虛坐在木屋前,旁邊的小桌上放著一壺茶,裊裊冒著熱氣。
程旬旬已經在這裡玩了有一陣了,還編了兩個花環,一個放在淨虛的手邊,另一個則在她自己的頭上,她大概是玩累了,這會正靠在大樹下休息,周衍卿左手拉著周鈺,右手拉著周諾,緩步走過去。
周鈺還小,走路不是特別穩當,他上手緊緊抓著周衍卿的手,跟著他一步步走過去。
淨虛閉著眼睛假寐,他聽到動靜了,但他沒有睜開眼睛。
周衍卿徑直的走向了程旬旬,他讓兩個孩子站在跟前,讓周諾拉著周鈺的手,自己則走到了程旬旬的身側蹲下身子,他身後摸了摸她的臉頰,半年不見倒是胖了一點,他輕揚了唇角,隨即輕輕的將她拉到了懷裡,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然後衝著兩個孩子揮了揮手。
周諾見著,拉著周鈺慢慢走近,他看了周衍卿一眼,然後將目光落在程旬旬的臉上,叫了一聲,「媽媽。」
周鈺也跟著奶聲奶氣的叫道:「媽……媽媽……」
周衍卿揚起唇角,側頭貼著她的額頭,低聲說:「我再不是周家人,不是宋家人,我只是周衍卿,永遠只做你的身邊人。旬旬,你回來吧。」
周諾:「媽媽,你回來吧。」
周鈺:「媽媽,你回來吧。」
兩個孩子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緊接著小諾往前走了一步,伸出小小的手,搭在了程旬旬的手背上,輕輕握住,又喚了一聲。
程旬旬依舊閉著眼睛,靠在周衍卿的胸膛上,唇邊含著一抹笑,眼角卻有眼淚緩緩滑落。
水光瀲灩晴方好。
程旬旬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大夢初醒,她睜開眼睛,緩緩抬頭,看向了周衍卿,同他對視片刻,漸漸露出了一絲淺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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