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宮,永壽宮。
皇太妃離宮不到一刻,就去而復返。
雲陽公主急忙走出來,問道:「母妃,她怎麼說?」
皇太妃平靜道:「她不在宮裡。」
雲陽公主面色一變,斷然道:「不可能,她已經不是周家人了,不在宮中,她還能去哪裡?」
皇太妃沉著道:「她不在宮裡應該是真的,恐怕她已經算到,你會讓我求她,明日宗正寺就要依律審判駙馬,她是不想見我們。」
雲陽公主焦急道:「母妃,現在怎麼辦,您要幫我想想辦法……」
皇太妃想了想,看著他,問道:「你真的非救他不可?」
雲陽公主點頭道:「無論如何,我都要救他!」
皇太妃思考許久,最終嘆了口氣,走進寢宮,從枕下取出一個木盒,打開木盒,將木盒中的一個金色令牌交給雲陽公主,說道:「這金牌是先帝賜予,哀家也只有一塊,明日你將它拿到宗正寺,交給壽王,他知道該麼做的。」
雲陽公主狐疑道:「這塊令牌,能救駙馬?」
皇太妃道:「你只要按我說的做就行了。」
……
李府。
李慕將女皇點名要的豆腐放進沸騰的鍋中,心中感嘆,誰能想到,大周女皇,第七境超脫強者,不在宮裡,竟然坐在這裡,和他們一起吃火鍋。
皇宮的美食,大都十分精緻,特點是量少,擺盤十分講究,當然味道也不錯。
御廚的廚藝自然不用說,能在宮裡掌勺的,都是站在這一行頂峰的存在,宮廷菜用的是最好的食材,有著最講究的工序,李慕有幸吃過兩次,當真是一種享受。
相比而言,火鍋就簡單多了。
一些簡單的蔬菜,放在鍋中煮一煮,真要論味道,自然不能和宮中的佳肴相比。
但幾個人圍在一起,被熱氣熏得小臉發紅,為了一塊煮熟的豆腐你爭我搶,這種不一樣的氛圍,卻是宮中絕對體會不到的。
她在宮中用膳,沒有人敢,也沒有人有資格和她坐在一起。
李慕偷偷看了對面的女皇一眼,心中忍不住懷疑,女皇是不是有一個和她長得一樣的孿生妹妹,宮裡的是女皇本人,外面的是她妹妹。
李慕自己撈了一塊肉,說道:「宗正寺今天終審崔明,應該快要結束了。」
女皇放下筷子,望向宗正寺的方向,掐指算了算,好看的眉毛忽然皺了起來。
李慕發現了她的異樣,問道:「怎麼了?」
女皇站起身,說道:「我回宮了。」
話音落下,她的身影,在李慕和小白眼前消失。
小白嘴裡的食物塞得鼓鼓的,好不容易才咽下去,驚嘆道:「周姐姐好厲害。」
李慕拍了拍她的腦袋,說道:「你先吃,我進宮一趟。」
女皇本來打算在這裡避過崔明一事,但只過了一夜,她就改變了主意,看來應該是宗正寺那裡出現了變故。
李慕想起周仲的提醒,走出家門,直向皇宮的方向而去。
宗正寺。
崔明一案,今日在宗正寺終審。
宗正寺內,匯聚了不少聽審的官員。
壽王看著舊黨諸人,一臉無奈,問道:「崔駙馬犯下的案子,足夠死一百次了,你們說說,這讓本王怎麼辦,殺他吧,他是自己人,不殺他吧,又是徇私枉法,本王怎麼向陛下交代,向百姓交代,本王好難啊……」
吏部侍郎問道:「公主和皇太妃那裡,還沒有消息嗎?」
一人道:「公主昨日進宮,去求皇太妃想辦法了,據說皇太妃去見了陛下,但陛下不在宮中,昨天一晚上都沒有回來……」
「啊,陛下居然夜不歸宮!」
「陛下不回皇宮,能去哪裡,難道是周家,不會啊,陛下和周家,早就沒有聯繫了。」
「應該是故意躲著皇太妃和公主,很顯然,陛下不想插手此事……」
吏部侍郎咳了一聲,說道:「不要妄議陛下,現在最重要的,是崔侍郎的事情。」
壽王揮了揮手,說道:「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你們誰告訴本王,本王應該怎麼辦?」
周仲淡淡的開口道:「崔侍郎是不能保了,保了崔侍郎,會連累到壽王,而且,壽王也只能保他一時,到時候,壽王被牽連,宗正寺必定易主,崔侍郎一案,還要再審,還是不要再白費力氣。」
壽王道:「周侍郎說的有道理,要不,算了吧……」
話音落下,一名宗正寺掌固跑進來,高聲道:「雲陽公主駕到!」
「參見公主。」
雲陽公主走進來,眾人紛紛見禮。
雲陽公主對壽王行了一禮:「見過王叔。」
「免禮免禮。」壽王揮了揮手,說道:「找到救駙馬的辦法了嗎?」
雲陽公主點了點頭,說道:「找到了。」
壽王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難以置信道:「找到了?」
雲陽公主將那金色的令牌拿出來,說道:「王叔請看。」
看到這金色令牌的時候,壽王便意識過來,拍了拍腦袋,失望道:「本王這腦子,怎麼把這個忘了!」
雲陽公主詫異道:「王叔,你好像不太高興?」
壽王嘆了口氣,說道:「本王這是自責啊,本王要是早點想起來有這東西,駙馬就不用受這麼多苦了。」
皇貴妃並沒有告知她此金牌的用處,雲陽公主連忙問道:「王叔,這牌子,真的能救駙馬?」
壽王接過金牌,掂量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這是先帝當年,為了嘉獎朝中重臣,命工部用天外隕鐵打造的令牌,令牌之上,還鍍上了一層精金,持此牌者,除謀反大逆,一切死刑皆免,免死金牌,共有十三塊,皇貴妃當年極受先帝寵幸,看來先帝也給了她一塊……」
一人問道:「皇太妃的金牌,也能救崔侍郎嗎?」
壽王點了點頭,說道:「只要皇貴妃願意,此金牌可以救任何人。」
諸位舊黨官員聞言,臉上皆露出了欣喜之色。
吏部侍郎追問道:「此金牌,可以免去崔侍郎的罪責嗎?」
壽王道:「可以免死,但不能免罪,動用免死金牌者,革職革俸,不許再封,此牌可以保他一命,但他將不再是中書侍郎,只有駙馬之名,沒有駙馬之實,朝廷需收回他的駙馬府,此後不再為他發放駙馬的俸祿。」
崔明是中書侍郎,這個位置,可以讓他們第一時間的洞悉國家大事,通過中書省的決策,操控朝堂,陽縣之事發生後,吏部侍郎正是通過崔明,來令朝廷懸賞那凶靈,一旦失去了這個位置,舊黨會失去很大一部分對朝堂的掌控。
也就是說,就算他能保住性命,對舊黨,也沒有任何作用了。
吏部侍郎嘆了口氣,說道:「如此,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片刻後,宗正府內,天牢門口,張春攔著壽王,大怒道:「什麼,你們要放了崔明,崔明犯了這麼大的罪責,你們居然要放了他,你們眼裡,還沒有一點兒王法了!」
壽王舉著那枚令牌,說道:「這是先帝御賜免死金牌,持此牌者,除謀反大逆,一切死刑皆免,這就是王法。」
張春大聲道:「你們用先帝時期的令牌,免當朝的罪臣死罪,你將陛下置於何處?」
壽王冷哼一聲,說道:「君無戲言,先帝令牌,代表著皇室威嚴,大周威嚴,只要大周還在,此令牌便有效用,見此牌者,如見先帝,抗此牌者,如抗聖旨,抗旨不尊者,處斬決,夷三族……」
張春瞬間退到一邊,伸出手說道:「請。」
……
李慕來到宗正寺的時候,從張春口中得知,崔明已經和雲陽公主回去了。
宗正寺即將審判的關鍵時刻,雲陽公主送來了免死金牌,免去了他的死罪。
雖然崔明丟了官位,丟了駙馬府,也丟了俸祿,但卻保住了性命。
直到這個時候,李慕才明白周仲話中意思。
所謂的律法面前,人人平等,是不可能完全做到的。
先帝頒發的免死金牌,就是給這些人的特權。
手握免死金牌,只要不是造反,就算是殺人放火,也可以免除死罪。
擁有免死金牌,就能成為法外狂徒。
這倒也不是大周的特例,李慕知道,在他所在的世界,歷史上這種事情不少發生,只不過那個世界的免死金牌,叫丹書鐵券。
持丹書鐵券的本人,可免除九次死罪,子孫可免除三次,這都是歷史上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這當然破壞了社會的公平,破壞了律法的公平,但這個世界的律法,本來就是為少部分人服務的,國家本質上還是人治而非法治。
周仲提出權貴犯法與庶民同罪,不僅丟官罷職,還差點丟了性命,因為律法是保護權貴,而非保護百姓的。
張春咬牙道:「楚家三十七口人命啊,一塊破牌子,就換了三十七口人命,這狗日的免死金牌……」
「本王都聽到了。」壽王從旁走出來,說道:「你敢說先帝御賜的金牌是破牌子,張春啊張春,你可算讓本王抓到把柄了……」
「我剛才說什麼了?」張春看著李慕,問道:「李慕你聽到了嗎?」
李慕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張春看著壽王,說道:「本官可什麼都沒有說,王爺你不要血口噴人。」
壽王對張春冷哼一聲,說道:「本王今天高興,懶得和你計較。」
張春咬牙道:「你們別高興的太早,本官是不會放過崔明那惡徒的!」
壽王聳了聳肩,不屑道:「你還能怎麼樣,雖然說一塊免死金牌只能用一次,一個人也只能用一次,可你們手上還有崔侍郎的把柄嗎,你們能證明九江郡守是他誣陷的嗎,你們不能證明,就少在這裡給本王說大話……」
他最後瞥了李慕和張春一眼,說道:「走了,回家聽戲去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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