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啊,這簡直太恐怖了。太可怕了。」高慕青呆呆的站在陣前喃喃自語道。她的心裡說不出是高興還是驚恐。夫君居然造出了這種可怕的東西,這東西簡直就是收割生命的魔鬼。短短數十息之間,之前還生龍活虎的衝鋒之敵便如同稻草一般的倒在陣前。這簡直太可怕了。
「呃!」站在一旁的白冰捂著嘴開始嘔吐。雖然已經經歷了戰場的洗禮,也見識了戰場上的廝殺的慘烈,自以為已經適應了的白冰還是忍不住心中翻湧。因為眼前的情形實在太過恐怖殘忍,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白冰也難得的和高慕青在一件事上有了共鳴,簡直太恐怖了。
來到山寨這幾日,白冰已經完全刷新了自己的世界觀。她本是個純白如紙的少女,但忽然間,便窺見了人世間最為兇殘艱難的另一面。就在不久前,她還在戰場上親手殺了七八個人,這之前她想都不敢想。
對於林覺,她也有了新的觀感。那個在京城中當官的翩翩郎君,平日裡吟風弄月,風雅瀟灑之極。可是誰能想到,在伏牛山中,他是冷血無情的軍事,是殺人無數的魔王。此時此刻,面對如此殺戮的場面,他竟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來時路上,林覺曾經跟她說過,說她將經歷這一生最為記憶深刻的一段旅程,並見識到這世上還有多少人在為了生存而苦苦掙扎,相互殺戮。當時的白冰並沒有當真往心裡去。但此時此刻,白冰真正的理解了這句話。
這個世間,有人錦衣玉食、身份尊榮,食必精細,穿必綾羅,不知世間苦痛為何物。而有的人,卻在為了生存而苦苦掙扎,為了一塊立足之地,為了吃飽穿暖的最基本的目標而拼上性命。同一片天下,不同的地域,不同的人,他們有著迥異的境遇,有著迥異的人生。這似乎便是所謂的命運,但又似乎並不是。
……
兩百步之外,在後陣督戰的秦東河全程目睹了前方的慘狀。他的驚駭難以形容。交戰之前,他已經知道對方沒有多少弓箭了。多日的進攻已經將落雁谷大寨中的物資消耗殆盡。最近的幾次進攻,對方從箭塔上射出的箭支中夾雜著大量的竹箭便衝鋒說明了這一點。正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敢於進行這種簡單粗暴的肆無忌憚的人海戰術來沖陣。
就算對方還有些弓箭,衝鋒時己方人手被射殺一部分,也難以阻擋自己的進攻。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對方不但有弓箭,而且不知用何種方式發射出來,造成如此巨大的殺傷力。雖然距離的很遠,但那明顯是以前從未見過的手段。
一兩支冒著火苗的箭支遠遠的劃空而至,落在前方不遠處的地方,有人撿來箭支給秦東河瞧,秦東河才發現那是以火藥發射的一種箭支。
秦東河很是納悶,火藥能射箭,這已經是奇聞了。而且居然威力如此巨大,這更是讓人費解。但事實就在眼前,只十幾息時間,前隊便成了一片屍山血海,起碼八九百人手在短短的時間裡邊陣亡了,這實在讓人脊背生寒。
那可是八九百人啊,就算站著讓人砍殺,也得砍個半個時辰吧。而僅僅是眨眼之間,他們便全倒在了陣前。短短三十步的距離,他們硬是沒能衝過去,硬是全部被這種火箭射殺在陣前。眼下,自己該怎麼辦?如何應對這樣的局面?
秦東河呆呆皺眉思索著。前方二寨主詹俊山惶然如喪家之犬一般飛奔而來,臉上一片煞白,滿是恐懼。
「大寨主……大寨主,您看到了麼?上千兄弟的命就這麼沒了,他們太狠了。不能進攻了,咱們快撤吧。再不撤便都要交代在這裡了。大寨主,快撤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落雁谷的人都是怪物,都是怪物,我們不能再跟他們作戰了。」詹俊山聲音都因為恐懼變的顫抖尖利。
秦東河咽著吐沫,遠遠看著前方站在岩石上的那個身影,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分明感受到了對方臉上的譏笑。這場肉搏戰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自己還以為是他們蠢,其實蠢得不過是自己罷了。他們有如此厲害的兵器,自己傻乎乎的就這麼送上門去,被他們肆意屠殺,實際上是上了他們的惡當了。
怎麼辦?退還是繼續攻?按理說自己不應該再進攻了,應該保存實力,應該果斷撤退。可是今日這一退,從此自己便一蹶不振了。一統伏牛山的夢破碎了,什麼護國大將軍的美夢也破碎了,名聲也全毀了。從此之後,手下這幫人也必不會對自己服氣,有了落雁谷在伏牛山中,這幫傢伙肯定一個個的吃裡扒外。不久後自己也許就成了孤家寡人了。自己吃進去的大片地盤怕是也要一點點的吐出來,搞不好哪一天自己被身邊人宰了也未可知。
這一瞬間,秦東河的腦子裡閃過許許多多的念頭,他本就生性多疑思慮過甚,此時更是腦子裡如沸水一般的沸騰,想的東西也越多。他越是多想,便越是覺得害怕,越是覺得退兵不可行。他覺得,與其之後經歷那麼多的挫敗,何不今日一搏。眼下自己手頭的兵馬可還有不少,依舊有一戰之力。倘若今日撤兵,落雁谷大寨很快便將奪取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這是決不能允許的。無論如何,得放手一搏了。
「大寨主?咱們……撤麼?」詹俊山顫聲叫道。
「撤?往哪裡撤?」秦東河眼珠子血紅,冷笑道:「傳令下去,猛攻敵陣。敢後退怯戰者,殺。」
「大寨主!」詹俊山驚愕叫道。
「你想抗命麼?」秦東河目露凶光,手中長劍動了動,劍光閃閃。
詹俊山不敢多言了,連聲道:「屬下不敢,屬下不敢。屬下只是擔心這麼一來,怕是連本錢都賠光了。適才那一切大寨主都親眼目睹了,他們……」
秦東河厲聲打斷道:「怕什麼?那是鐵頭箭,他們能有多少?射光了不就沒了麼?我還有三四千人馬,還是他們的數倍,今日便是用血肉堆,也要堆到敵陣之前,也要將他們全部殺了。還不快去傳令!」
詹俊山張口結舌,半晌無語。大寨主發瘋了,不,他就是個瘋子。他要用兄弟們的血肉鋪路,他已經不管不顧了。詹俊山知道無法勸他回頭,他太了解秦東河了,大寨主有時候的決定是根本無人能勸說的。就像之前他執意要出山搶糧的決定一樣,不可理喻,但卻成功了。但那也許讓他以為自己的決策都是正確的,可今日,似乎大大的不同了。
但是無論如何,詹俊山無法抗命,只得暗自祈禱這一次能和上一次一樣,大寨主做出的是個正確的決策。也唯有寄希望於此了。詹俊山拱了拱手,轉身而去。不久後,戰鼓號角聲再起。那是繼續進攻的信號。
數千寨兵在目睹了剛才那一幕之後,個個都成了驚弓之鳥。此刻聽到進攻的鼓聲和號角,人人驚恐不已,逡巡不進。詹俊山手段強硬,親自帶人對不聽號令的寨兵執行軍法,連續砍殺了包括十幾名頭目在內的數十人,這才重新逼迫他們整頓陣型,做好了進攻的準備。
林覺眯著眼看著前方敵軍的動態,當敵軍重新組織起陣型,並在陣前豎起巨大的盾牌時,林覺明白,對方是要孤注一擲了。林覺輕嘆一口氣,沉聲下令。
「阮平!上好箭支,準備迎敵。」
正看著戰場上的慘烈情狀發呆的阮平恍若未覺,怔怔發愣。
林覺再度厲聲喝道:「阮平,耳朵聾了麼?」
「哦哦。」阮平驚醒過來,忙揮動令旗下令。
後方,一捆捆製作完畢的火箭快速搬運上來,一隻只火箭被重新安裝在熱烘烘的八角筒中。引線連接費了盞茶功夫,不久後十五座一窩蜂火箭筒重新裝填完畢。
黑風寨寨兵在刀劍相加之下玩命的往陣前衝鋒而來,這一次林覺沒有等到對手沖的太近,因為他明白,這一次的衝鋒將是對方的搏命一擊,他不能給對方一絲一毫的機會。
「調整角度。」林覺大喝。
「調整角度。」阮平大聲重複命令。
幾隻木楔子塞進一窩蜂筒口下方,將發射角度調整為微微上揚的角度。
「發射!」
令旗揮下,引信同時被引燃,嗤嗤的火苗和青煙開始升騰。尖利刺耳的嘯叫聲中,八角筒口噴出火焰和濃煙,一隻只火箭在煙霧中激射而出,拖弋說長而彎曲的不規則的煙火直衝敵軍上方。因為角度的調整,火箭射程增加到方圓兩百步的距離。將黑風寨的大部分陣型籠罩在內。頓時,黑風寨陣型之中處處是濃煙,處處是火焰。射程越長,火箭的飛行軌跡便越是不規則。噴火的火箭在敵陣之中橫衝直撞,黑風寨寨兵有的為了防備舉了大盾,但壓根也不知道箭支從何處而來。左邊右邊上邊側面甚至後面,躲的再嚴實也有可能被射中。
被火箭射中的敵兵的慘狀也讓其他人魂飛魄散,箭支的巨大力道貫穿身體所形成的巨大的傷口讓人無法不忍卒睹。箭支射中人身上時,火藥劇烈的燃燒和灼烤讓毛髮衣物燃燒起來,皮肉毛髮焦臭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中。四下里無處不在的恐怖的箭支飛行時的嘯叫聲讓人膽戰心驚,只想抱著頭趴在地上。這種恐怖的感覺,讓人仿佛置身於地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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