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數日,孫立開始有條不紊的加快自己的計劃,而宋大全在指揮之下,也開始近乎瘋狂的推出各種新的花樣。
比如各種套餐,比如折扣券等等,只是數天的時間,「有家酒樓」的名聲,就已經在平安縣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上到八十老漢,下到三歲小娃,都知道有一個便宜到要命的「有家酒樓」,紅火的不像樣子。
基本上,一清早開門的時候,「有家酒樓」就能客滿為患了。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人都不懷疑黃大全一定掙得盆滿瓢滿。
羨慕的人有,仇恨的人也有,其中恨得最深的,無疑就是「有家酒樓」的對門——「雙喜客棧」的老闆吳富貴。
吳富貴一家經營客棧生意已經有十多年,一直平平穩穩的,大錢沒掙到多少,但是也能混個小康。可是,自從這「有家酒樓」開張之後,生意卻是一落千丈。
因為雙喜客棧中並不單單經營住宿的生意,還做著飯館的營生。而「有家酒樓」這麼一弄,基本上就沒有去自家客棧吃飯的了,收入憑空少了四成還要多,這讓吳富貴怎麼能恨得不牙痒痒,就因為這,吳富貴已經好幾天都沒有爬到婆娘的床上去了,每次都是被狠狠的一腳踹下來,然後下了命令,「一日不搶回生意來,一日就不要上老娘的床。」
可是搶回生意來,何談容易啊!
一大清早,吳富貴就紅著眼睛,盯著「有家酒樓」的門口想主意,可是一直等到中午都沒有想出來。
而「有家酒樓」二樓的一個房間中,孫立正透過窗子的縫隙,打量著一上午沒有挪地方的吳富貴,然後扭頭看向身後。
身後就是剛剛被自己叫來的宋大全,正不解的問道:「孫公子,你這是?」
「現在已經開業五天了,也差不多可以再開家新店了。」孫立平靜的說道。
「啊!」宋大全一驚,片刻後冷靜下來連連的搖頭,「不行不行,雖說在外人看來酒樓掙得錢的確能付一筆新店的先期款子,但是現在的問題是根本沒有人出售店鋪啊。」
「那不就有一個。」孫立指了指街道上還蹲著想主意的吳富貴。
宋大全微微一愣,愕然道:「他?怎麼可能?那吳富貴是有名的守財奴,即便是餓死,都不可能賣掉他的店的。」
「他會的。」孫立笑了笑,「你一會去酒樓外面貼一個敬告,就說酒樓近日就要開展住宿業務,希望諸位支持云云。」
「不行啊。」宋大全還是很清楚酒樓的情況的,「酒樓現在根本空不出做客房的地方來。」
「沒事,宋老闆你照做就行,另外你再做另一件事情……」說著孫立附到宋大全的耳朵上面小心的囑咐起來。
而宋大全的眼睛卻是越瞪越大,最後滿是震驚的看向孫立,好半響之後才點點頭,道:「我明白了,我立刻就去做,孫公子你放心,我一定做漂亮了。」
「嗯。」孫立應道,然後揮手讓宋大全離開。
出門的宋大全眼中依舊帶著化不掉的驚異,以及對孫立的畏懼,突然間才發現,自己還是小看這位孫公子了。
而宋大全離開後,孫立繼續看著街道上的吳富貴,然後笑起來。孫立很明白,對於守財奴來說,讓他少掙錢,就是和搶他錢一樣。
少掙了一小半的人錢,還能憋著氣忍耐,但是要是直接斷了財路,那非得拼命不可。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啊!
而自己讓宋大全貼出那敬告,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訴對方斷他財路,對方不拼命才怪。
那吳富貴到底會怎樣做?
綁架威脅?**?還是半夜縱火?
孫立這樣想著,便看到街道上面的吳富貴已經跳了起來,正是看到了宋大全剛剛貼出的敬告。
「小店近日將提供住宿業務,請諸位支持……」吳富貴盯著那白紙黑字的敬告,已經把牙咬的「咔咔」作響,最後一臉陰沉的走進門可羅雀的「雙喜客棧」中。
「禿子,二拐快出來,和我出去辦點事情去。」吳富貴握著拳頭,大聲喊道。
頓時出來兩個二十來歲的潑皮打扮的青年人,長得歪瓜裂棗,一個頭頂光光、一個一瘸一拐,正是吳富貴那個潑婦妻子的兩個弟弟。從姐姐嫁過來,就在這「雙喜客棧」打下手,是吳富貴信得過的人。
兩人也沒有多考慮,就跟著吳富貴出了門,向著城中的一些犄角旮旯走去,買了些平常人家根本用不到的火油、硝石等物。
禿子和二拐兩個人也不是傻子,看到吳富貴買這些東西,頓時有些忐忑的問道:「姐夫,你這是?」
「他奶奶的,對面那酒樓太欺負人,我準備今天夜裡,就把它給燒了,不然咱們這一家子早晚都得餓死。」吳富貴惡狠狠的道,雖然心裏面依舊有些發虛,但是逼到這個份上也只能這樣做了。
「可是姐夫,這樣做要是被人發現了,可是要蹲大牢的。」二拐有些膽怯的道。
「怕個球,你兩個人還想不想娶媳婦了。要是客棧不掙錢,我哪裡有錢給你們弄彩禮。沒有彩禮,哪家的姑娘能看上你們這一個禿子一個瘸子!」吳富貴厲聲訓斥道道。
頓時兩個人都蔫了,然後小聲的問道:「那姐夫我們幹了。可是,我姐知道這事嗎?」
「不知道女人愛嚼舌頭啊,告訴她那不相當於告訴整個縣城的人。我告訴你們,今晚我們三個人悄悄的把對面的酒樓燒了,誰都不能告訴,知道嗎!」
「奧,知道了姐夫。」兩個人小聲的應道,心中依舊有些打鼓。
而「有家酒樓」二樓房間中的孫立,正看向匆匆趕回來的宋大全,詢問道:「怎麼樣,把事情都辦妥了嗎?」
「辦妥了。可是孫公子,你說的那事情真的會發生?」
「等到半夜你就知道了。」孫立緩聲到,想著剛才看到的吳富貴帶著兩個妻弟鬼鬼祟祟離開街道的樣子,嘴角微微翹起,吩咐道,「今天早一點打烊。」
「好。」宋大全點頭,然後比往常早了半個時辰關閉了「有家酒樓」的門,上好門板落下鐵鎖,邁著步子走進黑暗中。
而宋大全的身影剛剛消失,吳富貴就帶著兩個妻弟悄聲來到「有家客棧」的門前,看了一眼四周無人,拿了火油就開始澆。
一陣忙碌後,整個客棧都發出一股刺鼻的味道,然後這個時候吳富貴微微發抖的拿出火摺子來,猛吹了一下,然後惡狠狠的罵道:「你奶奶的,叫你不給我活路,燒你個精光!」
說完話,吳富貴就把手中的火摺子用力的扔出去。
但是就在火摺子快要落地的時候,就在吳富貴已經快要看到火光漫天的時候,突然」嘩啦「一聲,一盆涼水猛地潑了過來,直接把火摺子澆滅。
濕掉的火摺子落地,滾了好幾下,又滾到了吳富貴的腳下,而吳富貴整個人已經顫抖起來。剛才的那一盆涼水,不光是澆到了火摺子上面,更澆到了吳富貴的心裏面。此時此刻,吳富貴的心中冰涼一片,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被人發現了」!
「呵呵,吳老闆你大半夜不在你家客棧睡覺,到我酒樓前面玩什麼火啊?」聲音響起,去而復回的宋大全一臉笑意的看著吳富貴,心中卻是極度震驚。
那孫公子真的猜對了!
吳富貴全身都哆嗦起來,一開始有的勇氣也消耗光了,一副求饒的看向宋大全,「宋老闆,我鬼迷心竅,我腦子被驢踢了,我……」
「行了,吳老闆這話你別和我說,你還是和你身後的兩個爺說話吧。」宋大全輕聲道。
吳富貴一愣,然後猛地轉身看向身體,然後「噗通」一聲癱倒在地上,就看到身後赫然站著兩名捕快。
雁翎刀、黑鐵鏈,墨綠公服、紅白面!
紅臉的捕快向著一邊白臉的捕快問道:「那誰,你說這半夜縱火應該判個什麼罪?」
「這得看嚴重不嚴重了,嚴重了都是要殺頭抄家的,輕一點也得流放三千里。」白臉捕快面無表情的回道。
吳富貴全身都軟了,而他的那兩個妻弟更是不堪,已經尿褲子了。
「爺,兩位官爺,行行好,饒了我這一次吧。我也是第一次幹這件事情,下次絕對不敢了。」吳富貴滿是求饒的道。
「咦,你還想有下次啊,下次是不是準備燒縣衙去啊?」白臉捕快聲音陰冷的開口。
「啊,這這這……」吳富貴滿頭大汗,已經急的不知道說什麼了。
而這個時候,宋大全卻是笑吟吟的走上來,拍了拍吳富貴的肩膀道:「吳老闆,你說這件事是公了去砍頭的好,還是私了破財免災的好?」
吳富貴一個機靈,聽明白了宋大全的意思,頓時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連聲道:「私了,私了。」
「那好,那把這轉讓的契約簽了吧。」說這話,宋大全就遞過一張紙來,吳富貴一目十行,看到最後苦笑起來,「轉讓我雙喜客棧的房契和地契,黃老闆只怕你早就猜到今晚我會這樣做了,對吧?」
「呵呵,說笑了。」宋大全不接話,只是微笑。
吳富貴也不是迂腐的人,雖然有些守財,但知道現在守著不放就是死,一咬牙,直接在契約上面畫了押,然後拎起自己兩個不成器的妻弟來就向著自家的客棧走去。
一進門,那潑婦般的老婆便迎上來,立刻就是一頓大罵:「你這死鬼去哪裡混去了,這麼晚才回來,是不是去找女人了,我和你沒完……」
「啪」的一聲脆響,直接打斷了婆娘的話,吳富貴一臉慍色的道,「不要胡攪蠻纏。」
「你敢扇我,你敢扇我……」婆娘還不敢相信自己被打的實現,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立刻就要撲上來撕扯。
結果又是被吳富貴一巴掌扇過去,隨即又是兩腳踹翻在地上,厲聲喝道:「不要煩老子,今天老子窮光蛋了,什麼都不怕。你要是不想跟老子過了,就麻利的滾蛋,想過的話,就麻利的收拾家當,一會和我離開這客棧。」
說完後,吳富貴還不解氣,向著身後的兩個妻弟一瞪眼,罵道:「愣在這裡幹什麼啊,還當這裡是自家的客棧呢,收拾東西去。你姐滾,你們就一塊滾,你姐留下,就一塊留下。我就不信,丟了這客棧,還能餓死不成!」
兩個妻弟狼狽的跑進房間中開始收拾,而被踹翻在地的婆娘,則是擦了擦淚水,看了一眼和以往大不一樣的丈夫,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低著頭,悄悄的走進房間,也開始收拾起細軟來。
半個時辰後,四個人背著大包小包的離開了客棧,消失在黑暗中。
而宋大全也剛好一臉笑容的送走了,兩個重金請來的捕快,然後低著頭走回酒樓。
酒樓前面,孫立靜靜的站著,看著宋大全回來,詢問道:「走了?」
「都走了。」
「嗯,那就好。」孫立點點頭,然後望向夜空,喃喃道:「已經過子時了吧?」
「剛過。」
「嗯。」孫立再點頭,然後手中多出一支筆來,在那白天貼出來的敬告上面一划,利落的走進酒樓內。
宋大全抬眼看去,就看到敬告上面悄然變動了一個字:「小店今日將提供住宿業務,請諸位支持……」
夜過子時,便是今日!
近日?今日!
一音之差、一字之別,一夜之事,一店之變。
黃大全愣愣的看著這敬告,好半天才醒過神來,然後咂摸著嘴走進黑暗中,覺得自己上半輩子真的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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