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邕沉吟不答,神會道:「阿彌陀佛,如象先生,不要再猶豫了,當年的疑兵如今被人當作正主給盯上啦……」
李邕吃了一驚,道:「大師你怎麼知道疑兵之事?」
神會道:「想當然耳,如果正主在遣唐使的海船上,現在高不危找到的不就是疑兵麼?」
見李邕仍在低頭猶豫,神會道:「如象先生需知,假作真時真亦假,如過有人指著這疑兵說他是真的,一旦起勢,假的可也就變成真的了。」
李邕猛一抬頭,如夢初醒道:「不錯,當年守約是為了保全大唐,今日道出真相也是為了大唐盛世!」
眾人一聽都來了精神,井真成也放下了刀,凝神細聽,這件事每個人都知道一點,其中井寬仁作為當年的親歷者可以說知道的最多,但仍不完整,所有的秘密只有李邕最為清楚,他轉向眾人道:「當年波斯王泥捏師從西域帶回了隱太子的血脈,想必諸位都已猜到了。」
眾人雖然早已猜到了七八分,但聽到李邕親口說出來,還是頗感震撼,渾惟明道:「乖乖,這可說是天下第一奇貨,不過可也燙手的很啊。」
渾惟明把什麼事都比作做買賣,眾人雖感低俗,卻也覺得他形容的頗為貼切。
李邕續道:「發現血脈之人並非泥捏師,而是王方翼留在碎葉城的一個親信,他自稱秦州李客,也不知道是本就姓李呢,還是為了打掩護謊稱自己姓李,這是一筆糊塗賬,畢竟李客聽起來就有點像是一個假名。泥捏師和李客結伴走了上六千里,不過進了玉門關,渡過河水之後,在秦州,也就是現在的天水郡,兩人就分開了。」
獨孤湘道:「那也不奇怪啊,李客不是自稱秦州人麼,好不容易回到了故鄉,可不就安頓下來了麼,不必再隨著泥捏師大王去長安啦。」
李邕不理湘兒夾纏,續道:「這其實是二人使得障眼法,李客並沒有在天水停留,而是南下蜀道,去了劍南道……」
獨孤湘道:「呀……我聽說蜀道艱難,他好選不選,怎麼選了個最難走的路走啊?」
渾惟明卻道:「蜀道指翻秦嶺過巴山、連接西京長安與蜀中成都的道路,其中樞在漢中,除了關中通往漢中的子午道、儻駱道、褒斜道、陳倉道,還有一條天水到漢中的祁山道。」
獨孤湘道:「諸葛丞相二出祁山走的就是祁山道麼?」
渾惟明點頭道:「祁山道北接天水,南連金牛道進入成都,溝通川蜀與西域的絲綢之路,是所有蜀道中最平緩易行的一條道,所以諸葛武侯才會從此道出兵。李客如果決意入蜀,從天水入蜀,可好過了進入關中再走其他四道。」
獨孤湘道:「這樣說來李客是帶著李建成的血脈去了蜀中?」
渾惟明道:「蜀中群山疊嶂,蜀道難行,真要藏人,天下莫如蜀中劍南之地!」
江朔卻聽的口乾舌燥,這秦州李客的名字他可太熟悉了,他不僅知道李客從西域碎葉城遷居到綿州,他還知道李客定居於綿州昌隆縣青蓮鄉——秦州李客就是青蓮居士李太白的父親!
江朔艱難地開口道:「難道……」
李邕卻搖頭道:「當時女帝雖然已經駕崩,但皇室仍然飄搖不穩,中宗李顯、相王李旦、太平公主、韋皇后,乃至今日聖人當年相王的三王子,都各有勢力,也各有眼線。因此李客入蜀其實還是使的障眼法,讓人誤以為他帶著隱太子的苗裔進入了蜀中,其實他帶去蜀中的都是他自己的孩子,真正的苗裔一直跟隨在泥捏師的身邊。」
江朔聽了,又是放心又有點落寞,道:「原來太白先生不是皇室後裔。」
南霽雲奇道:「太白先生?就是那個侍奉翰林李白李太白麼?他和此事有什麼關係?」
江朔這才將李白之父便是李客之事向眾人說明,眾人雖是江湖豪傑,但李白的名聲實在太大,大唐鮮有不知道他名號的,至於出生籍貫,世人可就知之甚少了,仆骨懷恩嘆道:「沒想到太白先生出生在西域碎葉城,他的阿爺就是尋到了隱太子血脈的李客,這可真是太巧了。」
李邕道:「這個雙重障眼法只是為了隱藏真正的苗裔隨著泥捏師回到長安的事實。」
江朔道:「啊……泥捏師居然把隱太子的苗裔帶到了長安,那他為什麼沒有獻給唐皇呢?」
李邕道:「泥捏師從來就不是後黨,一來波斯最初東來是受的李唐庇護,二來武后一直覺得大唐在西域擴張過剩,想要取消安西四鎮,固守玉門關以內的疆土即可,如果這樣的話等於就是放棄了蔥嶺之外的波斯都護府,所以泥涅師終女帝一朝都沒回過長安。正因為泥捏師是裴行儉的死黨,王方翼才會在離開西域的時候,告訴自己的手下李客,如果找到隱太子的骨血,第一個能依靠的就是波斯王泥捏師。」
江朔道:「所以泥捏師打從一開始就想著要把建成的苗裔獻給唐皇,斬草除根?那我可就不明白了,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在西域直接將李客和尋到的小王子一起殺了不行就好了?何必千里萬里地送到長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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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邕道:「溯之,這是官場之道,你不懂,皇帝都好猜忌,這麼重要的人你說殺了就殺了?萬一沒殺捏在手裡以為要挾之資,那對皇帝來說不就如同頭頂懸著寶劍隨時要斬下來一般?因此此人必須獻到唐皇面前,待唐皇詢問清楚,但這皇上的面前一殺,這才能說是永絕後悔。」
江朔叉手道:「原來如此,受教了。」
獨孤湘問道:「後來到底殺了沒有呢?」
李邕搖頭道:「沒有……到了長安之後,泥捏師得知唐皇在雒陽,他趕到東都雒陽時,原本並沒有打算連夜去見皇帝,但那天晚上發生了一件事,讓他不得不寅夜入宮拜見。」
獨孤湘奇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渾惟明道:「那還用問嗎?肯定是把人搞丟了。」
李邕捻須道:「渾二說的不錯,泥捏師是藩王,他二十餘年不入朝,自然在兩京也沒有府邸,他只能先住在東都四方館呢。」
獨孤湘念道:「四方館……四方館……呀……東瀛人的使團也在四方館。」
井寬仁點頭道:「不錯,泥捏師入住那天,日本遣唐使還在四方館未走。」
獨孤湘看著李邕道:「難道這建成的苗裔真是日本人帶走的?」
李邕望著井寬仁道:「這一段還是請井郎來說吧,此事日本人可比我熟悉多了。」
井寬仁道:「不錯!這宗奇貨正是吾等帶走的。」
獨孤湘奇道:「你們抓一個孩子又有何用?」
井寬仁道:「龍朔三年,日本為助復興百濟,傾全國之力渡海攻擊新羅,但在白江口遭遇到大唐劉仁軌所率唐軍水軍,日本國水軍有戰艦千餘艘,數量遠超唐軍,然而唐軍雖然軍船數量極少,但戰艦異常高大堅固船,更有好幾宗沒見過的武器,雙方合戰,唐軍四戰皆捷,一時間海面上煙焰漲天,海水皆赤。此番慘敗之後,敝國天皇才決定全面向大唐學習。」
朔湘二人知道這裡說的大船便是在蓬萊水城軍港中所見的海鰍巨艦,獨孤湘道:「那挺好啊,怎麼後來不好好學了,又跑去劫持建成苗裔呢?」
井寬仁道:「雖說如此,國內總還是有人自以為日本是天照大神的後裔,理當天下無敵,白江口慘敗只是意外。偏偏當時遣唐使的正使就是這樣一個隱藏極深的反唐派,吾也是那日偶然聽到了入住四方館的泥捏師的對話,才知道他帶在身邊的竟然是當年隱太子的苗裔,大師想如以他為藉口發兵,便能攪亂大唐天下,便命吾將他擒來。」
渾惟明笑道:「你們捉了他幹嘛?怕唐皇不忍骨肉相殘,想為他代勞麼?」
井寬仁不知渾惟明說的是反話,搖頭道:「不是的,大使是想挾持他回國,引日本軍以勤王為名,進攻大唐。」
眾人聽了都說一愣,南霽雲笑道:「你們大使不會是高不危吧?他們的想法怎麼如此相似?」
井寬仁道:「鄙使自然不是高參軍,不過現在想來大使的想法確實是既偏激又愚蠢,但當年吾卻想也沒想便去把那人給設法擒來了。」
眾人看著井寬仁瘦小的模樣,心中暗暗搖頭,心想泥捏師也忒不小心了,這麼大一個活人怎會會被如此小隻的倭人擄走。只有江朔和獨孤湘知道日本志能便之術甚是厲害,專行隱秘之事,以井寬仁之能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擄走一個人還真非難事。
井寬仁繼續道:「捉到人之後,吾等連夜離開了四方館,泥捏師大王可是一點也沒發現。」
李邕道:「泥捏師後半夜發現之後,遍尋無著,只能連夜入宮老實向當時的皇上中宗陳說,中宗顢頇,竟然只是勸慰了一番,就讓泥捏師回去休息,全不當回事!金思蘭這才傳出訊息,希望老夫能幫忙除掉這個禍害。」
井真成道:「這麼說來,當年海洲外海上的日本遣唐使船中確實藏有李健成的骨血?」
井寬仁聞言默默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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