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冤枉,她污衊我!」
周澤仰頭笑了,笑得很開心,到最後笑容散去,不斷搖頭。
「為何要污衊你?
你們不相識?
還是沒有互訴衷腸?
你敢說你們不認識?
你當王家莊都是瞎子,沒一個見過你登門的?」
說到這裡,周澤故意瞥了一眼旁邊站著的王十二,他是極為尷尬。
開始想給王翠兒求情,畢竟兄弟的交代,可現在發現,王翠兒竟然是兇手之一,而自己當時的隱瞞,也成了這個案子的誘因滿心懊悔。
王十二直接跪下了,臉上帶著愧疚。
周澤沒空搭理他,翹起二郎腿,靠在椅子上,看似最悠閒的姿勢,但目光,死死盯著沈慶之。
「說話,王翠兒說的是否屬實?」
沈慶之匍匐在地,身上不斷顫抖,也就片刻功夫,沈慶之就抬起頭,臉上掛著淚水,目光帶著驚慌失措。
「貴人救救小的,小的確實曾經喜歡王翠兒,不過王家阿耶不同意,此事也就作罷了,小的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也斷然不敢奢求。
我一個船夫,大字不識幾個,上哪兒去認識什麼算命的先生,我都是聽吩咐的,王翠兒找我,讓我依她的計劃行事,白虎星下凡,還有退婚,都是她想出來的。
之後也是她讓我藏在房中,還要我帶著之前學徒的殺豬刀,我也不知道要幹啥。
等到了半夜,李四郎被送回去,門窗釘死,我才知道事情有些不同尋常。
李四郎醉的很厲害,怎麼搖晃都不醒,王翠兒拿出一根腰帶,丟在床頂的橫樑上,繞過李四郎的頸部,讓我將李四郎掛在上面,我怕了,她大罵我廢物,然後自己將人掛上。」
周澤瞥了一眼王翠兒的方向,這個沈慶之能如此說,他一點兒都不意外,並不是說社會底層的人不善良。
而是他能做出來殺人越貨的事兒,誣告栽贓又算得了什麼?
得到錢財才是最重要的,一旦事發,他恐怕不是這個時間才想到退路,將所有事兒推到王翠兒身上,這恐怕原本就是計劃的一部分。
放著一個對她那麼痴情的李四郎,不好好過日子,為了一個所謂的情字,害了兩條性命不說,這會兒更是背上所有罪責。
不知她此刻,是不是會後悔。
沈慶之依舊繼續說著,周澤收回目光,盯著沈慶之,看著他繼續表演。
「不多時,李四郎死了,她跟我說,如若我不照著她說的做,此刻就大聲喊叫,說有賊人躲在房內殺了李四郎,門一開,我就是被送官府查辦,來個秋後問斬。
我是真的怕呀,這才照著她的吩咐,分解屍體,藏在缸裡面,隨後將人埋在床下的土中,一切都恢復原樣,多出來的土,都藏在花盆裡。
三日後,她讓我穿著李四郎的衣袍衝出去,跳江後我等到天擦亮才回家了,還沒進村就看到一個男子在我家外鬼鬼祟祟,他跟我說是王翠兒讓他來找我的。
我一下子明白,這人是那個算命先生,我沒敢將人帶回村,領著他去了江邊,那人很囂張跟我要銀子,說王翠兒說好了給我的。
爭執的時候,他要打我,我躲了一下,他就滑倒頭撞在船錨上,我嚇壞了,想到王翠兒的話,將自己身上的衣衫跟算命的換了,然後將人丟入江中。
貴人明鑑,我真的沒說謊,這些跟小的沒關係,都是那個王翠兒指使的,我就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船夫,怎麼能想得如此周全?」
周澤點點頭,朝著老徐擺手。
老徐明白,趕緊拎著王翠兒到了近前,虛空拍了兩下,王翠兒僵硬的動作一松,直接趴在地上。
爬起來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面,沒有哭泣聲,就是眼淚順著臉龐流下來,盯著沈慶之一瞬不瞬。
此時她才想明白,周澤那句話的含義。
就這樣直挺挺的跪著,朝著主屋內李四郎的屍身,王翠兒整理了一下衣衫,隨後磕了三個頭。
「明府我招了,您分析的沒錯,當初我就是不同意婚事,隨後沈慶之找我,說了利害,這才同意的,結婚前夜,他到了我家跟我說了計劃。
殺人、碎屍、掩埋、投江,到算命先生的屍體進行冒名頂替,都是沈慶之的計劃,正屋供桌下方有暗格,裡面藏著三十根金條,那是李四郎新婚當夜給我的。
他說,讓我找時間一點一點兒送回家,給我兄長成親用也行,給我父親養老用也行,反正嫁了他就要過好日子,這是他最後一句話,李四郎是好人,對我情深義重。
隨後,他醉得厲害,倒在床上睡去,沈慶之衝出來,勒著脖子背起來人,我求沈慶之停手,沈慶之罵我賤,再後來的你們也都猜對了。
至於之後是金蟬脫殼,還是帶著銀子獨自去逍遙,這些計劃我不知道,罪婦求明府重判,讓我和沈慶之為李四郎償命。」
王翠兒語速不慢,期間幾度更咽。
不是感慨自己的人生,那言語中都是對李四郎的愧疚。
周澤瞥了一眼薛平,不知道他在哪兒找到的一個老頭,在旁邊記錄王翠兒和沈慶之的供詞,老頭已經一頭汗,兩隻手在奮筆疾書。
「整理供詞簽字畫押,兩個人都帶回縣衙,等待刑部審核此案,另外將棺木裡面那個算命先生的屍體帶走,埋在亂葬崗做個標記,回縣衙!」
周澤站起身,那個記錄的老頭算是寫完了,薛平趕緊拿著供書走到王翠兒和沈慶之面前,王翠兒主動按了手印,沈慶之卻不幹了。
掙扎著站起來,薛平都沒按住他,畢竟是常年出力的人,有股子蠻勁兒。
「我不服,這賤貨一句話,你們就信了,為何我說的沒人信?你們這是草菅人命,就是想讓我當替死鬼,我要去告狀!」
周澤都沒動,那個沈慶之拎起來一把椅子,朝著王翠兒頭上砸來,王翠兒沒躲,眼睛都沒眨一下。
老徐一抬腳,直接將椅子踹個粉碎,碎渣渣迸濺的院子外面都有,似乎聽到動靜,院門被打開,一眾不良人涌了進來。
周澤懶得跟他廢話,朝著老徐擺擺手。
「畫押你來辦,不服就教育到他服為止,別留下什麼傷痕就行,本官看他不爽,多嘗嘗刑罰也未嘗不可。」
說著站起身,老徐已經拎著沈慶之起身,周澤朝著薛平擺擺手。
「李四郎的屍身送去棺木中吧,咱們送佛送到西。」
王翠兒跪著挪了幾步,直接堵住周澤的去路,砰砰砰磕了三個頭。
「明府,罪婦想幫著李四郎縫上斷肢,將其裝入棺木後磕個頭,然後再隨明府去縣衙可好,要殺要剮都行,罪婦都認了。」
薛平緊著搖頭。
老徐看了一眼,倒是沒啥反應,周澤盯著王翠兒半天,最後目光落在王十二身上。
王十二朝前挪了挪,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明府,四郎一定願意的,哪怕他現在已經死了,可這一切並不是王翠兒的錯。」
周澤微微頷首。
「叫婢女進來,給王翠兒準備東西,想去縫我們就等等吧。」
王翠兒擦了臉上的淚痕,正兒八經地給周澤跪拜,周澤沒躲開,這禮他受了。
片刻薛平帶著那個婢女進來,一個個在外面聽得真切,到底怎麼回事兒,都聽明白了,站在一側渾身顫抖,不知道是否該上前伺候著。
薛平趕緊推了婢女一把,婢女這才將王翠兒扶起來,進了廂房。
不多時出來,王翠兒換了一身純白的衣裙,有些單薄,不過她一點兒也沒在意,抱著一個針線盒,走到正屋。
跪在被子上,也不嫌棄腐臭的味道,縫合的速度很快。
周澤看著她鎮定的樣子,真的想說,此人要是跟著學醫,絕對是一個外科好手,冷靜淡定下手穩健,這已經贏在起跑線上了。
不過這個案子,雖然她沒動手,也是參與者,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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