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
夜黑風高。
江面邊比平時都要冷,白沙堡的東南角瞭望哨上,孫小虎不斷跺腳。
「王大力你冷不?」
王大力罵了一句。
「你傻不傻,開春的風凍人,不知道都尉咋想的,瞭望哨還要加派人手。」
孫小虎笑了笑,臉凍得通紅,搓搓手眼睛沒有離開江面。
「都尉自然有都尉的打算,沒看下面也加派了人手,我就是有點兒怕。」
王大力憨憨地站起來。
「怕啥,西周軍真的來了,就打得他親娘老子都認不出來,哭爹喊娘的,你到時候跟著我,我護你周全!」
孫小虎笑了,露出來一顆小虎牙,叼著一根稻草,沒說話繼續看著江面。
就在這時,江心似乎有動靜,那種划水的聲音,孫小虎一驚,聲音有些顫抖地戳了戳王大力。
「大力哥,快看江面是不是有東西?」
王大力趕緊從哨塔的一端跑過來,仔細盯著江面。
二人的視力和聽力都是極好的,雖然天黑無月還有著霧氣,可江心的位置,似乎真的有東西在移動。
「別急著吹號子,我現在下去跟伍長稟報,如若謊報軍情,小心你的狗頭!」
孫小虎用力點頭,口中的稻草也掉了都不知道。
王大力快步衝下哨塔,衝到一處軍帳中。
「報伍長,江心發現黑影,夜色太暗距離也遠,無法斷定是不是大船。」
伍長一骨碌爬起來,他雖然躺著,可是身上是穿著甲冑的,快步跟著王大力衝出來,爬上哨塔,孫小虎讓開位置。
伍長盯著江心,此時的濃霧似乎淡了一些,月牙也露出來一角,江心烏黑的中心位置,似乎能看到黑影在移動,從輪廓看,那是大船。
而且,是不止一艘船。
「是西周軍,你們盯著不要吹號,我這就去稟報都尉,王大力去通知西南角的哨塔,盯著船隻動靜。」
吼完,伍長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衝下了哨塔,下面巡邏的衛士看到伍長的動作,已經全部起身。
伍長吹著哨子,舉起一面紅色旗子,快步朝著軍帳飛奔而去。
劉大壯沒睡,套上今天分配他的那套牛皮甲冑,咧嘴笑了起來。
「夥計們起來了,似乎是西周軍來了,該顯示顯示咱們的黑火彈,給周明府長長臉,別當慫包,不然我第一個揪了他的腦袋。」
話音剛落,一陣低沉的號角響起,整個白沙堡點燃了幾處篝火,尤其是外圍江邊處,四堆篝火被火箭點燃,劉大壯帶著人,趕緊衝到投石機邊上,一個個等待著命令。
西北角一處狼煙燃起,黃色的煙塵直騰騰衝上天空,即便是深夜帶著火星的黃色煙塵也分外顯眼,王憲魁已經站到孫小虎的哨塔,盯著江面看了看。
似乎是感知到白沙堡這邊的動靜,那些大船也不再遮掩,直挺挺朝著江邊加速駛來。
篝火照亮了江邊,十幾艘大船是改建過的,有一個非常長的甲板,畢竟這裡不是碼頭,船衝到江邊,距離岸邊還有一丈的距離無法靠岸,這東西設計十分巧妙。
「娘的,真來了看來還是周老弟神機妙算啊!」
嘟囔了一句,王憲魁已經跳下哨塔,站在高處指揮著。
「兒郎們,都給我抄起傢伙,不要急著衝殺陷陣,等他們靠岸投石機和黑火隊準備,聽我口令,橫刀落下就投擲黑火彈,進行攻擊!」
「喏!」
劉大壯帶頭,扯嗓子應答著。
「來人派三隊騎哨出去求援,鵝公堡、祭公堡和後面的合江。」
傳令官趕緊飛奔走了,王憲魁盯著江邊,大船已經有三艘靠岸,這樣大的船,上面裝著不知道多少人,一次就來了十艘船,也真的是夠給他面子的。
抽出來橫刀,用布條將刀柄捆在手上,橫刀高高舉起。
劉大壯死死盯著王憲魁的橫刀,舔舔唇興奮的身上肌肉都在打顫。
「將投石機先瞄準,別浪費黑火彈,明府說了,這玩意都是銀子,砸出去一個就是十兩銀子,咱們今天也能用銀子砸人,可不能浪費了!」
身後的這些抬棺人,還有衛士都跟著興奮起來。
劉大壯心裡想著的,是周澤臨走時跟他說過的話:
想要讓南境所有抬棺人不用臉上刺字,想要讓他們不再低人一等,那就要看此戰是否出力,今日擊退強敵,明日自己的子女將不再如此卑微豬狗不如。
就在這時,橫刀落下了,劉大壯抱著一隻黑火彈,身側有人點燃引線,隨後放在投石機的勺子裡面,隨後高喝一聲。
「投!」
隨著這聲呼喊,投石機嗖的一下揮動巨大的長臂,黑火彈燃燒著引線,朝著江邊的船隻飛去。
這裡不是平地,白沙堡居高臨下,雖然也在江邊,但是依山面水,是一個緩坡,如此位置更利於投擲。
劉大壯抱著一顆新的黑火彈沒急著投擲,抻著脖子看向江邊,第一波赫火彈已經炸裂,不過投擲地點有些偏差,只是將剛剛登陸的一些西周兵傷及了一小部分。
不過如此巨響,讓對方已經亂了,剛下來的西周兵,已經朝著船隻的方向退,沒有朝前攻城。
劉大壯咧嘴笑了,朝著後面吼道:
「娘的,都有點兒準頭,你投不準的是不是迎風尿鞋裡的種,再來!投!」
隨著劉大壯粗陋的咒罵,第二波赫火彈已經到了。
劉大壯這顆直接砸在一艘船的甲板上,甲板斷了一半,炸傷的跌落的西周兵有一大片,隨著巨響,甚至有火光閃現。
「牛逼不?」
旁邊操控投石機的衛士,也被劉大壯的熱血點燃,也不知道這詞兒什麼意思,不過開心地跟著吼。
「牛逼!」
劉大壯笑得更歡實。
「再來,這次你們後排的投石機砸岸邊,前排砸船,給他們船打穿,送他們回姥姥家!」
「投!」
「投!」
「投!」
一排排黑火彈,仿若驚雷,不斷砸向岸邊的大船,靠岸的這三艘船已經破爛不堪,炸傷的、落水的、被火燒的,一批批的西周兵發出慘叫。
後面跟隨的大船,已經開始調轉方向。
王憲魁蹙眉,他知道這是要跑,不過他們大唐的水軍本就是弱項,江邊只有小船,追到江上去打,那是送死。
「劉大壯給我繼續轟,那些船敢上岸就使勁兒轟!」
他舉起橫刀,已經跨上戰馬。
「來呀兒郎們,開堡門跟我沖,這三艘船的人一個都被跑!」
一聲呼喊,所有人的熱血都被點燃了,跨上戰馬,跟著王憲魁沖了出去。
一瞬間,朝著岸邊撲去。
此刻除了投石機和哨塔上,幾乎白沙堡內沒有閒置的衛士。
王憲魁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人少,之前白沙堡駐軍就一千四百人左右,這邊準備開戰後,調集了三千人,加上周澤送來的人,定多是號稱五千人。
對面十幾艘大船,一艘船上下來的人,跟炒豆子似得,跳都跳不完,就是船艙裡面也估計藏的都是人,粗略估計這十幾艘船差不多有兩萬人。
一比四的比例啊!
正面對抗,人數都壓死你,何況人家是偷襲。
這時候沒什麼道義可講,趁你病要你命,王憲魁拎著橫刀朝前沖。
此時岸邊已經徹底亂了,受傷的還有逃竄的西周兵到處都是,見人衝上來,也沒空管受傷的袍澤。
「想活命的,繳械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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