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楚王殿下的神奇操作,有人服,自然便有人不服。
「楚王殿下,你是打算讓大唐和高句麗開戰麼?!」淵蓋蘇文此時整個人面色發紅,大汗涔涔,可他的眼中,卻始終燃燒著憤怒的火焰:「高岐故而有錯,但你如此折辱外交使節,就不怕他國恥笑嗎?!」
「嘁!」李寬聞言不屑笑道:「恥笑? 本王害怕被恥笑?」
可能「實誠」是楚王殿下在大多數朝臣眼中唯一的優點,所以當他此話一出,殿內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笑聲。
就連魏徵,也忍不住抖動了幾下腮幫子,然後帶著一點同情的目光看向了淵蓋蘇文。
對於這位連通報姓氏都不知避諱太上皇李淵名號的高句麗使節,魏徵其實很想給對方一個忠告:那就是閣下最好趁現在楚王殿下顧盼自雄的時候,理智的選擇閉嘴,安心等待自覺顏面無光的李二陛下回頭制裁他。
反之,一旦你跟他槓上,讓李二陛下開始護短,那麼這位楚「蠻」王恐怕真就啥事沒有,一場天大風波,說平安落地,也就平安落地了。
當然了,想歸想,但魏徵還是有立場的,通敵之舉,他是萬萬不會做的。
所以老夫還是禮貌的當一個看客吧……
而淵蓋蘇文在這滿朝文武的笑聲中,除了感受到羞辱以外,他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這個看起來如同莽夫的大唐小王爺,雖然風評不咋地,但是人氣似乎還蠻高。
那麼鑑於對方先前的囂張作風,和自己身後隨隨便便就制住了自己的中年文官,淵蓋蘇文知道,這位楚王,不但備受大唐皇帝寵愛,恐怕其背後,也有一股不小的勢力。
在明白了這兩點之後了,淵蓋蘇文的腦海里忽然出現了心愛女人當日入宮成為高句麗王妃的那一幕……
奪妻之仇不報,自己怎麼敢死去?
就在淵蓋蘇文準備出言妥協的時候,某個豎子又貼臉開大了:「對了,你說要跟大唐開戰?」——在逗笑了滿殿群臣之後,絲毫不以為忤的李寬這才想起人家話里的重點,他不由蹲下身子,看向淵蓋蘇文:「你能代表高句麗和大唐宣戰?那可實在是再好不過了,正好我爹手下的這幫武將們如今個個閒的沒事幹,要不咱們練練?」
當李寬說出這番類似街頭地痞流氓找茬打架才說的話語後,武將們中,最先高聲應和的是程咬金:「還是楚王殿下這話說得提氣,練練就練練!」
程咬金說著,轉而朝李二拜倒:「陛下,因太子殿下先前出色的表現,如今蝗災之危眼看已解。臣聽聞,救災的糧食,此番過後,約莫還能剩下百萬石,正好,咱有了這批糧食,也就沒了後顧之憂,何不拿來攻打高句麗呢?」
「知節……」李二陛下知道程咬金純粹就是為了給李寬撐場面才站出來開這個口的,真要去打高句麗,不解決突厥人,那就是自討苦吃。
所以當下,李二陛下也只能做出一副舉棋不定的姿態,用以威懾,這也算是一種政治智慧的體現。
可淵蓋蘇文是什麼人?
其父淵太祚,在作為高句麗東部大人、大對盧(相當於宰相),幾乎可以算得上是一手遮天的人物,所以他對兒子的教導,自然也非同尋常,在父親的言傳身教下,如今淵蓋蘇文這個年僅二十來歲的青年,其實早就擁有了非同尋常的政治洞察力以及原本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能夠縱觀全局的戰略性眼光。
是以,淵蓋蘇文在聽到程咬金的那番話之後,又默默觀察了李二陛下的反應,隨後,他便露出了輕蔑的笑容。
「是嗎?」淵蓋蘇文的聲音很輕,但卻透著一股非同尋常的傲慢:「上一個要攻打高句麗的中原皇帝,好像如今早就是那九泉之下的亡國之君。陛下當真也要步此人的後塵?或者說大唐,也要步前朝的後塵?!」
轟!
這一下,原本還等著看笑話的群臣,面色瞬時變得無比陰沉。
而李二陛下卻非但沒有動怒,反而藉此機會暗中觀察著這些人,他發現其中有人憤慨,有人驚駭,有人沉思,有人……有人又出手了……
「啪!」李寬毫不客氣地抬手一耳光,扇在了淵蓋蘇文的臉上:「他娘的!乃公給你臉了?當著本王的面罵本王的爹?狗東西!你是不是沒想過活著回去?!啊?!」
「噗!」淵蓋蘇文吐出一顆帶血的牙齒,冷笑著看了一眼李寬,不說話。
「你是不是不服?」李寬微微眯起眼睛。
「……」淵蓋蘇文聽到李寬這般調戲,正要繼續開口說話,結果下一刻……
「咔嚓!」原本只是制服他的竇師綸,手中輕輕一用力,便有一道骨裂聲動淵蓋蘇文身上傳來。
「呃……」淵蓋蘇文下意識地發出一聲痛哼,但隨即又咬牙撐住。
「使節大人,可以不服,」在所有人震撼莫名的眼光中,竇師綸此刻依舊笑得像個和善的鄰家大叔:「但既然不服,便可以去死!」
「你敢動我?!」淵蓋蘇文幾乎努力用舌頭頂住上顎,在劇痛稍稍褪去之後,他便厲聲喝問。
「為何不敢?」——這回說話之人,卻不是竇師綸,而是一直在武將隊伍里保持緘默的李靖。
而當他站出來,走到淵蓋蘇文面前時,殿中所有人,除了李二,都不禁呼吸一窒。
李靖,作為一個從來都不願出風頭的人,突然站在了風口浪尖,神情卻依舊很是平淡。
他看著淵蓋蘇文,就如同看待一具戰場上的死屍:「知道當初三征高麗皆失敗的前隋,和如今的大唐,有何不同麼?」
淵蓋蘇文望著眼前這個氣勢完全壓制住自己的長髯男子,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不知道?那就讓老夫親自來告訴你答案!」此時的李靖,突然不再是那個為人行事皆低調的兵部尚書——這位當年能讓紅拂女一見傾心的蓋世英雄,在這一刻,氣概突顯:「因為隋末的李靖,不過是個人微言輕的馬邑郡丞,但貞觀二年的李靖,卻已經是大唐的兵部尚書了!
倘若陛下當下要征高句麗,將大軍交由我統帥,爾等便可知曉,什麼叫摧枯拉朽,什麼流血漂櫓,什麼叫……兵敗如山倒!」
李靖說到最後,淵蓋蘇文已經面如鐵青,而整座太極殿,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悄無聲息,幾乎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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