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佟晚晴親自問徐小樂:你在京師幹了些什麼呀?
徐小樂肯定會斬釘截鐵回答道:我什麼都沒幹!
如果是胡媚娘問這話,徐小樂多半會屁顛顛地把自己見過的人,說過的話,幹過的事都說一遍。當然,這些事都必須突顯出他聰明智慧、機智過人、戰無不勝、手到病除的光輝形象。
如果唐笑笑問他這個問題,徐小樂則免不了吹噓一番自己見過的大場面,大商鋪,大酒樓……什麼好玩說什麼。
不過說一千道一萬,徐小樂絕不會說自己去青樓楚館的事。
就算是打死了都不會說!
高若楠就不一樣了。高若楠並不知道佟晚晴對徐小樂的管束嚴格到什麼程度,尤其不知道佟晚晴最恨的就是男人去喝花酒、招蜂引蝶。在佟晚晴看來,只有最最沒出息的人才會做這種事,徐小樂自然是不能墮落到這種地步的。
高若楠只覺得偶爾跟同事去喝個花酒,實乃再正常不過交際。若是男人一散衙就回家守著老婆,不跟同僚往來,不是書呆子就是沒出息。她說徐小樂去吃花酒,關鍵在於闡述後面發生的事,而不是拿這事告狀。
胡媚娘和梅清等人卻跟佟晚晴相處日久,知道她的喜好,何況這麼大的事呢。她們有心要替徐小樂隱瞞,但是佟晚晴又不是徹底不識字的文盲,若是讓她拿著書信慢慢看,終究還是會辨認出來的。
「小樂在太醫院幹得極好,還治好了于少保的痼疾。現在他已經授了品級,就是……就是委派他去的地方有些遠。」梅清老成持重,不用人教就知道避重就輕。非但徐小樂去青樓的事不能說,就連他與徐有貞不合的事也不能說。
在高若楠的信里,也順便提及徐有貞的安排。皇帝陛下果然不知道這個徐有貞就是以前被他關入詔獄的徐珵他對徐小樂的印象都比對徐珵的深。雖然當今皇帝陛下隱隱有種「姓徐的都不是好人」的成見,但是治河這種事技術性太高,要一幫讀四書五經出身的人去做技術活,簡直要了大家的親命。而且完成任務還好,若是沒能完成任務,黃河任性地挑著地方玩決堤,自己的仕途還要不要了?而且就算再冷血的人,看到那麼多沿河百姓承受黃泛之苦,也絕不會心中好受。
終於!有人號稱自己非但聖賢書讀得好,還精通各種雜學實務,這簡直就是官場及時雨,管他以前犯過什麼錯誤,當下是無論如何都要推他一把的。
於是在眾口交贊中,徐有貞以僉都御史的身份前往山東陽穀。那裡黃河決堤已經七年了,換了四任御史都沒能解決。故老相傳「黃河百害,唯利一套」,果然不假。雖然大家都對徐有貞是否能夠治好黃河將信將疑,不過遠在木瀆的眾人卻只有高興。本以為徐老爺性命不保,誰知道順利出獄之外,還恢復了官身。
事實上徐有貞比恢復官身還要幸運。他以僉都御史的身份出巡地方,顯然是以右喻德的原官為基礎上了一格台階。由此可見遷都之議帶來的麻煩已經徹底過去了,自己的前途也不會再受影響,未來仍舊有機會入閣拜相。
有好事家裡自然要熱鬧一番,不過佟晚晴在銀錢上管得極緊,能不花的錢就不花,所以這番熱鬧也僅限於添了一個肉菜,每人多飲兩杯酒。
佟晚晴的拮据並非沒有道理。如今徐小樂不在蘇州了,穹窿山那邊的銀錢供給就有了麻煩。顧家人感念徐小樂救了他家寶貝疙瘩的性命,又要利用穹窿山的醫療經驗,希望能夠解決的肺癆這絕症,所以給錢還算爽快。其他大戶的樂捐或是為了一時虛名,或是看徐小樂的面子,斷然沒有長久以往的意思。
韓通智和戴浩歌受小樂的之託,總要把穹窿山的事業進行下去。何況現在進展頗好,最早住進來的是阿木林的兒子,如今非但沒死,還有好轉的跡象。這就大大振奮了人心,尤其是顧老太太,每過三五天就要派人來看看這個「祥瑞」。
可惜尋找對症之藥的進度並不好,只能讓病人拖著不死而已,所以耗費之大也不是一個顧家能夠撐得住的。韓通智和戴浩歌只好分了班,輪流下山去長春堂坐堂,賺些銀子回來貼補眾人。
佟晚晴知道之後,也不忍心徐小樂當初的心血任由雨打風吹去,所以時常接濟穹窿山那邊。徐小樂雖然留下的銀子不少,佟晚晴卻怕坐吃山空,所以格外仔細。若是換了勢利些的人家,得知這樣的好消息難免要大辦幾天流水席,好通告鄉里:自家的靠山更宏偉了。然而佟晚晴卻從來不願占人便宜,連這個念頭都沒有,只是吃了一餐算是慶祝。
胡媚娘頗通其中關節,但她不是當家做主的人,說起來只是個借住徐家,受佟晚晴照顧的朋友,見佟晚晴沒有這方面的念頭便也沒做聲。
老安人生怕兒子起復的消息引來那些螞蟥一般的宗親,見佟晚晴不提,她自然是更不會提的。
只不過這餐慶宴有些古怪。不知情的人當然十分盡興,知情的梅清和胡媚娘卻心事重重,想著該如何跟佟晚晴說徐小樂被流放去了大同的事。
飯後兩人收拾碗筷的時候,見左右無人,低聲商量:「萬萬不能讓晚晴姐知道!」
……
……
「什麼!小樂竟然又惹了這麼大的麻煩!」
佟晚晴拍案而起:「一天看不見就要惹是生非,遲早氣死我!」
胡媚娘和梅清侍立一旁,沉默不語。萬萬沒想到,佟晚晴還是知道了。
佟晚晴掃視兩人,埋怨道:「你們也真是,這麼大的事還要替他隱瞞麼!要不是我好歹識字,還真叫你們矇混過去啦!」
胡媚娘只好勸道:「晚晴,這事咱們鞭長莫及,也得好好鍛煉鍛煉小樂,否則總是長不大。」
佟晚晴瞥她一眼:「你就是護著他罷了。」她左右踱步,撫掌道:「不行!我得去大同找他!這回不剝他一層皮,他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胡媚娘和梅清面面相覷,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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