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和螭河渡口的流民、行人,遠遠望著那坐落在大山陰影里的破敗莊園,都是心中發毛。
聽說,陰月山莊棺材過萬,很多還是百年前的老棺,到了夜晚陰氣滔天啊。
那裡已經成了本郡有名的陰煞地,哪怕三伏天,裡面都如同冰窖一般。更有積年老屍成了紅毛怪,大不祥。
「洛道兄,那就是陰月山莊了。」錢四算盤指著那個所在,「本地人又叫它…萬棺山莊。」
洛寧問道:「這種地方,必然陰氣濃郁,對鬼物是寶地,可是哪個鬼修的洞府?」
錢四算盤搖頭:「這裡面自然孤魂野鬼甚多,或許也有低級的鬼修,可八品以上的鬼修,卻絕不會有。因為…靈官不許!」
「這可是義莊,屬於官府所有,就連守棺人吃的也是官府的飯,不會允許厲害的鬼物霸占。」
「若被那個鬼修霸占,首先城隍都不答應。靈官們可是要時不時來此度假養魂的。」
原來成了本地靈官的度假別墅。洛寧聞言一笑。
洛寧收回目光,不再關注陰月山莊。
反正,他絕不會為了是敵非友的陸翩翩,冒險去陰月山莊尋找肉身。
陸翩翩這種當過真祀教主的人,牽扯的厲害人物太多,他不敢參與,免得惹禍上身。
他還有妹妹要保護,還有洛家班這麼多人要管。
而且,他綜合陳大郎和錢四算盤的話,隱隱感覺陰月山莊可能有什麼陰謀。
只是一種直覺。
還有,若陸翩翩的肉身真在那陰月山莊,為何陸翩翩路過陰月山莊時一點反應都沒有?
就算她只剩半道元神,沒了修為,可是距離不到百丈,她就感應不到自己的肉身存在?
於是,洛寧完全沒有順便去陰月山莊一探究竟的念頭,而是帶著眾人直接走過。
白薩滿慕容靈貝定定望著不遠處的陰月山莊,手中擺弄著幾片龜甲,口中念念有詞。
洛離看著這個語言不通的小神婆,嫌棄的扭過頭去。
她不喜歡慕容靈貝,總覺得她是故意接近阿兄,獲得阿兄關注。
經過了陰月山莊,又走了七八里,太陽終於沉入青山下。
三陲鎮到了。
三陲鎮雖然是峨眉郡最西邊的集鎮,卻十分繁榮。
因為此地是三郡交界處,螭河上游最大渡口,還是茶馬商道的必經之地,所以來來往往的商人很多。
「大哥,過了三陲鎮,就是妒婦津了。」蘇憲對洛寧說道,「最多一個月,我們就能進入封豕山。」
錢四算盤對此鎮很熟,他進入集鎮,輕車熟路的找到一家大客棧。
「洛道兄,這三陲鎮有哥老會的袍哥鎮場子,還是安全的,等閒妖魔鬼怪和賊寇都不敢來。只要出點花紅,就平安無事。」
哥老會!
洛寧等人聽到這三個字,都是目光一冷。
眾人在此安頓下來,錢四算盤主動請客,擺了一大桌子菜。
可是洛寧吃到嘴裡,卻如同嚼蠟,全無滋味。
濃烈的酒香,也聞不到了。
少年眉頭緊鎖,愀然不樂,一點胃口都沒有。
洛離看到哥哥的神色,就知道哥哥的鼻識(嗅覺)和舌識(味覺)完全喪失。
接下來,就是聽覺了。
那顆鬼餌果快沒了,只剩一點點。阿兄已經七八天沒有吃一片鬼餌果了。
另一顆鬼餌果,是留著用來修煉本命真魂的,不能再吃。
難道,就這麼看著阿兄接下來喪失聽覺?
蘇憲和李定國心中有數,也不禁焦慮起來。
陸翩翩則是一頓豪飲,仿佛別人和她搶就喝,將蘇綽的優雅風度撕得粉碎。
完全不顧蘇憲的幽怨、蘇綽的嗔怒,以及其他人的側目。
「錢兄請便,我沒有胃口,想回房歇息了。」洛寧勉強塞了幾口,就離開酒席。
不是不給面子。是嗅覺味覺完全喪失,吃不下東西了。
洛寧回到房間,從戲台空間取出一點鬼餌果,全部吃了下去。
吃下這點鬼餌果,嗅覺味覺又恢復了一些。
可又能撐幾天?
之前在取陸秩法寶時,如果沒有魂魄受傷之下吃了一大口鬼餌果,他起碼還能剩下大半個。
其實還有一顆沒動。那那一顆,是煉製真魂丹的,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吃。
「大人。」忽然門外傳來一個百靈鳥般的聲音,「慕容靈貝站在大人的門外,請求進入大人的房間。」
「進來吧。」洛寧用鮮卑語說道。
巴顏山的白薩滿…她來了。
她對洛寧行了一個撫胸禮,深邃黑亮的眼眸看著洛寧。
「尊敬的大人,不敢隱瞞您。在我路過那個陰森的莊園時,我感受到了吉祥的徵兆。」
「大人是我的吉祥貴人。所以大人的凶吉就是靈貝的凶吉。起碼一年之內,靈貝和大人是凶吉一體的。」
「那麼,那個山莊既然對我產生吉祥的徵兆,肯定對大人您有驚無險,有吉無凶。」
洛寧神色一怔,隨即就坐正了身子,「我的白薩滿啊,你的占卜是真的麼?」
他不敢相信。但是他的伶道神通,沒有感知白薩滿在演戲。
既然沒有演戲,那多半不是說謊?
「尊敬的大人,不敢隱瞞您。」慕容靈貝說道,「那個地方陰氣很重,讓我的靈知感應更強。」
「而且又這麼近,我應該不會算錯。」
她的臉色有點蒼白,似乎之前是耗費了不少心力反覆推衍過。
童顏薩滿雖然至死都是少女模樣,可因為遭到天忌,受到因果反噬,加上占卜很消耗心力,往往壽數不長。
壽命不如普通人,活到六十歲就是高齡,更多的是夭折。
古籍中的陰山薩滿,擁有和大修士一樣的壽命,實屬異數。
洛寧沉吟著說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去陰月山莊,就會得到某種好處?」
帶著野性而空靈之美的童顏薩滿,鄭重的點頭回道:
「尊敬的大人,不敢隱瞞您,按照龜卜和蓍筮…」
「您若今夜去那個陰煞地,是吉。」
洛寧往前幾步,靠慕容靈貝更近了些,暗中運轉伶道珠。
嗯,不是在演戲。
沒有感應到演戲的意念。
能信?
洛寧並非信無能,否則也不會那麼輕易就和李定國、蘇憲結為異姓兄弟。
兩世為人,看人的眼光還是比一般人強。
「好!我那就去試試。」洛寧不再猶豫。
富貴險中求。苟住固然重要,可也要抓住機會。
自己怎麼也是八品修士,伶道珠的主人,不是沒有自保手段。
洛家班只有他一個修士,他當然只能一個人去冒險。
妹妹洛離有長命鎖法寶護身,他可以暫時離開。
少年把李定國、洛離等人叫來,說了一句外出有事,就獨自離開了。
洛寧獨自上路速度很快,七八里的距離很快就到了。
此時已經夜幕降臨,一輪新月升起,幽幽照著孤寂的陰月山莊。
青牛山的巨大陰翳如同一個噩夢,籠罩著陰月山莊,使得星月的光輝也變得陰森起來。
蟲聲斷絕,鳥聲更無。
此時行人絕跡,真有一番淒絕恓惶之氣。
有詩為證:
「唯有松風動靜夜,只聽螭水泣荒山。誰人莊園陰月照,無家野魂何日還。」
就是伶道之主,此時也有點心生驚悚。
卻說洛寧到了莊園附近,暗中運轉伶道心法,張天師的角色真意降臨,捏了一個隱身符咒,就走向陰月山莊。
他的隱身符咒不能瞞過八品以上修士的神識,但總比沒有強。
破敗的莊園大門口,掛著兩串猩紅的燈籠,一個戴著草帽,彎腰駝背的男子,正坐在長滿青苔的門檻上,抽著旱菸。
聾啞守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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