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茂石說不下去了,老淚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鍾氏也以袖掩面,哭得泣不成聲。「他倆的孩子還小,到底是哪起子歹毒心肝的人、才能做下這樣滅絕人性的事情?!
我們家業兒,從小到大都勤快懂事,從來沒有得罪過任何人,為什麼那些天殺的要不放過他們夫妻倆?
他們他倆還那麼年輕、那麼年輕啊。」
蔣茂石在老妻的哭聲中抬起頭來,定定地看向面前的縣大老爺,哀哀懇求:「縣大老爺,您、他們說,您是個好人、是個好官。
是個頂頂有名的青天大老爺,您您能抓到殺害焦氏的兇手的吧?您能的吧?
草民求您、求求您,您一定要抓到那個惡人,問問他、問問他把我的業兒怎麼樣了,好不好」
說著,就要滑下坐椅,叩頭拜求。
狄映一把按住對方的肩膀,用力按住,將自身的力量傳達給對方。
並用力地道:「身為一方父母官,找到並抓住惡人,是本官的責任。你信我,本官必盡我心力。」
「謝謝、謝謝青天大老爺。」
蔣氏夫婦倆,跪不下去,便坐著深深彎下了腰。
狄映側開一步,待他倆情緒平復些了後,便溫和地出聲問道:「茂石老哥,您能跟我說說:蔣業的身上,有什麼與他人不同的識別特徵嗎?」
「有,有的。」
蔣茂石聽到如此親切的問話,心神安定了許多,回話也利落了許多。
「我家業兒的手掌心、小的時候被炭爐給燙傷過。那是他一歲時,跌跌撞撞學走路,一個沒站穩,趴了下去。右手手掌心就正好按在炭爐上。
幸好他娘發現得快,給一把拉了起來,但燙傷就留下了。
縣大老爺,您還想問焦氏吧?因著那是二兒媳婦,草民雖然沒有仔細看過那焦氏,但草民聽老妻提起過。
說她左側額角上、有個被雞啄出來的疤。不過不大,也一直用頭髮給遮著。」
說到這兒,蔣茂石問向老妻:「是你說過的吧?那你還記得她有別的特徵沒?」
鍾氏聞問,點著頭。
點完之後想了下道:「她的她的尾巴骨,應該有傷。那時她剛生下頭一個孩子,就想自己去如廁。
年輕小媳婦兒、皮子嫩,不願意在屋裡。就要去茅廁。
民婦就扶著她去了。結果她還不讓民婦跟進去。
誰知她一暈,一屁股坐在了那石板上,差點兒沒掉進茅坑裡去。
還好給她疼醒了。
她還沒叫喚,是民婦聽到聲音不對,硬是掀簾進去時才看到的。
之後,一逢下雨陰潮天氣,她就會說那兒疼。」
說到這兒,鍾氏又因此想到了二兒子蔣業身上的傷。
便繼續道:「我家業兒,出生的時候因為是難產,左手的無名指、被窩住了。就有點兒彎、和小指的長度差不多。
縣大老爺,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您要的特徵?」
「算。」
狄映肯定地點頭,肯定地道:「無論是皮膚上的、還是骨頭上的,都越詳細越好。這樣有助於找到他們。」
「他、他們?」
蔣茂石聽出了縣大老爺的話外音,有些顫抖地、有些緊張地問道:「那、那焦氏的畫像,只是您要幫著尋人?她、她沒死?」
狄映沉默了。
他感覺自己都有些無法直視、那雙眼睛裡含著的希望之光。
不過,他也沒有挪開視線。
只是沉默著,以安定人心的眼神、看著那雙眼睛。然後,搖了搖頭。
這輩子,狄映最怕三件事。
一是:無法讓惡人伏法;
二是:面對親朋的、必須要剖驗的屍首;
三是:面對被害者的親眷。
可現在
他也躲不掉。
只能硬著頭皮道:「根據撿到的顱骨畫的畫像」
鍾氏瞬間暈了過去。
蔣茂石扶著鍾氏,老淚也在剎那間滾滾而落。
他喃喃著:「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都成顱骨了啊,這是、這是早就死了啊」
狄映有些手足無措。
他的手在腿上摩挲了兩下,然後一咬牙,讓趙三將還原後的顱骨,給端了出來。
沒辦法,畫像是尋找消息的基礎,但認人、或者認屍,還是得讓死者親眷看一眼的。
蔣茂石看著那音容笑貌、宛若再現的頭顱時,奇蹟般地,不再哭了。
「像,真像,像她活著的時候。」
說著,掐醒了老妻。
鍾氏一睜眼,看到二媳婦仿佛活生生在眼前,大哭一聲:「乖兒媳啊!」
就要抱上去。
趙三眼疾手快地退出了數步。
狄映眼見鍾氏情緒過於激動,擔心她再次暈厥,便抽出金針,為其施了三針。
鍾氏終於安靜下來,只默默地流著眼淚。
蔣茂石攙著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再朝縣大老爺彎腰道:「謝謝青天大老爺,讓草民夫婦知道了焦氏的下落。
知道下落就好、知道下落就好。草民夫婦這就回去了。待大老爺您尋到她、或者草民夫婦再為再來收殮。」
狄映將他倆送出了縣衙門外。
並示意熊十六跟了上去。
不是跟蹤,是保護。順便認認路、認認門兒。
看著他們走遠,錢五自言自語道:「那蔣茂石,應該是讀過書、或者學過理的人。
他雖然傷心難過,但也一直保有理智。還懂禮、知禮,沒有胡攪蠻纏、沒有現在就要求帶走焦氏的顱骨。
還聽得懂話。知道大人只提到顱骨,就是沒有找到屍身的意思。」
狄映聽到了。
他沉默著轉身踱回了堂上。
緝兇抑惡,為的,就是給活人希望。
站在堂案前,狄映翻開「微服私訪」時自繪的彭澤縣輿圖。
蔣茂石形容的地形、形容得很清楚。
豐鎮守堂村,在豐鎮的東邊,鄰鎮就是饒鎮。焦家村在饒鎮的東邊。
那麼從守堂村出發到焦家村,的確要穿過豐鎮,再翻幾座山,不必經過饒鎮,就能到了。
鎮子都不大,都只有一條主街。
守堂村的村民有見到蔣業夫婦倆出村,豐鎮的人卻沒有見到。
即便是大清早出門,蔣業夫婦倆也要翻過兩座山,才能從守堂村到豐鎮。
按照正常時長計算,到達豐鎮時,正是人們早起、做早飯、或者小食鋪開門賣早食的時間。
就一條主街,不可能沒人看到他倆。
如果沒看到,就說明:他倆失蹤的位置、就在守堂村至豐鎮的那條山道上。
那不能稱之為官道。
只是一條順著山勢開鑿出來的、起起伏伏、曲曲彎彎的、比牛車寬著不多點兒的山道。
若是兩輛牛車頭碰頭,有一輛還非得退回去不可。
那條山道狄映走過。
彭澤縣各鎮到各鎮的道兒,狄映都有走過。
沒哪條道兒是特別好走的。
都差不多是那種山道,還坑坑窪窪、破破爛爛的。
不過因為是山道,即便是雨水多,積的泥也不太多。就是滑。
一不小心就滑到道下邊去了。
去了不是筋斷骨裂、就是一命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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