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傭兵 五十二 見外

    「城主大人,怎麼大傢伙兒都往城門哪裡跑,您卻是不緊不慢的在我這兒喝起蓮子羹來了!」

    「就是嘛,昆哥,你快些去忙正事吧,會鈔什麼的瑣事就交給倫家了!」

    太史昆抬起腦袋看看左邊的賣粥大叔,看看右邊一臉關切的西門慶,抱著粥碗嗤嗤的笑了:「哎,我說兩位,操什麼閒心啊!這叫什麼來著?皇帝不急太監急啊,哈哈哈!」

    「嘿!這叫什麼話啊!」大叔一皺眉頭,生氣了。西門慶倒是不慍不怒,反而急切的催促道:「昆哥,瞧您說的,您要是為了玩樂耽誤了正事兒,那些人還不都是將罪過賴在我們這些太……這些後勤人員身上嘛!」

    「小慶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見外了!」太史昆打了個哈哈,道:「你不懂,我要是不到場,他們再怎麼欺負种師道的使者,咱都能託詞手下莽夫不懂事兒;可我要是到了場,人就不能再欺負了!所以啊,我得留點兒空讓兄弟們折騰一下种師道的使者,好給大郎出口氣!」

    「哦!是這樣啊!」西門慶笑得兩頰生輝,道:「那我再幫您攪一碗粥,放兩勺蜂蜜給您潤潤可好?」

    太史昆一見這個,受寵若驚,連忙起身道:「哎,兄弟,怎麼這麼客氣!自己來,我自己來!」

    西門慶痴笑一聲,端著碗和太史昆玩起了捉迷藏;大叔啐了一口,大巴掌蓋在眼上回過了頭;太史昆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頓時汗流浹背。

    …………

    當太史昆到達城門的時候,看到的情況與想像中的有些不一樣。种師道的使者的確是來了,一個正使兩個隨從,聲勢倒也不大。不過城門前的群豪對使者怒目而視,但卻沒有下黑手摺騰;而那個當使者的,也不過是尷尬的站在門前嘆氣連連而已。

    原因很簡單,因為給种師道當使者的,乃是天京城的老朋友王進。從真定府那時候起王進就與群豪一同冒險闖天下,你叫群豪如何能動手欺負他?

    王進總算盼來了太史昆,老遠的深深嘆了一口氣,拱起手叫苦道:「太史城主!您說您,這是作何!末將大老遠的代表種公來恭賀您大勝女真韃子,您怎的在城門口擺起陣勢來了!」

    太史昆眼睛一眯,同樣也是拱起手來,叫道:「拉倒吧老王!天京城這伙武夫除了盧兄就你輩分高!平日裡見了面都是您吹鬍子瞪眼的訓斥我們,怎的今兒您老又拱手又作揖的改了性子了?表演給誰看呢?」

    王進聽了這話,頓時一愣。周圍群豪中也響起一片交頭接耳,亦是感嘆今日王進表現有些反常。太史昆笑吟吟越過王進,對著那兩位隨從說道:「兩位,誰是正主兒?」

    右邊一人抬頭,原來是從前花蟒營里都頭夏燎;左邊一人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朝氣蓬勃的面孔,他尷尬拱手笑道:「太史城主,種某有禮了。」

    太史昆微笑著拱手還禮,道:「種?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王進乾笑兩聲,道:「他呀,乃是種公的幼弟種師閔,本想過會兒給你引見的,不曾想你自己倒是勘破了。」

    太史昆臉上仍然是熱情洋溢的笑,道:「喲呵,種家小少爺!將門世家的公子哥啊!讓你打扮成個隨從的模樣混進我們天京城,受了不少委屈吧!」

    這番話的語氣表情都是恭維人的樣子,字裡行間也儘是些好聽的話,可此情此景這麼說出來,著實刺耳。那種師閔聽了這番話自是覺得尷尬,卻又無從發作,只好乾笑著說道:「既然從軍,就應以軍階為序,家世背景代表不了什麼。王進大人乃聖上親封的從義郎,在下卻只是個小小的進勇副尉,所以,在下給王進大人做隨從是應該的,並無偽裝的意思。」

    太史昆裝模作樣點了點頭,道:「哦,既然如此,來人啊,讓這兩個隨從門房裡休息去,不得讓他二位外出刺探我軍機!王使者,你獨自跟我走吧!」

    王進、種師閔聽了太史昆這番話,卻又都是暗暗叫苦。原來种師道果真是暗授了一些機密讓幼弟告知太史昆,卻不曾讓王進知曉。太史昆單單讓王進說,他又能說出些什麼呢?


    太史昆對兄弟熱情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對盧俊義、王進等年長的更是尊重。且种師道是天京城的老朋友,當年夏國的那些買賣就是种師道撮合成功的。按說,太史昆應該非常熱枕的接待王進、種師閔一行才對,可今兒太史昆拿出這麼個態度來,真是叫王進又驚又無奈。

    眼看著,場面就要僵了。關鍵時刻,終於有人來打圓場了。

    這次出馬的人物乃是天京城中標準的長輩馮則。這位老先生整日裡與些瘋癲的怪人在科學協會裡倒弄什麼辯論,早已經在大傢伙眼中消失很久了。誰曾想今兒這個局面下,這老先生竟是風風火火的衝到城門口,二話不說,一手拉住太史昆,一手扯住種師閔,將兩人推搡進了一輛公務馬車。而後老先生喝散了圍觀的群豪,居然是親自押著馬車,將太史昆送到了布政司。

    無論怎麼樣,種師閔還是得到了與太史昆獨處的機會。整潔簡單的小型議事廳中,就只有一個坐著品茶的太史昆,與站著撓頭的種師閔。

    太史昆吸允完一盞茶,這才幽幽說道:「有什麼話,說吧!」

    種師閔顯然是非常不適應這種沒有任何鋪墊的談話,他職務了半晌,終是乾乾巴巴的說道:「家兄的意思是,想請回聖上。」

    太史昆面無表情,冷冷說道:「要是請不回呢?你家兄長準備怎麼樣?」

    「這……這……」種師閔頓覺語塞。

    太史昆一扣茶碗兒蓋,道:「怎麼?根本沒想過請不回這等事兒?你請的回也要請,請不回也要請是不是?既然如此,還談什麼?」

    種師閔陳言道:「太史城主慷慨大度的美名天下皆知,我相信,只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城主大人一定會體諒我們西北軍的。」

    「你想想看,若是我的國度內國民吃不上飯穿不暖衣,我卻將大把的錢鈔慷慨的送與別國,那些整日裡勞作供養我的子民,會怎麼想怎麼做呢?小伙子啊,像我這種人,一副肩膀上挑了幾十萬人的身家性命,你誇我慷慨,實際上就是罵我敗家!一個富家公子敗家,最多就是下半輩子挨窮,而像我這種人敗家,隨時可能被暴怒的臣民凌遲!」太史昆拍著桌子咆哮道:「小伙兒啊,你想用什麼情,什麼理,來說得我自毀長城呢!?」

    「我……我……我想讓你凌……沒想讓你自毀長城啊!」種師閔急得腦門上見了汗,趕忙解釋道:「我就是想陳述一下我們西北軍恭請聖上的緣由而已!」

    太史昆老神在在,擺手道:「西北的邊軍,勤王不利不說,還擅自跑到東北沿海恭迎聖上,有什麼理由,你好意思說就說吧。」

    種師閔小小年紀被家族派出來談判也不是沒道理的,最起碼一點,這小伙子涵養比較不錯。他神色一整,道:「元?奸黨在東京城裡裝神弄鬼,撮合簡王趙似謀奪皇位,我等西北忠臣,正是要迎回聖上,殺進東京,剷平那些奸邪!」

    太史昆雙目微合,不動聲色緩緩說道:「省省吧,人家趙似不是篡權!趙佶這個傢伙啊,已經親口告訴我了,他是真心傳位的。所以說啊,人家元?忠黨是在重整朝綱,你們這伙西北那什麼臣啊,才是做錯的一方!醒醒吧,回西北老家吧!」

    「什麼……此言當真!」種師閔臉色大變,驚恐問道。

    太史昆也不答話,只是將茶碗兒蓋拍的驚天響,完全就是一副「你竟敢質疑我!」的模樣。

    那種師閔愣了半晌,緩緩呼出一口濁氣,臉色變得慘澹,低沉嘆道:「其實,章?也將那份傳位詔書在軍中展示過了。家兄在看到詔書的時候,已明白這是真的了。只不過,我們種家,我們西北軍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若是我們相信了,怕是西北軍就沒有未來了。」

    太史昆聽得眉頭一挑,暗自忖道這西北軍果然是有企圖的。不過他仍是不動聲色,放任種師閔自己訴說。

    種師閔道:「元?黨人最看不慣的,就是在西北屯以重兵,因而元?年間他們舊黨當政的時候,就是不斷的削減軍費開支。在他們眼中,讓給夏國一些無用的土地,開墟市交易,讓夏國得些利益,兩國自然就不會再交戰了。甚至在一些元?黨人的眼中,宋夏邊境之所以戰事連連,正是因為我們這些驕奢的武將刻意滋事所致。他們認為,我們這些武官害怕兩國息兵後被奪了兵權失了勢。

    唉,真是可笑之極啊!我種氏一族上一代叔伯八人,除三伯種咨外,皆為我大宋戎邊衛疆,到了今日,包括我父親在內的七位長輩,竟是一個得以善終的都沒有。戰死沙場的也就罷了,舊傷迸發死在病榻的也怪自己命中注定,但你知道我那號稱『小隱君』的大伯種詁是怎麼死的麼?只因他為了拖欠軍費參了元?黨魁范純仁一本,竟是被他發配流放,折磨而死!

    笑話啊笑話!我等連性命都不要了,就是為了滋事保存勢力?那麼請問,有了勢力沒命享受,要它作何?元?黨口口聲聲說邊將驕奢,可我們邊將有沒有為了一本狀子將人害死的?我們種家的族長大伯被他元?黨的整死了,我們一個家族不還照樣戎邊衛疆毫無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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