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詩人、俠客、還有苦大仇深的典型標兵,本來就是最容易被當槍使的三種人。這三個物種自身大腦比較單純,偏偏還很有鼓動性,因而成為了歷代造反者首選的出頭鳥、排頭兵。當然了,無論造反成敗,這三種人的結局必定是被清洗或是被清算,享受結果什麼的就絕對沒他們的份兒了。
如果高麗人民真的可以在這三種人的帶領下,能夠揭竿而起追求來平等與人權,那麼……其實沒有如果也沒有那麼,朴大不是哈維爾,高麗人也不是捷克人,而他們鬧劇一般的「起義」,也與天鵝絨毫不相干。
所以,朱大貴他們幾個人,從始至終就沒有真正的將朴大、李二、金三看在眼中。他們的形象與表現分明就是傀儡與木偶的樣子,朱大貴有理由相信,在他們的背後另有其人。憑藉著直覺,朱大貴覺得找出這個幕後黑手非常有必要。一個非軍事群體想要發動武裝造反,簡直就可以與「失敗」二字畫上等號,而幕後黑手動用了這麼多高麗人進行一場必敗的鬧劇,顯然是另有所圖。
而且朱大貴還隱約的感覺到,那支漂浮在渤海灣中的明教艦隊也有些不對勁。進攻天京城有許多種途徑,其中最笨的一種恐怕就是登陸作戰了。即便古代的兵法中沒有太多關於描述海陸兩棲作戰的條款,不過僅僅是「兵半渡而擊之」這一句話,就足以說明登陸作戰的困難之處。天京城又不是海島,絕對沒有非登陸作戰不可的理由,明教放著西、北兩面的陸地不用,而偏偏要選擇困難模式的登陸作戰,實在是令人想不通。
在天京城最為空虛的時刻,連連發生了強大的艦隊來襲與數萬苦工造反這等大事,且這些事情里都有那麼些「陰謀的先手」的味道,那麼陰謀的後手,一定會非常非常的嚴重。所以,朱大貴認為必須要找到幕後黑手的影蹤。現在,他使得幕後者的三條狗相互咬了起來,那麼幕後者的曝光時刻就快要到來了。
自從朴大、李二推著一車大錢歸來,高麗人的內訌頓時升級。起初,有很多人並不相信金三的一面之詞,哪怕是金三的支持者,也很難相信形象一直很正面的朴、李二人會做出那樣的獸行。不過這一切隨著朴大、李二兩人真誠的道歉得以證實。
當金三悲憤的大喊「我不要你們的錢!那些錢,是你們出賣所有高麗人得來的!」之後,金三的支持者憤怒的砸爛了朴、李二人推來的錢車,使得朴、李、金三位首領的私人恩怨變成了派系之爭!當然,金三順自由他悲憤的理由——朴、李兩人得了十萬貫錢,居然只拿出一萬貫來收買人!按照金三的想法,至少也得拿走一半才能原諒他們呢!
科學協會內的高麗人變得陣營分明起來。朴、李二人的擁泵湊成一夥,而金三順的支持者成為另一夥。
如果你認為朴大、李二兩人的支持者比較多,那你就錯了。通常來講,有思想的人會跟隨詩人吶喊,而有責任心的人會追隨著俠客去行俠仗義。而既沒有思想、也沒有責任心,只是想要在造反勝利後分一杯羹的人,則會覺得苦大仇深的典型人物比較可親。
您猜猜這個世界上哪種人比較多呢?沒錯,朴大、李二兩方面的人加起來,還要比金三順的支持者少十倍。不過呢,有思想的人和有責任心的人顯然比較有犧牲精神,他們採取的策略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只是苦口婆心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用民族大義來感化那些過於激動的同胞。話說反正被獸行的也不是自己家的老婆閨女,所以呢,金三順這邊的支持者慢慢的平靜下來。兩方人馬暫時陷入了僵持中,而時間就慢慢的從僵持中溜走了。
丑時已過,寅時到來,離著黎明時分越來越近了。對於高麗人之間的僵持,朱大貴樂見其成。不過對於事件的幕後者來說,這樣不對,因為,幕後者顯然還指望著高麗人做更多的事。
如果幕後者誠心想要幫助高麗人獲得人權,那麼他理應支持朴大、李二。但如果幕後者僅僅是想利用高麗人,當然還是金三合適一些。細細想來,朴大、李二那樣有聲望的人成為造反領袖還在情理之中,而像是金三這種貨色能夠躋身於領袖的行列,那明顯的就是背後有人包裝塑造了。
當革命的方向背離幕後者的利益時,清洗隨之而來。
高麗人的陣營是一大一小兩個同心圓。外圍聲勢浩蕩的那一部分人當然是金三的陣營,而內圈中手拉手挺著胸膛的人,則是朴大、李二這方面的人。圈內人高聲疾呼,號召大夥不要同胞相殘,而圈外人顯然對這種呼聲很贊同,他們的腳步在緩緩後撤。
就在這個時候,槍聲響了。熱動力研究分院的二樓平台上忽然噴射出火舌,無數粒傭兵專用的優質鋼芯彈對著內圈的人傾瀉而來。這種子彈是專門為水冷式重型連射火銃配備的,它連上彈殼足有三寸長,而僅僅是彈頭部分也超過了一寸。這種子彈的穿透能力極為強勁,即便是碗口粗細的小樹挨上一下也會被攔腰擊斷,而身處內圈的高麗人挨上這種子彈後——僅僅是盞茶的工夫,內圈就變成了由三千具屍體組成的修羅場。殘肢斷臂鋪滿了每一寸土地,裡面一個倖存者也不會有。
沒經歷過這種景象的人,永遠也理解不了那種令人窒息的恐怖。作為距離最近的觀眾,外圍圈子的高麗人頓時哭喊成了一片。
這種令人髮指的屠殺當然也驚動了位於會展中心的天京城群豪。正巧輪值的西門慶一把揪起了正在呼呼大睡的朱大貴,將他朦朧的睡眼硬生生湊到瞭望遠鏡的鏡片上。
望遠鏡中的景象,是一個窗口。窗台上聳立著一排四挺連射火銃,銃管還在冒著渺渺青煙。站在火銃後面的是一張妖艷的面孔,面孔上,鑲嵌了一雙充滿異域風情的淡褐色美瞳。
蝶戀花,她是蝶戀花。當然,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她還有另外一個名字:梁蝶花。她騙取了朱大貴的信任,綁走了昆哥的女朋友,使得朱大貴從天京城的英雄變成了一個「酒色誤事」的狗熊,而現在,她又回來了,還在做著見不得人的勾當。
大貴輕輕的嘆出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安排狙擊手,將這個蛇蠍女子擊斃了吧!隨著她的死,也許所有陰謀陽謀邊都隨風而去了吧!」大貴如此是說。
不過,大貴隨後就發現,他的這番話根本沒有人去聽。眼下西門慶、段景住、燕青幾個,正躲得遠遠的秘密商談著什麼。大貴側耳傾聽,只是迷迷糊糊聽見一句:「別管大貴了,他見了那個女子,便又不是正常人了。」
大貴沒由來的一陣氣,拔腿衝到眾人之中,開口吆喝道:「給我拿火銃來!我親手大義滅親給你們看!我朱大貴,絕對不是個見色忘義的人!」
西門慶嗤笑一聲,道:「哼!就知道你害怕那個女子報復你,想趁亂將她殺了滅口!」
段景住亦是說道:「大貴啊,這女子不能死啊,我們還得從她身上問出來,到底敵人的陰謀是什麼呢!」
燕青搓了搓手,嘆道:「大貴哥,方才我們商定的是,由我來潛入科學協會,將那女子活捉!不過你也看見了,那女子擁有連射火銃,我就這麼去實在是太過於冒險啦!」
三人這番話說完,便齊齊直勾勾的盯住了朱大貴。朱大貴幹咽一口唾液,問道:「你們……想要……怎麼做?」
三個人又是齊聲嘆了口氣,道:「大貴啊,正所謂人有專長,術有專攻,對付女人這碼子事兒,您老最有發言權!這時候應該怎麼做,您老人家還是憑自覺吧!」
…………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夜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一曲清亮的歌聲,迴蕩在了科學協會大院的上空。漫天的血煞之氣頓時被這支憂傷的曲子驅趕的一乾二淨,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一陣陣陰森森的幽怨涼意。
早在槍聲響起的時候,就有慌亂的高麗人將科學協會大院的院門給打開了。此刻隨著這聲聲哀傷的小調,一個身穿黑色長袍,手執羽毛倫扇的英俊青年,邁著輕快而優雅的步伐出現在了大門之外。這身黑色的衣袍成色破舊,還沾滿了塵土,無論從質地還是從裝飾角度上來看,絕對都屬於下乘製品。但是這身破舊的衣袍穿在英俊青年的身上,卻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兩個字:公子。這,就是王子殿的氣質,就是高帥富的本色,就是淪為乞丐也會被成為犀利哥的風範,絕非一般吊絲能夠企及的。卑微的高麗人見到如此器宇軒昂的精彩人物,不僅個個產生了想要膜拜的衝動。
當然,青年男子的身影逃不過熱動力研究分院的窗台上的一雙雙鳳目。一個年長些的女子憤恨的舉起了火銃,叫道:「可惡!這個負心的壞東西還敢出現!主上!請允許賤婢將他擊斃!」
「不要!」那一雙充滿異域風情的美瞳中,居然已是星星點點淚眼朦朧。她一雙櫻唇微顫,喃喃的念道:「好一個人生若只如初見呢!若是時間永遠只是停留在初逢的那一刻,將會是多麼撩人心弦呢?你瞧他呀,還是穿著那一身滄桑的黑袍呢!他說,那是魔攻中華仔的打扮呢!先不要動他,我想要聽聽,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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