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北關口,大戰慘烈!
父親剛死的斡離不,帶著滿腔的憤怒攻上了城頭,連連刺殺幾人,片刻之內,身後已然上來了七八號女真漢子。
嚴密監視著整個防線的史進,瞬間便發現了城頭上出現缺口的情況,提著長槍便走。此時軍將勇武的意義就在於能四處救急。
便聽一個少年的聲音大喊一聲:「將軍且在此處主持大局,末將前去退敵。」
史進聞言,已然看到了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狂奔而去,正是岳飛。史進顯然知曉岳飛之勇,便也停住了腳步。
二十歲剛一出頭的岳飛,正是勇武善戰年紀,更是有冠絕天下的臂力,三石硬弓能隨意拉滿,連放幾十箭都不覺疲憊。這種臂力,天下少有。
只見空中寒光一閃,一個年輕的身軀已然越過了一個連斬兩個滄州鐵甲的悍勇女真人,身形已過,寒光已然在這女真人胸前留下了一處正在噴濺鮮血的大洞。
把岳飛留在燕雲,興許是鄭智做得極為正確的一件事情。這位岳爺爺,當真不負盛名。幾番戰陣之後,廝殺起來越發的勇猛無當。
興許也是上天註定,註定這個少年將是勇武女真的宿命之敵。
鋒利的槍尖連連揮灑,每一次在空中反射出的光芒,便能帶走一條活生生的人命。練武只是基礎,殺人才是升華,岳飛已然成為了他應該有的模樣。
本已步步後退的那些滄州鐵甲與党項人,此時已然在岳飛的帶領下又一次邁步往前,壓縮著城頭上女真人的生存空間。
另外一桿在城頭上大殺四方的長槍終於往岳飛奔來。兩桿長槍在空中激烈的交匯在一起,爆發出白日艷陽下都能清楚看見的火花。
此時城頭之上,又出現了幾處被破開的缺口。史進早已提著長槍四處救火。
萬餘女真,攻城之勢如斯,難怪女真人在這個時代里攻遼伐宋,皆是勢如破竹。這也是鄭智麾下的人馬第一次面對女真攻城。
關口兩邊,皆是左右爬升的山脊,山脊最上頭,便是烽火台。滾滾的濃煙早已升到了天際。
濃煙在一座一座的烽火台上升起,把古北關口大戰的消息快速往東西兩個方向傳去,這些烽火台兩百年未曾用過了,直到鄭智占得燕雲,方才再次發揮起了它應該有的作用。
古北關口往東不過三四十里,長城便會沿著山勢筆直往南而去,直有百多里的長度,再接著往東。那裡到燕京,比古北到燕京近了一半的距離。便也讓消息傳遞的時間減少了一半,能讓燕京更快的接到古北口正在遭受猛烈攻擊的消息。
亂戰之中,岳飛與斡離不的廝殺,並非單純的捉單比斗。而是兩人一邊交戰,還要不時防備左右上前助戰的敵人。
特別是斡離不,壓力比之岳飛更大,城頭之上的宋軍比女真人多了無數倍,斡離不面對的兵刃,便是岳飛的幾倍不止。
岳飛止住了斡離不的大殺四方,立馬便讓斡離不陷入了被動之中。此段城牆下面的羽箭早已停止了攢射,便是因為女真人已經上了城頭,便也不能再射羽箭,以免誤殺同袍。如此也讓岳飛身旁的這些士卒多了許多廝殺的空間。
打仗,最忌諱的就是混亂,亂必然就是敗。這便是軍隊操練的意義所在。操練士卒,並非讓士卒練出多麼高明的武藝,最重要的就是讓士卒保持不亂。
守城之法,士卒們往往都把高牆當作心中的依靠。高牆被敵人登上來了,這份依靠就失去了,士卒心中的那份依靠忽然沒有了,精氣神便也去了大半。自然敗跡便會顯露出來。隨後就會人心大亂,潰逃便也可能發生。這種事情發生得太多。
此時能頂住壓力的,唯有軍中訓練出來的紀律。紀律之上,便是軍中的主心骨,主將主帥與軍官的勇氣,便是保持紀律的基礎。
小將岳飛,此時廝殺得越發順手,腎上腺素爆發之下,熱血沸騰,悍勇不凡,口中更是大喊:「某乃岳飛,斡離不,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斡離不自是聽不懂面前這個年輕人喊的什麼話,口中也是怒嚎不止,只想把這個礙手礙腳的宋人趕緊殺死,如此才能改變此時的戰局。
岳飛一桿長槍正捅穿一個奔上來送死的女真人,斡離不身後也有一個滄州鐵甲向他刺去。
卻是斡離不見得此時機會正好,已然不管不顧,毫不在意身後刺來的長槍,往前飛躍一步,從那剛剛被長槍透體的女真人身後刺出閃電一般的槍刃。便是無論如何也要把面前這個宋人小將捅殺當場。
岳飛正在從那女真人胸前抽出長槍,見得那寒光一閃,心中大驚,便是抽槍已然來不及。
情急之下,便見岳飛也是邁步往前,直接衝到面前被捅了一個對穿的女真人身前,頂著這個口鼻皆在噴血的女真人往前飛奔而去。
如此岳飛的身形已然躲在了這個胸前還扎著長槍的女真人身後,斡離不那勢在必得的一擊,便也落了空。
斡離不也回槍不及,眼前唯有一個被捅殺的女真人在岳飛大力之下往自己身上撞來。
再看斡離不身後,一桿長槍已然就到,只差分毫就把捅入斡離不的後背。斡離不一旁忽然躍出一個身影,便往斡離不的後背擋去,那身影手中的刀也在空中劃出了一條弧線。
那杆從後背而來的長槍,立馬被擊飛到了一邊。卻是這個來救斡離不的人,飛躍得太過用力,已然栽倒在地。雖然救得斡離不一命,卻是再想站起便是不可能了。在這般激烈的肉搏戰陣,身形倒地從來都預示著死亡。因為倒地之人,再也不能發力,再也不能讓自己的身軀靈活閃躲。
斡離不身後的長槍沒有奏效,卻是與眼前被岳飛頂過來的屍體撞到了一處,一個趔趄之下,連連後退幾步。
直退到垛口之前,方才止住了步伐。
岳飛更是猙獰著使勁去推,大力呼喊,發出全身的力氣。
斡離不也不示弱,一隻腳頂住垛口,也是全力往前去推。
兩人就這般隔著一具還在抽搐的屍體僵持在當場。
岳飛的長槍還在面前那個女真人身上插著,傷口被長槍堵住了,便也不會噴濺出鮮血。鮮血只能從那女真人的口鼻不斷湧出,皆碰撒在岳飛的身上。
噴得岳飛滿臉都是,溫熱的血液,極為粘稠,讓岳飛再也睜不開雙眼。讓岳飛更是大聲嘶喊著用盡全力往前頂去。
此時的場面,三人甚至像是抱在了一起。
雙眼不能視物的岳飛忽然覺得身前力氣一空,失去了與自己僵持的巨力,身形已然措不及防往前倒去。
那斡離不比不得年輕岳飛的巨力,已然往垛口之下栽倒。
三個抱在一起的人,皆從垛口翻下,直往城頭掉了下去。
岳飛大驚,身上只有一種自由落體的失重感,雙手連忙鬆開那具屍體,不斷在空中亂抓。
岳飛的雙手已然摸到了搭在垛口的長梯,卻是連連抓得幾下,怎麼都抓不住。
千鈞一髮之際,岳飛掉落的身形,終於在空中止住了。
此時的岳飛,就這麼一隻手緊緊抓在長梯橫木之上,身形在空中不斷來回,雙腳更是在空中不斷的亂蹬,想要去踩那長梯的橫木。
「快救岳將軍,快救岳將軍……」城頭之上爆發出無數的呼喊,許多軍漢皆是往城下探頭去看。
城下的女真人見得斡離不跌下了城牆,直往這垛口之下蜂擁而來,更有許多女真人再一次拉開的弓弩,便往城頭去射。
斡離不倒下了城頭,城頭上還剩下的十幾個女真人立馬處於劣勢,面對緊密的鐵甲長槍,唯有步步而退。
垛口長梯上的女真人早已被掉下去的三人砸了下去。
「岳將軍,快攀上來,快點。」城頭上的軍漢大聲喊叫,提醒著岳飛。
此時的岳飛雙腳終於踩上了長梯,摸索著往上攀爬。
城下的羽箭已然飛到,兩支羽箭精準的插在了岳飛後背,疼得岳飛慘烈一聲嘶嚎,攀爬的速度更是快了不少。
士氣往往就是如此,此時城頭上的滄州鐵甲,再也沒有人想著戰陣廝殺,生死存亡。皆是一心想去救那掉落下去的岳飛,心中唯有急切,唯有快點殺,快點殺光垛口前的這些女真。
緊密的長槍,猶如訓練的時候那般,互相配合,一前一後,不斷捅刺。沒有什麼招式,唯有如此,最為奏效。
「殺!」
「殺!!!」
「快殺!!!」
城下的女真人剛剛射完一箭,已然又在抽箭拉弓。
岳飛終於摸到了垛口,後背血流不止,疼痛難忍,便也顧不得,只管奮力去攀長梯。
城下的女真人忽然發現了殺岳飛更好的辦法,幾個漢子直接抬起長梯兩腳,往後抽去。
長梯瞬間倒地,唯留岳飛雙手掛在垛口之上,驚慌之間,雙腿不斷去踩垂直的城牆,想要借力攀爬上去。
此時城頭之上也爆發出無數的大喊:「斡離不掉下去了,斡離不摔是了……」
這種喊聲,便是振奮軍心。史進也聽得大喊,湊到垛口往岳飛這邊來看,正見得岳飛後背插著羽箭懸在城外半空之中。
更看得城下不少女真人已然再次張弓搭箭,情急之下,史進舉起自己的長槍,奮力把長槍投擲出去,便是把長槍當作羽箭,只想幫助岳飛少受一支羽箭的射擊。
城頭上的軍漢此時皆是有樣學樣,手中的兵刃紛紛往城下投擲出去。
即便如此,岳飛後背鐵甲之上,依舊又插上了一支羽箭。羽箭射入鐵甲,帶著尖銳的聲響,也讓岳飛全身顫抖,再一次嘶嚎起來。
岳飛拼命想睜開雙眼,看看自己此時到底處於一個什麼位置,卻是剛剛睜開雙眼,只感覺一片血紅,眼中傳來一股酸痛。
此時,岳飛忽然感覺自己的雙手被人拉住了,同時還傳來一個熟悉的滄州口音:「岳將軍,快快上來。」
史進回頭從一個士卒手中拿過一柄長槍,再一次往城下投擲而去。投完長槍,轉頭再看,那垛口之上懸著的岳飛已然不見了。
史進大驚失色,連忙往城下去看,卻是未見岳飛身影,連忙出得一口大氣,便也知道岳飛上了城頭,連忙又是回頭止住了左右投擲兵器的士卒。隨後起身直往岳飛這邊奔來。
大戰在這個時候也落幕了,隨著斡離不跌落城頭生死不明,這場大戰方才落幕。遠方的鳴金之聲也傳了過來。
「岳飛,岳飛……你怎麼樣了?」史進蹲在地上大喊。
趴在城頭上的岳飛一邊伸手擦拭著雙眼,一邊齜牙咧嘴說道:「史將軍,末將這身鐵甲極好,大概是死不了。」
此時岳飛身邊,圍滿了士卒,有人取來打濕了的布巾給岳飛擦眼睛,有人拿出短刀正在割著岳飛甲冑上的牛皮繩。
史進聞言心中一松:「王爺最是看重你,多次與我說你是那天生的將帥之才,可不得死在我麾下,否則我何以向王爺交代。」
岳飛微微睜開酸痛的眼睛,看了看史進,說道:「將軍,末將當真死不了。」
「若知如此,頭前就不該放那幾聲大炮,使得這個死了爹的斡離不如此發瘋。」史進看得岳飛的慘狀,當真心中生出一絲後悔之意。
卻是聽得岳飛答道:「末將倒是覺得將軍那幾聲大炮放得正好,此番女真死傷無數,便是那斡離不大概也是難活了。若非將軍放的那幾聲炮,便也沒有這般的勝利。真假女真加一起也不過四萬餘,死一個就少一個,將來王爺便也多一分勝算。」
史進聞言連連點頭道:「你說得對,只要你不死,便是你說得都對。」
此時岳飛鐵甲已卸,背後插著的三支羽箭的箭身也被隔斷,後背皆是鮮血,箭頭還插在血肉之中。
醫官也趕到當場,正在查看著岳飛背後羽箭的位置與深度,便是決定拔不拔箭頭。若是不能拔箭,便還要割開皮肉來取。
醫官看了片刻,已然打定主意,開口說道:「岳將軍,拔箭了,你忍住啊!」
岳飛點了點頭,咬住一根木棒,背後一陣劇痛。渾身顫抖的岳飛牙齒已然把木棒都咬斷了。
再看岳飛後背,已然血肉模糊,刺入人身體的羽箭,就如倒鉤一般,拔出來之時,必然帶出一片血肉。若是放在幾年前,女真人的箭矢必然沒有這個效果。卻是如今的女真人,箭矢都是遼國打造的,能破甲,入肉之後,想拔出,必然會帶出一片血肉。
岳飛疼得雙目緊閉,青筋暴跳,渾身顫抖不止。卻是背後還有兩支,還要再拔兩次。
此時已然有人端來烈酒,烈酒卻非給岳飛喝的,烈酒之中浸泡著布巾,也浸泡著針線。
從烈酒之中取出的布巾,不斷往岳飛後背擦拭,便是那燕王嚴令,傷口必須要用烈酒反覆擦拭,用以金瘡藥去止血。待得流血稍微止住,另外一個醫官已然開始縫著岳飛的傷口,卻是這破壞性的傷口,縫得那醫官眉頭大皺。
另外兩支箭已然在極快的時間內又拔了出來。史進卻是轉頭不願多看,便是聽得岳飛那低沉的嗚鳴,已然不忍直視。即便是見慣了廝殺,卻也看不得親近之人受這般的苦難,這便是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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