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心急如焚卻是又心亂如麻,終於感受到了一些真正的忐忑與心虛。
人往往就是這般,不見棺材不掉淚。特別是皇帝這種職業,總是對比鮮明。一國之君,本是自帶一身的自信與自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一個皇帝,身來就是受人追捧的。就如趙佶,更有幾門絕技在手,世人罕能與之相比,更得許多讚譽。自然也就造就了一身無與倫比的自信,卻是當這份自信崩潰的時候,也會帶來最大的反差。
這就是為何皇帝總有迷之自信的原因所在。往往人在這種情況下會少了對於自我的真正認識,更不會有反思,俗語有言,站得越高,自然也摔得越慘。
李邦彥帶著擬好的聖旨飛奔到汴梁城下,待得騎兵從城門奔過去的時候,城門打開一條縫隙,李邦彥戰戰兢兢從城門口而出。
便是李邦彥的車架剛剛出得城門,身後的城門「砰」的一聲立馬有關得緊緊。這一次李邦彥卻是沒有帶護衛,只有一個趕車的車夫,卻也是知道只要出了這城門,帶多少護衛也是沒有意義的。
鄭智於將台之上,看得城門處出來一輛車架,抬手揮了揮,將台之下的牛大打馬飛奔而去。
片刻之後左右來回馳騁的騎士也停了馬蹄,收了弓弩,幾千人「押送」著李邦彥的車架往陣前而回。
到得將台,李邦彥下了車架,快步往將台而上。
拱手拜見之後,雙手拿著聖旨,便往鄭智呈過去。
卻是又未想到鄭智這回並不來接,而是開口說道:「便請李中書宣讀一下。」
李邦彥只覺得這位鄭相公真是難以捉摸,卻是也不敢多言,連忙展開了聖旨,口中讀道:「皇帝敕曰:河北東路制置使、河北西路宣撫使、金紫光祿大夫鄭智,力克遼國重兵,收復燕雲舊土,拯救燕雲之民於水火,成百年大宋之夙願,一舉滅亡敵國之契丹。居功至偉,功勳卓著,特封鄭智為燕王,管轄燕雲十六州之民眾,為朝廷永戍邊境之安寧。
封鄭智之子鄭凱為趙王,永鎮河北東西兩路與京東四州,造福於民,安邦於世。
為表彰鄭智之功績,引後來者為國盡忠效力之楷模。特將太上皇之女,朕之妹順德帝姬,下嫁於鄭智為妻,以示皇家之恩德,更願鄭智心中感念,世代忠良。
故茲昭告天下,以為嘉獎之表率。」
鄭智聽得連連點頭,臉上也泛著笑意,聽到把順德帝姬下嫁於自己為妻之時,卻是也未想到,抬頭看了看李邦彥。
李邦彥已然讀完,腫脹的臉上擠出一點難看的笑意,口中只道:「拜見燕王殿下,下官為了燕王封賞之事,多番走動,費盡了口舌,差點被陛下降罪,終於把燕王的差事辦妥,不知燕王殿下可還滿意?」
鄭智自然是滿意,卻是口中也不多說,只道:「拿過來!」
李邦彥聞言連忙雙手呈過甚至,鄭智接過之後,又看了看,隨即捲起聖旨遞給种師中。口中說道:「如此便罷了,你回去稟明官家,便說某明日大早領兵回河北去了。遼人在草原還有殘餘,耶律延禧也還在草原之中,某明日回得河北,便入草原捉拿耶律延禧前來進獻。以謝陛下皇恩。」
李邦彥聞言,心中忐忑一止,臉上真正浮現出一些笑意,口中連道:「皆大歡喜,皆大歡喜啊。」
「來人,看賞。」鄭智說得一句。已然站起身來。
祝龍聞言從後面走到頭前,手中提著一個不小的袋子,遞給了李邦彥。李邦彥接過之後也連忙拱手再拜,以示感激。
左右軍將聽得鄭智滿意了,也聽得聖旨內容,都是一臉的笑意。便是魯達開口大笑道:「哈哈……如此官家倒是明智,極好極好。洒家第一個來拜見燕王殿下。」
說完魯達走到頭前,有模有樣站好,端正了一番頭盔鎧甲,單膝跪地,口中笑道:「末將魯達,拜見燕王殿下。」
左右軍將見得魯達動作,直覺得魯達反應快,連忙有樣學樣都走到頭前,單膝下拜,口中笑道:「拜見燕王殿下!」
便是种師中與李綱,也躬身大禮拜見。
將台之下還列有大陣,聽得身後大拜之聲,各處軍將皆下了口令,所有士卒都轉頭而來,單膝跪拜。拜見之聲雖不齊整,卻是此起彼伏。
鄭智心中也是極為欣喜,面色微笑,口中只道:「諸位請起,此番回河北開府,皆有封賞。」
「哥……燕王殿下,洒家當個什麼大將軍就可以了,哈哈……」魯達倒是不客氣,雖然不知大將軍到底是幾品官,卻是也知道大將軍必然就是大官。卻是魯達在稱呼上也不自覺變了變。
鄭智聞言看了看种師中,意思便是詢問,也是鄭智對於武官官銜並不十分了解。
种師中卻是笑道:「魯達這渾貨,可封個懷化大將軍,正三品的銜。」
鄭智點了點頭又去看李邦彥。
李邦彥見得鄭智眼神,立馬明白過來,口中只道:「好說好說,只要燕王殿下開了府,一應封賞,陛下自當應允。」
「魯達,你倒是升得快,某之前也不過正三品,你卻是一步登天了。」鄭智笑道。
「好好,洒家就要這懷化大將軍,三品正好,以後立功了再升。種相公,這大將軍升到頭便是個什麼名號?」魯達心中極為滿意,開口又問种師中道。
种師中也滿臉是笑,答道:「升到頭便是從一品,驃騎大將軍,之下還有二品輔國大將軍、鎮國大將軍。」
「那驃騎大將軍便讓種相公去當,洒家以後當個鎮國大將軍便可以了。」魯達心情極佳,便是開口給种師道封其了官職。
卻是不知,有宋一朝,這些名號看起來不得了,品級也是不低。卻是這些武將名號,開國之後,便鮮少予人了。武官之階,到了最後也不過去樞密院當個副使。便是這個副使也鮮少有武人能到,狄青得了這麼一個官職,卻是在東京鬱鬱而終。實在可悲。
种師道聽得魯達笑語,也不答話,便是种師道知道自己乃士人出身,自然是不會用武官之階。便看著魯達開心玩笑即可。
此時鄭智看得左右,笑道:「諸位兄弟辛苦幾年,浴血奮戰,某此番開府以後,人人皆有封賞。以謝諸位兄弟恩情。」
「多謝燕王殿下。」眾人皆是拱手答道,人人面色大喜。
待得眾人話語說完,李邦彥終於找到機會上前說得一句:「殿下如今貴為燕王,自稱之上也該有個變化,某字過於粗鄙,自稱本王才合乎身份。」
鄭智聞言,口中試探性說得一句:「本王?本王有些不習慣,倒是某字說來順口。粗鄙一些也無妨,武人多是如此,某便是某了。」
左右聞言又是大笑。
李邦彥也尷尬陪了一個笑臉,又道:「殿下,陛下還等著下官回去復命,便不久留了。稍後順德帝姬將會出城,還請殿下迎侯。」
鄭智抬了抬手,心中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只道:「你回去之後,便把小種相公家眷與帝姬一併送出城來。」
鄭智已然是命令的口氣,李邦彥在這將台之上哪裡還敢拒絕,連忙說道:「殿下放心,小事爾,一定辦妥。」
鄭智點了點頭,李邦彥行禮之後,飛快下得將台,上了馬車。
种師中聞言心中感念,卻是並不多表露。看著李邦彥飛快的離開,口中提醒道:「這個李中書怕也不是好相與之人,厚顏腹黑之輩爾。」
种師中看人倒是相當準。也是在提醒鄭智要防備一下這種小人。
鄭智點了點頭:「管他什麼人,於此世間,終究難登大雅之堂。卻是這趙桓好打算,封某一個燕王,卻是把凱兒封為趙王。」
种師中聞言點了點頭,也知鄭智所言之意,只道:「算盤打得挺好,卻是難以奏效。」
兩人話語,便是都看出了一個問題。趙桓封鄭智為燕王,封鄭凱為趙王。也是未來將來打算,即便將來拿鄭智沒有辦法。卻是待得鄭智死後,便想拿鄭凱來做文章了。這也最後的後手。
鄭凱已然是趙王,將來便不可能繼承鄭智的爵位。那麼鄭凱這個嫡子便也就只能是趙王。將來鄭智死了,燕雲便也只能回歸朝廷管轄。燕雲在北,京畿在南,夾著一個趙王鄭凱。便是要把鄭凱四面包圍的意思,也叫鄭凱難以翻出趙家的手掌心。
這般最後的後手,顯然不是趙桓想出來了。而是李邦彥。
鄭智也不言語,卻是心中知曉,這些事情哪裡容得幾十年之後來解決,即便是趙家有這個耐心與準備,鄭智也沒有這個耐心。
營中已傳來鳴金之聲,軍將士卒開始有序而退,回營修整。
城頭之上的种師道長出一口大氣,左右東京士卒,也是面容一松。卻是种師道還不知朝廷許了鄭智兩個王位。若是种師道知道這些,必然氣得吐血。
此番鄭智已經得了個名正言順,麾下部將士卒必然更加擁戴。以後再發兵去剿,哪裡還能那麼簡單。
整個東京,想來也只有种師道能明白這一點。卻是种師道對於朝廷決策,壓根沒有一點影響力。便是种師道能影響到的蔡京,只怕也沒有幾天好日子了。
如今的蔡京,已然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亦或者是蔡京壓根就沒有想過趙桓會成為那個真正一言九鼎的皇帝,蔡京滿心之中,還在想著趙佶。也是蔡京幾十年的慣性思維,趙佶還是滿頭黑髮,也讓蔡京更不曾多想,三番五次在趙桓面前直言太上皇云云,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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