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頊在黑暗裡掌心都幾乎被自己握出了血。
他在晚宴結束後,有些酒醉,被一個不太認路的宮女帶著走向了西邊,等她趴在地上認罪說自己迷路的時候,趙頊並沒有為難她,反而有些感謝她。因為自己一直不敢來西邊的這個院子,但是這個迷路的宮女卻將他帶到不遠處。
他其實在魏懋出現之前就站在了院子裡,他看到三娘如何出來,如何原地感慨,如何失意傷神;他好幾次都很想出去安慰,卻覺得自己因為母后而沒有立場去勸解她,也不知道那些關心的話要怎麼開口,更不知道三娘看到自己會不會想到陳飛遠更加傷心。
於是他遲遲未動,就躲在竹林的陰影里,靜靜的看著她。
後來,他看到了魏懋出現了,也看到三娘臉上綻放的笑容、看到他們二人如何調笑,他心裡就難過。原來除了自己,還能有人在這個時候關心她、安慰她,給她帶來歡樂。
再後來,看到魏懋彎腰湊近她的時候,兩人那種親密,包括三娘也都不曾推開他的舉動,讓他很想衝出去,阻攔住這一切。卻不知為何邁不開腳步,也許自己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旁觀者吧。
再接下來,他看到魏懋為三娘帶上風兜,三娘還細心的叮囑,儼然一對情侶的模樣。趙頊的心再也忍不住的要淌血了。
他今晚已經得到了一個噩耗,自己要娶那個向敏中的曾孫女,一個未曾謀面的人;也許註定皇子們就會犧牲自己的幸福,成就一番政治上的陰謀,可是他還是會難過自己就這樣被安排了命運。
現在,又親眼目睹了自己那個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孩子與一個陌生男子親密無間的約會,告訴他,他一晚上的惆悵和僅剩的唯一一點希望都是那麼可笑的。
那唯一的希望,支撐著他度過了這個難捱的晚上。
其實只要她願意,他哪怕不要現在的身份,不要父親的寄託,不懼母親的責難,他都願意和她做一對平凡的夫妻。
只要她願意。只要她一句話,而已。
現在,他的整個心,都要碎成了渣渣。就像這滿地細碎的落葉,在黑暗裡,怎麼也都堆積不出形狀了。
一直等到三娘屋裡的燈黑了好久,他才悄悄的離開了,就像沒有來過一樣,就像自己還是團影子,悄悄的走了一樣。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蹣跚著、趔趄著走回的院子。
待焦急的慶言發現他的時候,他就像個鬼魅、像個魂魄,沒有意識、沒有精神,任憑慶言招呼人把他扶了進去。
然後,他就直直的躺在榻上,借著酒氣胡亂的發著脾氣。以至於蹬掉了靴子、蹬到了宮女、蹬潑了水盆,蹬的的一地凌亂都不願意理會。
待所有人都離去後,他輕輕的摸上自己的臉,才覺得面上原來一片冰涼。他努力的抱著被子,好像它能填補自己胸口的洞一樣。
黢黑的夜裡,高皇后的寢宮燈光昏暗。忽然一個嬌小的身影閃過。
高皇后一邊由著雲馨幫自己取下釵環,一邊頭也不回的問道:「成功了?」
隱在陰影里的那個宮女回答道:「回皇后娘娘,奴婢帶大皇子去了西北角的院子,後來果然那人也去了,該看到的,大皇子都看到了。」
「現在人呢?」高皇后接著問道。
「現在大皇子酒醉,已經回了寢宮睡下了。」宮女回答。
「酒醉麼——」高皇后輕輕的沉吟了一下,取下手腕上帶著的一個鐲子,緩緩的放在桌上,輕輕發出「鐺」的一聲,然後說道:「很好,能醒就好。」
喜歡大宋寵妃陳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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