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仔細說著,錢乙奮筆疾書,一直寫了一個多時辰,足足十幾張紙。
「錢太醫,先說到這吧,關口是十萬擒生軍,還有西夏的神臂弩,都厲害無比,一點不比大宋的床子弩差,只可惜我腦中空有圖示,卻沒法畫出來。」
錢乙也著急了,他能寫字,卻沒法按照李清形容的作畫,要知道神臂弩是非常複雜的武器,零件尺寸,差一點都不行!
「李清,你先等著,我這就去見王相公。」
說著,錢乙抓起記錄的紙張,急匆匆跑去見王寧安。
「王相公,大喜,大喜啊!」
錢乙興沖沖道:「李清主動供認了西夏各軍的情況,還說要把西夏的神臂弩圖紙交出來,這回攻滅西夏可有希望了。」
王寧安也是一喜,他原本沒指望撬開李清的嘴,沒想到這傢伙竟然主動招認了,王寧安急忙把紙張拿過來,從頭到尾,快速瀏覽起來。
只是王寧安看著看著,臉上的喜色漸漸消失了,最後他把紙張一扔,苦笑著搖搖頭。錢乙不明所以,「怎麼,王相公,這,這些內容有誤?」
王寧安沒說話,而是低頭從抽屜里拿出幾份東西,扔在了錢乙的面前。
「按理說不應該給你看的,但是太子的命都是先生救的,我也就破例了,就算陛下也不會怪罪的。」
什麼東西?還要扯到皇帝!
錢乙手有些抖,但還是展開,仔細看去,一連看了兩三份,錢乙的額頭就冒汗了。
「這,這怎麼和李清說的不一樣?」
王寧安淡淡一笑,「錢先生你看的那一份是沒藏弘揚寫的,李諒祚滅了沒藏氏,他逃到了大宋,如今在他手上,有5000人馬,是大宋豢養,用來對付西夏的。還有幾份,是我們的細作從各種渠道偵查來的消息,另外李諒祚大肆屠戮西夏的漢人,也有一幫人逃回了大宋,我讓人把他們的情報綜合起來,就製作了這幾份西夏軍力報告,正準備獻給陛下。」
錢乙這才恍然大悟,「王相公,李清所言,和這幾個都不一樣,會不會是他不知道情況……」錢乙說到了一半,也說不下去了。
李清真有悔改之心,他不知道情況,就不應該亂說,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語氣篤定,信誓旦旦,莫非是李清有意欺騙大宋……不對勁啊!
「王相公,西夏拋棄了李清,把他的家人都扔到了蠆盆,李清和西夏是不共戴天之仇,他,他怎麼會撒謊呢?」
「哈哈哈,錢先生,你還是太老實了,李清和西夏不共戴天,他和大宋就沒仇嗎?他恨我只怕還要勝過李諒祚啊!」
「這……」錢乙愣了好久,終於想明白了,怪叫道:「莫非他想讓大宋打敗仗?」
王寧安拿著李清所說的東西,晃了晃,「就算不打敗仗,也會兩敗俱傷的!」
「無恥!」
錢乙憤怒站起,鬚髮皆乍!
「我當李清將死之人,有心悔改,沒想到這傢伙心思如此陰毒,簡直可殺不可留,我,我找他算賬去!」
「等等!」
王寧安一把拉住了錢乙,笑道:「錢先生,李清怙惡不悛,死有餘辜,先不著急收拾他,我倒是有個想法,要讓所有漢奸享受到更殘酷的報復!」
王寧安敲擊著桌子,李清提到了神臂弩,讓他不由得眼前一亮。
眾所周知,党項各部聚居西北數百年,尤其是黃巢起義之後,中原戰亂不斷,大批工匠逃到了西北,党項各部趁機也掠了不少人,給他們打造武器鎧甲。
在王家軍崛起之前,火藥和板甲沒有裝備,其實大宋的單兵武器是落後西夏的,光是看鐵鷂子的裝備,就一目了然。
這倒不是說大宋的技術不行,而是大宋需要裝備一百萬人,西夏真正的精兵不過幾萬,鐵鷂子只有三千,他們自然捨得花錢,精工細作,打造出來的武器一度讓大宋的武夫垂涎三尺,羨慕不已。
當然了,如今王寧安推行標準化,河北的煉鐵工藝快速躍進,又有了水力鍛床,造出來的板甲堅固無比,遠勝西夏百倍。但西夏也不是一無是處,他們還有很精良的工匠,能造出很不錯的武器,比如神臂弩,就出自工匠李宏之手。
神臂弩以桑木為身,檀為秢,鐵為蹬子槍頭,銅為馬面牙發,麻繩扎絲為弦。弓之身三尺有二寸,弦長二尺有五寸,箭木羽長數寸,射二百四十餘步,入榆木半秥,犀利無比!
難得可貴的是神臂弩是一個人發射的,用腳蹬開弓弦,裝填弩箭,,就可以射出去,相比之下,床子弩雖然射程更遠,但是操作複雜,和神臂弩相比,只能說互有優劣。
神臂弩是很不錯的武器,可是在西夏卻沒有得到推廣,道理也不複雜,首先西夏沒有那麼多的材料,缺少優質木材,無法大規模製造。其次呢,西夏和大宋之間,一直是以進攻為主,西夏仰賴的是鐵騎衝鋒,至於偏重防守的弩箭,則是大宋的最愛!
李宏研究出神臂弩之後,一直沒有用武之處,只是少量製造了一些,李清曾經是李宏的上司,知道神臂弩的存在,這個畜生,還挺了解大宋的心裡,拋出了神臂弩,就算保不住性命,大宋方面也捨不得讓他受苦,說不定凌遲之罪就能免了!
而且獻上了神臂弩,就更能鼓動大宋和西夏死戰。
這兩方死得越多,他就越高興。
「錢太醫,我準備將錯就錯,所幸就大肆宣揚,說大宋得到了神臂弩的圖紙,正在快速仿製,再放出風,說西夏境內的漢人,全都爭相歸附,要背叛西夏。」
錢乙愣了一下,「他們會相信嗎?」
「當然會了!」
王寧安笑道:「其實這些年咱們的工匠也在研究,床子弩雖然威力巨大,但是需要戰馬牽引,相對複雜。百工院的師生早就在研究單人使用的弩箭,已經拿出了樣品,最多能射200步,或許比神臂弩還差一些,但是更加輕巧,而且造價低廉,我正準備推廣呢!」王寧安笑道:「索性就用來欺騙西夏,讓他們對自己的工匠疑神疑鬼,最好能大開殺戒,沒了這幫工匠的幫忙,西夏可就真的成了一群野蠻的土匪馬賊,無足輕重了。」
王寧安說到這裡,放聲大笑。
西夏已經派出了使者漫咩,正好找個機會,讓他看到大宋的神臂弩,只要老傢伙回去大肆宣傳,那些給西夏做事的工匠又要遭到滅頂之災了……
因為李清的事情,漢人文官,商人都受到了波及,如果連工匠也逃不掉,西夏可就是自毀長城,自掘墳墓了!
他們會這麼傻嗎?
會的!
一定會的!
……
王寧安快速籌劃著一個又一個的陰謀詭計,西夏敢暗害王德用,你們不講規矩,就別怪老子不客氣!
論起耍陰謀手段,你們給老子喝洗腳水都不配!
王寧安官職高,眼界寬廣,他想的是怎麼收拾西夏,怎麼讓他們的國力損失更大……至於錢乙,他就是個大夫,剛剛李清的一番肺腑之言,讓錢乙十分感動,浪子回頭金不換,他要是能在死之前,幡然悔悟,也算是一件好事。
可見了王寧安給他的東西,錢乙怒了。
他最恨被人欺騙。
李清,你的花花腸子再多,也休想欺騙我,別忘了,我錢乙沒有別的本事,我可是當世最高明的大夫之一,我要讓你領教一番我的手段!
想好了之後,錢乙立刻去了藥方,親手配置了一個方子,讓學徒熬藥,他去見了李清。在門口的時候,錢乙用力吸幾口氣,換了一副笑臉。
「李清,我把你說的東西獻給了王相公,他十分高興啊!」錢乙又感嘆道:「王相公說了,你有悔改之心,實屬難得,但是你之前的錯太大了,已經不可挽回,他也沒辦法網開一面……」錢乙低聲道:「你別怪他。」
李清遲愣一下,苦笑連聲,「是我錯了,我自作自受,天底下沒有不是的父母,我背叛大宋,就該萬剮凌遲,錢先生不用替我擔心了,這些日子,趁著還有一口氣,我把西夏的情況全都告訴你們,以後王相公掃平西夏也能容易一些,就算我贖罪了。」
如果不是看了那些東西,光是李清的這番話,就能讓錢乙感動不已。
「不要說了,這是老夫給你熬的藥。」錢乙從學徒手裡接過一個小碗,端到了李清的面前。
「喝了吧,能安神補氣的,這些日子想吃什麼和我說,想用什麼,也和我講。」
李清急忙點頭,張開大嘴,把一碗藥都給喝了下去,他還說呢,「多謝錢先生費心思了,我一個無恥之徒,真不值得您這麼……」李清還要往下說,突然覺得舌頭都麻了,腦袋也不管用了,面前人影亂晃,他使勁甩了甩頭,卻越發覺得迷糊了。
突然之間,李清看到無數大宋士兵,按照他的想法,猛攻橫山一線,西夏的山跋子弓箭齊發,無數宋軍倒斃當場……大宋損失慘重,王寧安丟盔棄甲,狼狽不堪……朝廷派出欽差,把王寧安抓回了西京,砍頭問罪!
「哈哈哈……死吧,你們都死吧!王寧安你該死!李諒祚,你也該死!你們都死了,替給我李清陪葬啊!」
李清發狂發癲,大聲叫喊,錢乙的臉都綠了,李清還嚷嚷著,「你們都是笨蛋,老子寫的東西都是假的,錢乙是個蠢貨……」
這回錢神醫可是怒不可遏,好你個李清,死到臨頭,還想害人呢!
不讓你嘗到最殘酷的死法,我就不當大夫!
錢乙的確是這麼幹的,給李清執行凌遲的時候,找了最厲害的劊子手,錢乙又親手挑選最名貴的藥材,調製了續命湯……李清史無前例地撐了五天,一共被割了6千刀,最後才痛苦死去,連王莽、劉瑾都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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