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誰甘心挨那一刀,文及甫更是如此,見老爹寫下絕命書,他都絕望了。
「爹,不能認輸啊!我們還有議政會議,還有那麼多門生故吏,還有金融集團,還有海外的殖民地……總而言之,我們還有那麼多力量,可以一拼,如果認輸了,就什麼都沒了!」他哭得稀里嘩啦,鼻涕眼淚一起流,猛地跪倒,扯著文彥博的雙腿,不停搖晃。
難得,老文沒有生氣,而是任由兒子發瘋,等他平靜之後,才緩緩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們已經落入網中,折騰越凶,死得就越慘,眼下你爹的一條命也就夠了,總不能把你們也搭進去吧!」
「爹!」
文及甫急了,「您老要是沒了,咱們家還有什麼指望?爹,你要打起精神,不要怕,王寧安畢竟不是天子,他不能……」
「你錯了!」
文彥博哀嘆道:「你好糊塗啊,王寧安現在手上的權柄比起皇帝大多了,就算是太祖皇帝重生,也不是他的對手了!」
「怎麼會!」
文及甫驚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老文低聲道:「太祖皇帝當年還要杯酒釋兵權,剷除一大堆的軍頭兒……可王寧安呢,他成名早,幾十年下來,軍中都是他的子弟兵,朝中都是他的門人,能和他抗衡的老臣都凋零了,養望養到了他的地步,已經是無可匹敵……為父就是糊塗啊,避之不及,偏偏跳出來自尋死路,為父妄為智者,愧煞人也!」
文彥博痛心疾首,其實他還有一半的話沒有說出口,王寧安當然是無敵的,老文早就知道,但是他覺得,王寧安還有弱點,畢竟誰都有野心,他就不信,王寧安能忍受住龍椅的誘惑?
還有,就算王寧安能忍住,他身邊的人怎麼可能忍得住?
記得當年嗎?
老文和王寧安談話的時候,就提到若干年後,別人就有對付王寧安的辦法,突破口就是親人,從兒孫下手,不愁王寧安不就範。
雖然那一次王寧安沒上當,但老文也沒放棄這個念頭,這次就拋了出來,希望把王家父子都給卷進來。
你們想不想當太子,想不想成為龍子龍孫,坐擁江山?
想就跟老夫一起掀起風浪,只要你們摻和進來,我就不怕王寧安了,虎毒不食子,你還能拿自己的孩子下刀子?
想得多好啊!
可偏偏王家的少爺不上當,還成了收拾請願團的急先鋒,這下子老文可就傻眼了。
「兒啊,為父是真的精疲力盡,沒有半點主意……你千萬不要去聯絡其他的勢力,這時候知道的越多,陷得越深,就死得越快!切記,切記!」
老文剛交代完,突然聽到巨響,原來是大門倒下,一隊禁軍,旋風一樣,沖了進來。
「文彥博,還不束手就擒!」
此話一出,文府上下,全都懵了。
開玩笑,文相公是誰?敢這麼無禮,你們不想活了?
文及甫更是抹了抹眼淚,沉著臉,擋在了老爹的面前。
「想抓我爹,從我的屍體上過去吧!」他扯著嗓子叫喊,士兵們的確有些躊躇,趕快派人去請示大人。
西京知府蔡京負責押隊,他立刻前來。
等他趕到的時候,文彥博已經把兒子拉到了一邊,倒背著雙手。
「老朽認了,只求清官明鏡,不要遷及無辜!」
說完,文相公把眼睛閉上,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
蔡京就是一愣,不愧是文寬夫,還真不簡單!
這些日子,抓了多少官員,有哀求的,有叫嚷的,有喊冤的,甚至有動刀子打鬧的。只是他們的折騰都無濟於事,為了這次的行動,王寧安,政事堂,還有新政學會,都準備太久了,雷霆一擊,誰也別想逃脫!
像文彥博這樣,還能少受點罪。
而且蔡京能發跡,和小彘脫不開關係,而老文的孫女又是小彘的妻子,蔡京怎麼敢對老文無禮。
想到這裡,笑著點頭,「文相公德高望重,和那些人不一樣,你們挑揀一些隨身的物品,不可委屈了老相公。在軍營中,給老相公安排專門的院子,好吃好喝,明白了麼!」
「是!」
他的交代還是管用的,文彥博住進了專門的院子。
天氣漸漸涼了,屋子裡兩個火盆,溫暖如春,床上墊著狼皮,上面還有貂皮的褥子,蠶絲被,其餘的用品,也不比家裡差。
可越是如此,老文的心就越是寒冷。
奶奶的,別是要殺老夫了,來個臨終關懷吧?
文彥博是越想越怕,提心弔膽,一點胃口都沒有。
……
狗牙兒忙活了大半個月,人都瘦了一圈,兩隻眼睛充血,眼角掛滿了眼屎,雖然準備充分,但是要抓捕的人太多,行動又必須迅速,遲則生變,他每天只能睡一兩個時辰,甚至還要連軸轉,哪怕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
伴隨著文彥博落網,除了一些小蝦米之外,重要的目標,幾乎一網打盡。
狗牙兒的兩條腿都打晃了,眼睛也睜不開,他最想睡一覺,好好恢復一下精神。
剛邁步走近臥房,突然一股濃郁的香氣直刺鼻孔,聞一口,口水都要流下來……
狗牙兒努力睜大眼睛搜尋,這才發現,小彘一臉笑容,正給他盛了一碗湯,等著他呢,「哥,你累了吧,快喝點,補補身體。」
狗牙兒的確餓了,伸手抓起湯碗,正要喝,突然放了下來,沉著臉道:「這是你的手藝?什麼時候會煮湯了?」
小彘嘿嘿笑道:「哥,你知道,我是兩手不沾陽春水,這是你弟妹熬的,足足用了三個時辰哩!」
「是她!」
狗牙兒猛地一頓,瞪著通紅的眼睛,露出凶戾的光。
「你丫的想幹什麼?莫非是要替文老匹夫說情?」
還沒等小彘說話,狗牙兒就發飆了。
「我告訴你,文彥博興風作浪,這麼多年,如今到了遭報應的時候,誰也救不了他!」狗牙兒輕蔑一笑,「我已經拿到了證據,他鼓動請願團,擁立老爹登基,居心叵測,用心險惡,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他的腦袋誰也保不住!」
小彘嘆了口氣,他本來想先來一波溫情攻勢,沒想到大哥這麼堅決,他也沒法子,只能說道:「哥,你要是覺得手裡的證據足夠,當然能處決了文相公,我也無話可說……但是,據我所知,加入請願團的人可不在少數啊!難不成都殺了?」
這話問住了狗牙兒,請願團標榜是用和平的手段,勸退趙曙,擁立秦王登基……當然了,想要改朝換代,那就是造反,就是謀逆,應該千刀萬剮。
但仔細推究,請願團畢竟和其他直接扯旗造反的不同,而且大宋又向來不以言獲罪,老文的案子屬於可殺可不殺。
另外還有一個緣由,就拿請願團來說,有不少支持王寧安的人馬也捲入其中。
比如軍方,老王家軍出身的梁大剛和張鐵錘,這兩位都是王老爹的手下,如今退役,賦閒在家,他們只認王家,不認趙家,自然加入了請願團。
還有向好,吳世誠,許陽……幾百人都捲入其中,雖然他們不是始作俑者,但是要是處置文彥博太狠,這幫人也好不了。
「梁大叔還抱過你,你在人家胳膊上撒尿呢!」小彘毫不客氣道:「你能下得去手?」
狗牙兒氣鼓鼓的,「就像你沒有尿過似的!」
兄弟倆就跟鬥雞似的,互不相讓。
對峙了一會兒,狗牙兒突然哈哈大笑。
「二弟,算你有本事,請願團的事情,我可以高抬貴手……但是,你別忘了,文彥博還和叛軍的案子牽著,只要讓我查到了他和理學勾結,資助海外叛軍,到了那時候,誰也救不了他!」
狗牙兒說完,大笑著走進臥房,倒頭就睡,沒有半分鐘,鼾聲如雷,震得耳朵嗡嗡作響。小彘看著哥哥這樣,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文相公,我也就能做這麼多了,是生是死,要看你的造化!
休息了大半天,狗牙兒恢復了狀態,他喝了一盆稀粥,啃了兩個雞腿,恢復戰鬥力,直接沖向了關押張方平的牢房。
「張相公,現在文寬夫已經被拿下了,你不需要替他遮掩,文彥博到底和海外的叛軍有沒有勾結,你從實招來!」
聽到文彥博被抓,張方平居然咧著嘴笑了。
看起來所有老臣,一切反對王寧安的力量,都要清掃一空,誰也別想僥倖!黃泉路上不寂寞,老夫死而無憾了!
張方平感嘆半晌,才開口道:「我的確聯絡過文寬夫,希望他出面幫忙。」
「他答應了?」
「沒!」張方平很老實道:「當時文相公教訓過我,他說主張恢復金本位,只會對掌握貨幣的金融勢力有利,秦王的作為,是對老百姓好。」
「這是文彥博的話?」
狗牙兒聽得傻了,不對勁兒啊,姓文的能說這話?
「張方平,這是文彥博的真心,還是他信口雌黃,糊弄你的?給我說實話!」
張方平把兩手一攤,「文相公怎麼想,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我敢確定,他就是這麼說的!」
這就怪了,老文什麼時候如此有操守了?
文家也搜過了,的確沒有發現老文和金融勢力合作的證據,難道就沒法定文彥博的罪?狗牙兒急紅了眼睛。
此刻關押文彥博的院落,王寧安悄然駕臨,直接來到了老文的房間,開門見山,「我想知道一件事,請寬夫兄如實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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