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起欺騙,高俅真是太佩服帥司大人了。這膽子也是沒誰了,搶了夏人的城、殺了夏人的兵將不說,還要藉此再去騙更多夏國人來送死。
那些在大宋朝野眼中都算得上彪悍的西夏兵將,到了帥司大人這裡好像變成了溫順的綿羊,想殺就殺,殺光了還嫌不夠,變著法兒的要更多。這叫啥?這就叫本事,反正高俅是這麼認為的。
他可能還不知道自己已經中毒了,崇拜這玩意就是精神毒素,一旦中了很難自愈,還影響智商,分不清對錯。
「你自己在此等候,腦子和眼睛都放機靈點,一旦發現不對就想辦法跑吧。記住千萬要搶兩匹馬,路上如果沒有食物就殺馬吃。如果我是你,寧可自殺也不要被人抓住,他們會把你拖在馬後面跑十幾里,全身皮肉都被蹭掉時才會死。」
和以前一樣,卓囉城的守軍看過印信之後沒有半點懷疑,很容易就放行了。不過高俅不能進城,他做為奴隸只能住在城外的帳篷里。分手時訛力命族人小聲交待了幾句,他的眼中並沒有怕,更像是一種解脫。
「喂,宋人?你是宋人嗎?」高俅剛剛把馬匹拴好,帳篷還沒搭起來,身後就傳來了小聲的呼喊。
「你也是宋人?」這個聲音高俅聽起來很親切,開封口音,見到老鄉了!可是當他回過頭時又有點不敢認,幾米外是個提著木桶、穿得破破爛爛、頭髮已經粘成片狀的蕃人。
「來來來,到這邊來……別怕,我也是宋人,家住春明坊,聽口音小兄弟也是開封人氏吧?」
聽到了高俅的口音,那個人黑乎乎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招呼著向不遠處一座小帳篷走去。見到高俅還有些猶豫,又解釋了一番。
這恐怕是高俅幾輩子最不能忘的一個決定了,他跟著去了,然後……在帳篷後面被三個滿嘴宋話的人給搶了。
搶得那叫一個乾淨,連裡面穿的皮坎肩都被扒了,那可是王大送給自己的。高俅試著反抗了一下,結果就是腦袋上多挨了一棍子。
「宋狗,被狗咬了?哈哈哈哈……快去找別的宋狗搶回來吧,要不一會兒你會凍死的。給,記得還回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高俅醒了,剛睜開眼就看到兩個真正的蕃人。他們並沒有過來幫襯的意思,更沒問事情經過,像是看著一匹受傷的野馬,說了兩句就走了,還扔下一條羊皮。
「……」高俅真不想去拿那張髒兮兮的羊皮,但冷風告訴大腦,拿吧,再髒也比穿著單衣強。把羊皮裹在身上,聞著那股子騷臭,眼淚就嘩啦啦的下來了。
千小心萬小心,走過了千山和萬水,闖過了一道又一道夏人的巡邏兵和關卡,怎麼也沒想到會被三個宋人奴隸打劫了,還沒有任何理由。
委屈?或者叫傷心?反正高俅自己也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就是想哭。
一邊哭一邊走回戰馬邊上,這是軍馬,那三個人倒沒敢碰,包裹里還有衣服。可是不管穿了多少層,高俅還是覺得身體冷。
懵懵懂懂的收拾好帳篷,他不敢在空曠的城邊紮營,生怕那些人再來。四下看了看有了主意,那張髒兮兮羊皮的主人就在遠處河邊的帳篷里,自己應該物歸原主,順便看看能不能在他家附近忍一宿。
這次高俅的運氣很好,帳篷的主人收下了羊皮,並對這種守信的行為予以鼓勵,倒了一大罐濃濃的奶茶,也沒有驅趕這個明顯要在自家氈帳旁邊留宿的奴隸。
可惜高俅的好運到此為止,奶茶還沒喝完城內就亂了起來,各種號角吹得山響。聽到號角聲,城外的牧民、奴隸、兵卒開始從各個角落向城門口聚集。高俅已經感覺到了不妙,但又有一絲僥倖,跟著大家也一起湊了過去。
假扮梁道初親兵的兩個訛力命族人失敗了,他們已經被打得不成人形滿臉都是血,從城內被拖了出來,跪在兩個木墩前面。
下面要做啥高俅能想像出來,想扭頭就跑,但兩條腿真不聽使喚。突然有一個訛力命族人抬起了頭,用那隻完好的眼睛掃視了一遍人群。
當他看到高俅時裂開嘴笑了,接著又仰起頭大喊,然後,被一柄彎刀戛然而止。
「回去報信……我不能死在這裡……我還要娶王大……還要當將軍……還要回開封!」
就在那一眼中高俅突然警醒了,兩個訛力命族人沒有出賣自己,快被打死也沒把自己供出來。那個笑容就是他們的希望,他們想讓自己回馬尾城報警。
除了報警之外,高俅還想起了很多自己不能死的原因,每一條好像都特別夠份量。於是他的腿不軟了,趁著眾人都在觀看砍頭大戲時悄悄溜回戰馬邊,把訛力命族人的物品偷偷扔進了河裡,然後騎著一匹、帶著另外兩匹馬沿著河邊向來路走去。
跑,萬萬不成,在來的路上訛力命族人就說過,夏人愛馬,尤其是戰馬,平時是捨不得隨便跑的,每天還不能騎行太遠,時不時要下馬步行。
離開卓囉城兩里遠,高俅才敢稍微放快步伐。來時的路徑大致還記得,只要那幾個山口別走錯應該就不會迷路。
現在高俅擔心的不是路徑,而是沿途碰到的西夏軍隊。該和他們如何解釋自己一個奴隸獨自行走,所以還得編一套瞎話。好在通關的印信還在馬匹的褡褳里裝著沒被搶走,這個瞎話不太難。
瞎話是不太難,路徑也沒走錯,但高俅低估了夏人的智商。當天夜裡人家就反應了過來,那兩個冒充梁副統兵親軍的細作還有一個夥伴。再細問下去很快就搞清楚了,這個夥伴是個宋人奴隸。
嵬名阿吳,卓囉和南軍司統兵,也就是軍區司令。梁道初就是他的副手,但這個副手不太聽招呼。
當初建設馬尾城的時候嵬名阿吳就極力反對,倒不是怕副手立大功搶了自己的位子,而是分兵進攻湟州沒什麼意義。
如果說大宋朝廷里有反戰派,那嵬名阿吳就是西夏朝廷里的反戰派。他並不想看到西夏和大宋永遠這麼對抗下去,自然也就不願意主動發起進攻。
不是怕打仗怕死,而是出於對國家的長遠考量。如果在大宋和遼國之間選擇一個同盟,好像還是大宋比較合適。畢竟西夏沒有力量打敗任何一個國家,在三方里還是最弱的那個,老是連年征戰無法發展。
但是和大宋朝廷一樣,有反戰的就有好戰的,其實從古到今、歷朝歷代都是這樣。實際情況是梁太后掌權了,她就是主張聯合遼國對抗大宋的主戰派。
理由也很站得住腳,大宋富。遼國和夏國差不多窮,兩個窮人互相搶效率太低,不如合夥一起去搶富人,然後再說其它。
在這種大環境下,雖然他是卓囉和南軍司的主官,更貴為皇族卻依舊無法阻止副將的築城建議。不光不能阻止,還得大力支持,要人給人、要糧給糧。
本來築城的事兒進展的很順利,再過兩三個月就可以駐軍,湟州的大宋軍隊也沒有什麼異動,眼看快完工麻煩卻突然來了。
這兩個自稱是梁道初親兵的人一進大帳就已經露餡了,沒有其它原因,只因為其中一個親兵嵬名阿吳認識。那是個面目清秀的夏國漢人,只是起了一個羌人的名字,但來的卻是個百分百的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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