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明白輕重,爹爹不用擔心,此地的工人能說漢話的都少,就算知道什麼也無法告之他人。他們初來此地緊張的很,輕易不敢離開營地。這段時間活計也忙,再加上您的親軍護衛,外人長了翅膀也飛不進來。」
王七倒是不太擔心安全問題,他統領的工程兵部隊百分之八十都是剛訓練了三個多月的西夏各族精壯,家屬全部扣在甘涼路了,語言還不太通,是最好管理的時期,非常聽話。
「工程上問題大不大?」除了安排人員往來,洪濤還要過問過問橋樑建設問題,這次不是糊弄事,是真要把橋建起來。
「沒什麼大問題,這幾年江兩岸建了好幾座水泥窯,鋼鐵配件也找好了承包商,用船從福建路、梓州路送過來。人手又充足,兩岸同時施工會快不少,入冬之前橋墩就能建好。」
說是跨江大橋,實際上是四座鐵索橋連在一起,建造技術並不比浮沱河上的鐵索橋難多少。無非就是用料多、工程規模大,王七還是很有把握的。
「別太趕工期,那樣傷亡會很大。把他們練成熟手,以後還能派上大用場,光有橋不成,還得有路。」
洪濤不擔心王七的技術能力,也不擔心他對工程兵隊伍的控制力。這個孩子是個天生的建築承包商,非常善於把一群心不甘情不願的陌生人捏合在一起,待人也真誠。
但他和王十有個地方比較像,就是對待奴隸比較無情。這點可以說是隨了自己,可自己是迫不得已時才這麼做,他們更勝一籌,真不把人命當人命看。
「爹爹是要溝通南北通途了!」一聽此言,王七立刻露出了喜色。
這些年他一直在各地奔波,指導各州各府的促進社利用民間力量修築標準硬化公路,有條件的用石頭建,沒條件的就用水泥三合土。
但不管是什麼材質的公路,在他心中都有一張準確的規劃圖,全部為一個目標服務,貫通大宋南北的主幹道和向東西呈魚骨狀發散的支線。
這幅規劃圖已經完成了百分之七十,只需把幾個連接點修通,再把跨長江、跨淮水、跨黃河的大橋建好,就能全線貫通。
以後嶺南各地的物產除了海船之外,不太緊要或者怕水的貨物還可以從陸路裝車,一個月之內也能抵達河北路,反之亦然。
有了這條路,不光對經濟發展有利,更主要的還是為了配合促進社搞的民間交流活動。物流通暢了,也包括人員通暢。
以前大部分宋人一生都很難離開家鄉百里之外,只有少部分商人和讀書人才有遠行的可能。結果就是讓各鄉各縣相對封閉,城市裡折騰的再熱鬧,輻射面積也就是周遭幾十里,再遠就沒什麼影響力了。
當大家可以更容易、更便捷、低成本的出行之後,隨之而來的就是思想交流。假如讓更多農戶見到農業合作社的好處,見到合作社社員家庭的富足生活,他們難道會無動於衷?
不用多,一百個人里有幾個人動心就足矣。他們就像點點星火,很可能會在他們的故鄉引燃大火。這時再由促進社出面進行引導、輔助,就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蔓延速度也會呈幾何倍數提高。
可以這麼講,公路修到何處,新的生活方式、生產方式、思想理念就會隨之而來,檔都擋不住。
洪濤耗費了海量錢糧、促進社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埋頭苦幹了六七年的路網計劃,從各地單獨看是一種慈善,但從整體宏觀上看,效用大得沒邊。
最主要的是不容易引起朝廷關注,事實上至今為止,沒有任何一個官員對這件事提出過質疑。
歷史局限性說的就是這種現象,任古人再聰明,哪怕全是諸葛亮,他們也事先猜想不到一些被後世無數次證明過的理論。
不光想不到,很多官宦士紳還會積極參與,真當善事做了。殊不知他們所做的善事,骨子裡是在挖他們自己的根基。
效果呢?很大。比如說五年前提起長江學院,只有和促進社接觸緊密的百姓、商人才會考慮送孩子入學,也明白有什麼好處。大部分宋人還是避之不及,總覺得那是異端邪說,有違聖人教化。
五年之後的今天呢,長江學院都擴建三次了,教學樓、宿舍樓加蓋了四五座,每年錄取的學生依舊不足報考者的十分之一。
王二和周一日都已經在報紙上發出了聲明,長江學院要在福州和成都府開辦分院,差不多年底就能建成。
屆時各地學子就不用千里迢迢去瓜州島求學了,選擇離家最近的分院入學,師資差不多,課程也差不多,畢業之後同樣管分配工作。
再比如合作社模式,最初王二在福州推廣時還得靠山川督查院暗中下黑手,脅迫當地官府睜隻眼閉隻眼,再動用武力去說服那些試圖阻撓的當地大戶。
現在一提合作社,當地官府多一半會主動支持,遇到誰家不樂意,他們會派官吏登門做工作。原因很簡單,哪個縣的合作社多,那個縣的糧食就高產。
誰當官不願意自己治下糧倉滿、稅款增、民眾生活富足啊,這玩意說到哪兒去也是鐵打的政績,還能獲得民間的交口稱讚。
再說了,當地富足,當官的油水也大。這種不太費勁就能撈到手的錢不掙,非去從苦哈哈嘴裡搶食兒,智商有問題啊。
至於說合作社會不會對大宋朝廷乃至皇權產生動搖,還是那句話,歷史局限性。沒經歷過某些事的人,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結果的。即便皇帝自己也同樣蒙在鼓裡,說不定還為國庫日益充盈偷著樂呢。
現在朝廷關注的基本就是兩個事兒,新軍和特區,連長江學院都沒特別重視。在他們看來,這座每年畢業幾百學生的書院無非就是一群販夫走卒之輩的後代,求的是錢,根本看不懂聖人經史,何足掛齒哉。
「嗯,這次開會討論的重點問題之一就是修路,到時候你別大包大攬,一定要量力而為,給自己留出餘地。」洪濤不擔心王七的能力,就怕他透支。
既然是整體計劃,每個負責人都要量力而行,牽一髮而動全身。誰的環節出問題,都會讓整體止步不前,造成的損失往往比敵人破壞還大。
這番話不光要和王七講,還得和每個與會者講。她們全都很有衝勁兒,這是好事兒,但不能讓好事兒變成壞事兒。年輕人在順境之中,很容易玩著玩著玩成了大躍進,那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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