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潑皮 0231【迎青州軍入城!】

    f                  這幾日,城中胥吏們的日子不好過,心情便如這三九天一般,冷得刺骨。一筆閣 m.yibige.com

    上至孔目、押司,下至守門皂吏,一個個兢兢戰戰,提心弔膽。

    可即便如此,府衙的官老爺們依舊沒有放過他們,愈發嚴苛了,一點小小的過錯,動輒便打板子。

    許都頭趴在床上,面色憤慨。

    就在前兩日,他在向上官稟報差事時,只因為自己辯解了一句,便被安了個不尊上官的罪名,打了二十大板。

    好在行刑的是手下兄弟,暗中留了五分力。

    否則這二十板子打下去,起碼得在床上躺兩個月。

    但儘管未傷及筋骨,可皮肉之苦難免。

    如今吃喝拉撒都得在床上,每回如廁都得小心翼翼,否則牽動了傷口,便是一陣鑽心的疼。

    「明明是那群賊配軍惹出的禍,竟打俺的板子。」

    許都頭越想越氣,心中怒意已是積蓄到了極點。

    尤其是,昨日老李頭的小女兒被宣化軍的丘八糟蹋,老李頭也被冤枉,拿下了大獄。

    整個郡城,誰不曉得老李頭和他沾親帶故。

    這是在啪啪打他的臉!

    「許都頭,可好些了?」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熟悉的問候聲。

    不多時,房門被推開,婦人面露欣喜道「當家的,馮孔目來探望你了。」

    孔目,乃府衙高級胥吏,又稱六案孔目,對標的乃是官員中的司理參軍。

    俗話說一孔一目,無不經其手。

    由此可見,孔目在胥吏中的地位。

    聞言,趴在床上的許都頭先是一愣。

    要知道,雖為同僚,但他與馮孔目並不熟。

    說白了,他一個快班都頭,人家平日裡根本看不上眼。

    待回過神,許都頭強壓下心頭疑惑,苦笑道「多謝馮孔目探望,俺這身子實在下不來床,還請馮孔目勿怪。」

    馮孔目擺擺手「你我二人何需見外。」

    見對方一副關係十分密切的表現,許都頭心中疑惑更甚了。

    婦人端來一杯熱茶與乾果後,便識趣的離去,順手還關上了房門。

    端著熱茶抿了一口,馮孔目面帶難色道「許兄,老李頭的事兒不是哥哥不幫,實在是哥哥也自身難保啊。」

    許都頭受寵若驚,趕忙說道「馮兄的好意,俺心領了。這會兒大家都有難處,俺豈會不知。」

    「哎!」

    馮孔目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道「就在今早,王都頭被殺了!」

    「啊?!」

    驟然聽到這個消息,許都頭悚然一驚,忙問道「怎地被殺了?」

    縣衙有三班,分別是站班皂隸、捕班快手、壯班民壯。

    許都頭負責統領的便是快班,也就是俗稱的捕快。

    而馮孔目提到的王都頭,統領的是站斑皂吏。

    馮孔目說道「宣化軍都虞侯鄧傑,看上了王都頭的妹妹,想納為小妾。」

    許都頭訥訥地道「俺記得王都頭的妹妹,不是早有婚約了麼,男方乃是城南的呂秀才,家境殷實,與他妹妹算是良配了。」

    一軍都虞侯,已經是不小的武官了,按理說是王都頭高攀了。

    可小妾哪有地位可言,若主家疼愛還好,不疼愛,與婢女幾乎無異。

    相比之下,呂秀才雖無功名在身,但卻是清清白白的書香門第,往後萬一高中進士,那便是一步登天了。

    孰輕孰重,但凡有點腦子都能分清。

    「著哇!王都頭自然不願,因此與那鄧傑鬧得不歡而散。誰曾想,今日一大早,鄧傑便帶兵闖入王都頭家中,污衊其與反賊暗中勾結,一刀將其梟首。」馮孔目心有戚戚道。

    「私自斬殺一名都頭,那群丘八竟囂張至此?」

    許都頭滿臉不可置信道「知州就不管管?」

    「管甚?」

    馮孔目嗤笑一聲「宣化軍那群丘八手握搜捕反賊的差事,肆意顛倒黑白。而府衙那群官老爺,何曾在乎我等的生死。在他們眼裡,你我不過牛馬而已,死了再換一個便是。」

    「唉!」

    許都頭狠狠一拳錘在床上,心中不免升起兔死狐悲的悲哀。

    這次是王都頭,那下一次,是否輪到他許都頭了?

    見狀,馮孔目繼續說道「如今府衙官員對我等心懷猜忌,甚至整出了連坐之法,若非還需我等胥吏治理郡城百姓,只怕早就下手,殺之而後快了。」

    這個時候,許都頭已經品出了味兒。

    先是瞥了眼緊閉的房門,旋即壓低聲音道「馮兄有話便說,我等胥吏如今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自當團結一致才是。」

    「好!」

    馮孔目一拍大腿,等的就是這句話,面色凝重道「那哥哥也就不繞圈子了。俺在來之前,已與汪押司以及孔都頭碰過面,決定投奔韓楨,迎青州軍入城!」

    許都頭心中一凜,皺眉道「馮兄,那韓楨說的可信否?別到時入了城,反拿我等胥吏的人頭安撫百姓!」

    有顧忌是正常的,畢竟與胥吏共天下這回事,他還是頭一遭聽到,心裡著實有些發虛。

    馮孔目沉吟道「俺雖未見過那韓楨,但觀其這段時日的做派,似乎是個守信之人。更何況,他韓楨入城後,總需要俺們幫忙治理百姓罷?」

    「好,俺幹了!」

    許都頭猶豫再三,咬牙應下。

    事到如今,府衙官員已經將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不答應也不成了。

    應下後,許都頭苦笑一聲「馮兄,俺如今這副模樣,連床都下不得,只怕也幫不上甚麼忙了。」

    馮孔目輕笑道「許兄莫要妄自菲薄,稍後伱尋個機會,通知手下捕快,等候命令。」

    他之所以來找許都頭,就是看中他手下的一幫捕快。

    整個三班,只有捕班與壯班有戰力,至於站崗的皂吏,不談也罷。

    壯班,統御的便是鄉勇弓手。

    許都頭鄭重的點頭道「馮兄放心,俺稍後便通知他們。」

    敲定之後,馮孔目起身道「如今哥哥被宣化軍的丘八監視,無法多待,先行告辭了。」

    「馮兄慢走。」

    ……

    出了許都頭家,眼見天色尚早,馮孔目一路來到卓樓。

    剛進門,正巧碰上吃完酒的胡顯昭一眾人。

    「卑下見過胡指揮。」

    馮孔目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趕忙躬身行禮,以此掩飾心虛。

    「嗯。」

    胡顯昭鼻孔朝天,輕哼了一聲,算是打過招呼。

    見狀,馮孔目也不多言,徑直走向二樓。

    目視著他的背影,胡顯昭朝著掌柜招招手,吩咐道「將此人盯緊些,若是與陌生人接觸,立刻向本官稟報。」

    掌柜呵呵一笑「胡指揮寬心,小的明白。」

    當初卓樓開業,打的乃是趙霆的名頭,因此無人敢惹。

    哪怕近日得知青州陷落,趙霆生死不知,胡顯昭也不敢過分得罪。

    好在這掌柜也識趣,主動奉上一千貫,讓他格外滿意。

    「對了,這頓酒掛賬。」

    胡顯昭說罷,邁著醉醺醺的步伐,吆五喝六的出了卓樓。

    待送走對方後,掌柜不動聲色地上了樓。

    來到二樓角落的一個包廂門前,不急不緩地敲了三下門。

    「請進!」

    聽著包廂內傳來的聲音,掌柜這才推門走了進去。

    反手關上門,掌柜坐下後,似笑非笑道「馮孔目可想好了?」

    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後,馮孔目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先前所說可是真的,韓縣長進了城,便許給俺一個官兒?」

    掌柜糾正道「俺當初說的是暫代,至於能否坐穩轉正,全靠你自己。縣長治下,講究能者上,庸者下。便是那些參加鎖廳試為官的胥吏,也是六年一任,一年一小考,若考核不合格,任滿撤官。」

    他這麼說,馮孔目心中反而信了幾分。

    沉吟了片刻,馮孔目警惕的看了一眼房門方向。


    見狀,掌柜輕笑道「放心,俺已吩咐了夥計,不必擔心隔牆有耳。」

    聞言,馮孔目這才壓低聲音道「俺今日已聯繫押司與兩位都頭,此外再煽動一些受害的百姓,勉強能湊出千餘人。」

    「用不著百姓。」

    掌柜卻擺擺手,正色道「百姓散漫,且人多口雜,容易泄露消息,只快班與壯班足夠了!」

    馮孔目皺眉道「這兩班加起來,也不過四百餘人,城中可是有三千宣化軍。」

    掌柜並未說話,只是拍了拍手。

    包廂門被推開,夥計打扮的仇牛,大步走了進來。

    不待馮孔目發問,掌柜便介紹道「這位乃是縣長麾下斥候營的仇都頭,此次行動,由他全權負責。」

    馮孔目趕忙見禮道「原道是仇都頭,失禮。」

    仇牛也不廢話,開門見山道「府衙中宣化軍幾何?」

    「一百人!」

    馮孔目答道。

    仇牛聞言,朝他招了招手。

    馮孔目立刻會意,湊上前去。

    仇牛附耳叮囑了一陣後,馮孔目面色遲疑道「仇都頭,非是俺不信你,只是這火器真有這般威力?」

    「這你不必管,你只需記住,點燃之後,能跑多遠跑多遠。別到時陪了葬,在九泉之下怪俺沒提醒你。」仇牛語氣中透著自信。

    見他這般說,馮孔目也只得點頭應下,問道「何時動手?」

    仇牛答道「明晚!」

    「這般快?」

    「夜長夢多,拖得越久,變數越多。」

    ……

    當天夜裡。

    東城牆的牆角上,響起一陣響亮且急促的狗叫。

    若仔細傾聽,就會發現這狗叫聲竟還極有節奏。

    叫聲足足持續了半盞茶的功夫,才在城牆上守城的宣化軍喝罵聲中,漸漸消停。

    城外,距離城牆幾十米外的一處枯草叢中,一道黑色的身影緩緩站起身,三兩下便消失在黑夜中。

    軍營中,一片寂靜。

    白虎堂內,劉錡捧著一大碗麵條,正稀里嘩啦吃的香甜。

    韓楨則端坐在堂案後方,翻看手中的檄文。

    嘖!

    盛名之下無虛士,這謝鼎的文采當真是一流。

    引經據典,旁徵博引,用詞雖算不得華麗,卻透著一股中正之氣。

    通篇讀下來,讓人只覺他韓楨造反是理所當然,順應天命。

    合上檄文,韓楨問道「抄錄的副本,可送去進奏院了?」

    劉錡三兩口咽下麵條,答道「送去了,已刊登在邸報之上,只待咱們與西軍交上手,刊登了檄文的邸報,便會發往各路州縣。」

    「嗯!」

    韓楨滿意的點點頭,吩咐道「這幾日你辛苦了,好好歇息兩天。」

    「報!」

    話音剛落,白虎堂外傳來一聲高喊。

    「宣!」

    韓楨說罷,就見一名斥候快步走進大堂,躬身道「稟縣長,卑下方才收到仇都頭傳出的信號,明夜亥時二刻動手!」

    動手?

    聽到這兩個字,劉錡頓時雙眼一亮,忙問道「縣長,可是要攻城了?」

    韓楨點點頭「沒錯。」

    劉錡連麵條都顧不得吃了,起身抱拳,高聲請命道「末將願做先鋒!」

    「攻城用不上騎兵。」

    韓楨瞥了他一眼,而後朝著聶東吩咐道「明日你領四千步卒,與城外一里待命,聽到火器爆炸聲,便立刻進攻東城門。」

    「末將領命!」

    聶東抱拳應道。

    聞言,劉錡面露失望,重新端起麵條,吸溜吸溜地吃了起來。

    ……

    ……

    翌日。

    傍晚,一輛滿載米糧油鹽的牛車,緩緩駛入府衙偏門。

    還未進門,便被兩名值差的宣化軍士兵攔下。

    「運的甚麼?」

    一名士兵大聲問道,同時用警惕的目光看向牛車。

    趕車的中年漢子笑著解釋道「回軍爺,運的乃是米糧,每隔數日便會採購一批。」

    胥吏食宿自理,但官員們的吃喝拉撒,基本都在府衙之中。

    「奉知州命,凡入府衙之物,皆需盤查!」

    那士兵說著,便上前檢查。

    眼看著士兵翻開一袋袋米糧,即將找到下方的木箱,中年漢子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趕忙說道「軍爺,這眼看著就日落了,若耽誤了老爺們用飯,小的實在擔責不起,還望高抬貴手。」

    說話間,一把銅錢隱晦的塞入士兵懷中。

    感受著懷裡沉甸甸的分量,那士兵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之色,擺擺手道「趕緊去罷。」

    「多謝軍爺!」

    中年漢子暗自鬆了口氣,道了聲謝後,趕著牛車進了府衙。

    一路來到廚房,中年漢子開始卸貨。

    當搬下一個木箱時,他特意在木箱上拍了拍,叮囑道「這是給老爺們採購的酒水,仔細著些,莫要打碎了。」

    「俺省的!」

    一名幫忙卸貨的皂吏心領神會的點點頭,抱著木箱走進一處公廨。

    時至傍晚,官員們早已下了差,公廨中只有馮孔目與幾名書吏還在忙碌。

    將木箱放在馮孔目腳步,皂吏並未多說,便匆匆離去。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夜幕降臨。

    不知不覺間,三更天的梆子響起。

    亥時到了!

    馮孔目心中一凜,放下手中的文書,朝著一名書吏使了個眼色。

    那書吏立刻起身,走出公廨四下打量了一眼,輕聲道「馮孔目,無人。」

    「行動!」

    馮孔目招呼一聲,強壓下心頭的緊張與忐忑,打開木箱。

    只見木箱中,擺放著八個造型怪異的陶罐。

    這些陶罐圓不拉嘰,罐口用黃泥封上,從中露出一根纖細的紙繩。

    「這玩意兒,真有開山裂石的威力?」

    馮孔目腦中閃過一絲疑慮。

    不過事到如今,也只有相信仇都頭了。

    將八個陶罐的紙繩擰在一起,他掏出火摺子,顫顫巍巍地點燃。

    嗤!

    紙繩點燃後,立刻發出一聲輕響,閃爍著火花。

    馮孔目牢記仇牛的話,點燃後,拔腿就跑。

    一行五人跑出公廨後,直奔偏門而去。

    值差的士兵見他們神色匆匆,正準備上前盤問。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從府衙中傳來。

    (本章完)

    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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