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見兒子好像有些不理解,就笑著說:「我們父子現在說的是關於智慧的話題,這個話題很古老,古老的幾乎從人類的起源開始先祖們就在追索這個問題。,,.
開始的時候,人們認為智慧是天賜的一種禮物,只有德行高潔,一心為人類進步繁衍考慮的人才配得到這樣的恩賜。
後來在公共和祝融爭鬥撞塌了不周山之後,人們開始改變自己的看法,他們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的過去,於是一場大洪水降臨了,這場大洪水把過去的歷史和人類生活的痕跡全部淹沒掉了,於是我們的三王出現了,我們在這一次的選擇中,認為仁德比智慧更加的重要。
只可惜禪讓這種制度也只維持了三代,大禹的兒子啟建立了第一個傳說中的王朝,這是智慧戰勝仁德的具體表現,呵呵,然後我們的王朝就開始了。
春秋的時候我們還知道禮義廉恥,有道伐無道這種說法變成了權利更迭的藉口,到了戰國時期,是智慧發展的巔峰時期,無數個國家依仗權謀,依仗自己過人一等的智慧,開始了最殘酷的吞併,直到嬴政一統天下之後,智慧才遭受到了一些滅頂之災,焚書坑儒的開始,讓我們的智慧傳承又有了斷代。
於是時間很快就到了董仲舒的時代,他給智慧加上了一道枷鎖,這道枷鎖就是我們與生俱來的對神靈和祖先的崇敬,讓我們只能隨著先人的腳步前行。不可行差踏錯。
雱兒,這就是所謂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人類一旦形成了一種習慣,就不會輕易地打破這個桎楛,所以啊,不讀書的農夫才會成為每回改朝換代的主力,然後再被讀書人用智慧把權利從他們的手裡攫奪過來,繼續用這一套來誆騙天下。
這世間總有幾個不願意被這個桎梏困死的人,所以膽子大的就會跳出來。比如你爹爹我。比如雲崢,跳出這個桎梏之後看世間萬象總會看得清楚些,所以啊,雱兒。你萬萬不可為事物的表象所迷惑。堅守自己的本心才是對的。」
王雱沉思良久之後對王安石說:「天命不足畏。天道不足懼,祖宗不足法?」
王安石背負著雙手抬頭看著天上的明月道:「月有盈虧,人自然有不足。一法萬世只是笑話!」
父子間的談話是輕鬆有趣的,王安石對自己的長子非常的看重,王雱也不負他的期望,在學問一道上有神童之稱。
不說這個神童之名也就罷了,只要說起神童這件事,王雱就覺得臉上辣的,國子監的神童未免也太多了些。
雲鉞,蘇軾,蘇轍這三個傢伙早就把神童這個名號給生生的毀了,神童等於神經病兒童這句話大概已經家喻戶曉了吧?枉自己在國子監以神童之名傲笑四方的時候,全國子監的人都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自己,見他們給自己讓路,見他們處處躲避自己,還以為這些人是在自行慚穢,哪裡知道他們都在暗地裡恥笑自己,得知神童在國子監真正的意思之後,王雱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王安石拿起王雱桌案上的書本瞅了一眼笑道:「算了,雲鉞在算學一道無人能及,人家是家學淵源,你現在這樣苦讀是追不上的,雲鉞不但有家學,自身的悟性也高,學習算學事半功倍,這些你比不了,何必用自己的短處去和人家的長處硬拼,父親今晚跟你說的是智慧之道,就是要告訴你不一定非要一條道跑到黑,有捷徑可以走,就沒有必要繞路。
就像爹爹的《青苗法》一樣,原先父親我打算用官府的力量去推動,現在不是在利用錢莊的力量在推動嗎?
自從施行以來,錢莊的模式要比官府的模式好的多,至少爹爹我能保證清廉,能保證《青苗法》所產生的利益能夠反哺給農戶,就衝著這一條,爹爹我就沒有必要死守著自己的意見,這才是祖宗不足法的真諦所在。這個祖宗不一定是先人,也可以是你不成熟的想法。」
王雱皺眉道:「您向來講究一以貫之,如今朝三暮四所為何來?」
王安石有些發愣,沉思了良久才對兒子道:「東南西北都有道路可以抵達東京,我們不一定非要坐船啊!」
說完話,就把一襲長衫披在兒子的身上,在他肩頭拍拍,然後就回到了自己的書房,用剪刀剪去了燒焦的燭心,待燭火重新變得明亮起來之後,這才鋪好白宣提筆寫道:「臣嘗聞天地間有正氣瀰漫於四野,有人得異人相授,凡天文地理,性命禍福之妙不學而精,遂挾術自養。所言人吉凶及陰陽變化盡驗,或有……」
等到王安石將這篇《請行農田水利法奏疏》寫完,抬頭才發現天色已經大亮,匆匆的用冰水撲面,喝了一碗稀粥,就坐上馬車徑直向皇城走去。
兒子說的沒錯,人可以改變自己的想法,但是做事之時卻要朝夕必爭,這世上沒有最好的時候,如果說什麼時候是最好的時候,那一定是現在!
現在也是皇帝心情最好,義氣最勃發的時候,但凡是進取性的國策,這時候提出來應該是最好的機會,王安石的馬車走在大街上,掀開馬車的門帘,街巷裡還有酒氣尚未散去,就在昨晚,大宋人通宵達旦的慶祝這一場勝利,街角還躺著幾位呼呼大睡的醉漢,仔細一看,人堆里有士子,有粗漢,有官員,最讓人想不通的是人堆里還露出一截粉色的裙子來,也不只是哪家的婦人如此的狂放,不知她今日酒醒之後如何向姑婆交代……
滿街飄蕩的酒香,這是盛世的味道,王安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笑意盈盈的讓車夫去給他買了幾個帶餡的饅頭,聽說這東西在雲家被稱之為包子。
與此同時,雲崢和文彥博相對而坐,也在吃包子,喝稀粥,雲崢三兩下吃光了自己的包子苦笑道:「下回能不能換個人來宣旨?我只要見到你,軍權就沒了。」
文彥博慢條斯理的咬了一口包子,又喝了一口粥之後道:「不要得了便宜再賣乖,老夫每回見你,正好是你升官發財的好時候。」
雲崢打開身邊放著的旨意重新瞅了一眼道:「沒升官,還是文信侯,京西十五路兵馬統制官的名頭沒了。整整少了兩份錢糧!「
文彥博悶哼一聲道:「一個翰林學士還不夠你歡喜的?你沒有成為大宋最年輕的實權公爵不賴我們,我們一句話都沒說,你這次的勝利對大宋將來的影響太長遠了,不管陛下如何的封賞你都不為過,壞你事情的是你的監軍李常,少找我們的麻煩。」
文彥博把話說到這裡忽然又問道:「李常真的把張陟,董氈,青誼結鬼章,瞎藥,龍鐵橋這些人都製作成了蠟人?」
雲崢點點頭:「還有我,這一戰我名聲上損失慘重,一個皮裡陽秋的評價是逃不掉的。」
文彥博直起身子怔怔的看著雲崢道:「你在異族面前要那麼好的名聲幹什麼?」
「難道說東京對我的評價都是正面的?沒人計較我使用那些惡毒的計策?」
「老夫一路上沒聽見誰罵你,倒是聽見人家說你是真正的兵法大家!除了老包說你干出這樣的事情沒什麼好奇怪的,別人都在誇你!」
「怎麼夸的?說來聽聽啊!」
「無恥之尤!」
雲崢大笑著起身抱拳對文彥博笑道:「我走了,這裡的事情交給你們處置,記得把你帶來的賞賜按照我訂好的方略發放,少年軍我帶走了,那些娃娃交到你手裡我實在是不放心,你用人用的太狠,他們稚嫩的肩膀扛不住你的重擔。」
文彥博大驚,連忙起身想要阻攔,卻聽得軍營里已經唔嘟嘟的吹起了牛角號,整座軍營如同開鍋一般,所有的兵將都匆匆的拋下手裡的飯碗,在最短的時間裡披掛完畢,在軍營口列陣。
此時的雲崢已經跨上了大青馬,哈哈一笑,就向營寨口奔去,不論他走到那裡,那裡的將士就會單膝跪倒大吼:「恭送大帥!」
少年軍搶先一步奔出軍營,嘻嘻哈哈的開始了自己第一天的賽馬路程!
雲崢的坐起立行完全出乎了文彥博的預料之外,他還以為雲崢無論如何也會和自己交涉一番,樞密院在自己出發的時候,已經準備好了雲崢可能開出的價碼,現在,這些價碼毫無用處。文彥博皺著眉頭看著已經遠去的雲崢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李常陰測測的在自己身邊小聲道:「不知平章給了我大軍多少賞賜?」的時候,文彥博才知道,討債鬼從來就不曾遠離,這個滿嘴沒牙像一個老嫗一樣的傢伙,才是自己的對手!
李常算什麼東西,也敢在老夫面前耀武揚威?
怒氣勃發的文彥博正要訓斥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吏,忽然發現這傢伙身邊站立著三位凶神惡煞般的異族人……(未完待續。。)
ps: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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