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錢拿在手裡考慮了許久,高方平道,「豆娘。」
「民女在。」豆娘恭敬的道。
「告訴街坊一聲,我高府保護費暫免,服務質量不會下降,越是大災年景,牛鬼蛇神越是多,富安會加強街市巡邏。」高方平道。
這並不取到決定性作用,卻也是高家的一點心意,豆娘點頭道:「謝衙內對街坊的照顧,民女會在下面說予大家知曉。可官府的稅收,也是壓在街坊身上的大山。也不知道可以支撐到什麼時候?」
「咬牙支撐,大家都在頂著。西北軍馬吃著粗糧頂著蠻子鐵騎。官家也在頂著各項財政漏洞,他要撥付俸祿養官,撥付軍費養軍,還要年年歲歲上繳給蠻子保護費,祈求蠻子少殘害他的子民。沒有誰是容易的。加油,我看好你們哦。我這便去開封府見張叔夜。」高方平起身離開。
「全靠衙內主持了。」許多街坊給那小子揮手告別……
走在街上,楊志道:「衙內,在下一介武夫不太懂,但此已是我大宋的結症所在,此等大事真要參與?依靠此等情形斂財的利益群體不是好惹的。」
高方平道:「危險和機會總是並存的,這次就看老張敢不敢作為了,張叔夜一介清流骨氣,若能抓住此等機會,天下難說真的會變!」
……
張叔夜身穿樸實布衣,在後院像個農夫一般種菜。也不知道他此種嗜好是哪來的。
大宋對官員太慷慨,各種銜官、職官、差官真箇如同超市一般,琳琅滿目,聽說最多的傢伙可以有十幾個頭銜,拿十幾分俸祿。
張叔夜如今有戶部侍郎職,龍圖閣直學士,權知開封府,加上各種車馬費飲料費烤火費啥子費,對比購買力,他相當於在2010年的bj有一份年薪200萬的工作。並且有國家免費提供的超級大別墅和保鏢,妥妥的有錢人。
張叔夜抹去手邊的泥土,他一向不覺得泥土髒,相反他認為,泥土比大多數人的內心都乾淨。
拿著高方平的拜帖時,張叔夜險些站不穩就栽糞池裡去了,從未見過這麼難看的字!
「此小兒不學無術,老夫真是不想見他,可惜……」張叔夜在猶豫著,看著一起送來的一枚大號銅錢。
「讓他去內堂喝茶,老夫即刻便來。」張叔夜擺手對下人道……
高方平在喝茶,楊志則謹小慎微。
楊志曾經是罪人,目下雖為官身,但官太小,武臣在文臣面前又有天然的壓力和自卑感,所以在這開封府里,就連呼吸都顯得很小心。
叮鈴——
一個大號銅錢飛過來在桌子上打轉,然後見官威十足的張叔夜背著手走了進來。
高方平起身見禮:「學生高方平,參見府尊。」
「奸詐機智的小鬼,或許有天你能以陰謀詭計成為天子門生,畢竟官家大度。但老夫萬不敢有個連字都不會寫的學生。」張叔夜一擺手,「少來這套,直接說,你送錢給老夫是何用意?」
高方平文縐縐的道:「明府,小生高方平……」
「什么小生老生的,你就一流氓,別侮辱讀書人,坐下把茶喝完,然後說正事,否則老夫對當下的開封很不滿意,難說手一養就把你高家父子請來過堂,面子上就不好看了。」張叔夜道。
高方平一陣瀑布汗。然而張叔夜就這德行,上馬官軍下馬管民的霹靂性格,敢督軍和蠻子浴血奮戰的牛人,他更有膽子這麼幹。
往前高家擾亂開封府次序的事太多,小辮子真的很多呢,只是查不查的問題。刑只是不上大夫而已,小高和老高就是兩混混,不是文臣,真箇被老張請來喝茶,又沒什麼骨氣,一頓殺威棒下來,就連隔壁張步帥叔叔做的孽都一起招了,然後只有兩眼淚汪汪的等著官家****了。
於是,高方平非常鬱悶的低著頭喝茶,整理措辭。
張叔夜側眼看看青面獸,見器宇不凡,身姿筆直如刀鋒,露出了讚許之色。他就喜歡這樣的軍人,而不怎麼喜歡高方平那樣的流氓。
看看楊志手裡的刀,張叔夜道:「楊壯士是吧?」
「卑職楊志,參見叔夜相公!」楊志單腿跪在了地上行軍禮,「不知相公從何得知卑職姓氏?」
張叔夜道:「日前你的寶刀,典當在了老夫家的當鋪內,一千貫對嗎?為此被小高這流氓去我家當鋪收取了二十貫保費。」
哐啷——
高方平一個手不穩,茶碗也拿掉了……昏啊,老張開了個當鋪,然後被富安收了保護費!
「看什麼看,老夫那個不成器的小兒子不適合做官讀書,於是經商,小本經營而已。」張叔夜道:「東京什麼樣老夫心裡明白,手底下的捕快什麼樣老夫也明白。所以其實還好,保護費其實繳納的不算吃虧,經營次序良好,此點老夫承認。」
高方平鬆了口氣,背脊汗濕了。
張叔夜這才道:「小高,想起來怎麼開口了嗎?」
高方平抱拳道:「府尊該出手了,上奏官家減除惡政,彈劾蔡京的時機就在此時,否則必然民怨沸騰,民不聊生之下導致譁變,各路賊寇占山為王,殘害國家和百姓的時局就不遠了。」
張叔夜起身度步少頃,淡淡的道:「惡政者大十錢也,老夫怎能不知。但如今趙相執掌中樞,國家弊政他不出頭,老夫合適嗎?此得罪趙相,順手打擊蔡黨,為你小高謀利的事,你哪來的自信老夫會做?你父高俅乃是官家寵臣,由他說話不是更好?」
高方平道:「汗,武臣弄臣不得輕易干政亂政,這是鐵律,小子怎敢讓爹爹亂來。好叫明公得知,貪點小財,收點保護費,伺候官家踢踢球,身體棒棒噠,就是我高家的追求和目標。」
張叔夜容色稍緩,坐了下來道:「算你不糊塗,老夫就喜歡你這點。寵臣弄臣,歷朝歷代都有,皇帝有需要,此等人就不可避免。能恪守本分就好,國家內憂外患之際,不添亂就是功勞。此點上小高須得銘記於心。」
「侄兒理會的。」高方平乖乖的點頭受教。
張叔夜一陣頭疼,這小子真是見縫插針,總找機會套近乎,見面起就什麼學生小生的亂叫,現在開始自稱侄兒了?
「方平……方平。」張叔夜看著銅錢喃喃道:「你這名取得好啊。前有名臣張方平上奏痛斥錢政,今有高方平拿個銅錢來忽悠老夫,讓老夫去新老宰相背後捅刀子。」
「府尊,小子就是個流氓,老張方平乃是一介名臣,不敢相提並論的。」高方平躬身道。
張叔夜有個嗜好是喜歡聽這小子自稱流氓,所以微微一笑,就不數落他了。
遲疑片刻張叔夜道:「你怎知老夫有膽量做這事?」
高方平道:「您乃是敢作敢為,憂國憂民的肱骨之臣,有權利上達天聽,文成武德,日出東方……額不是,我是說,只有您能捅破這層窗戶紙陳斥利弊了。」
馬屁還是很不錯的,是個人他就喜歡被表揚。特別是把臉面和名聲看得比命還重要的清流更是如此。雖然這小子瞎扯瞎掰,文成武德都出來了,然而張叔夜也覺得有些好玩,微微一下不予計較。
少頃,張叔夜皺眉道,「老夫的確不害怕得罪什麼人,也不想給什麼人面子。張口罵人多簡單啊,但解決之道在何處?」
高方平道:「府尊明見,小子也沒有解決之道,至少暫時沒有。但此等害國害民之弊政一刻不能停,必須馬上廢止。哪怕在局部地區暫時回到以物換物,損失一定稅入,也不能放任。一動不如一靜,做不好的時候亂出昏招,還不如什麼也不做。市場、老百姓自身的容錯能力其實很好,我大宋尤其如此。只是請不要隨意傷害他們就行,此等如同吸食骨髓的螞蝗行為,實在是少數利益集團、盜用國家名譽進行財富再分配的行徑,不能在忍。」
張叔夜拍案起身喝道:「好,儘管沒有解決辦法,老夫也要把這番話上陳官家。沒把握的時候不做,無為而至就是最正確的做法。小看你了,你是不學有術。」
頓了頓又道:「遠的管不了,近的來說,保護開封次序,老夫不信你沒有辦法,否則以你小高的心黑**詐,你也敢帶著大錢來見老夫?艱難時刻,蒙受官家恩典的高家,你平時吸了那麼多,是不是打算吐些出來?」
汗。
不幫街坊回血是不行了,高方平趕忙道:「小子倒有個辦法可以保護開封府的百姓和次序,可以進行一定的反哺。然而財稅大計,乃國之重器,小子也不敢越線啊,除非……」
張叔夜苦笑道:「果然你是來打劫的,我聽著,若有道理又在老夫職權之內,老夫當然敢作敢為。」
高方平這才道,「小子的錢莊已經具有一定口碑。但因為不敢越線,只是小面積試點,在高府之內的自己人中推行。若要鋪開,則需要府尊的批准和背書。」
「錢莊?」張叔夜愣了愣道,「打算如何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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